“所以,师尊这么疼你,你怎么舍得让师尊失望呢?”
顾息醉一噎,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上了衡九墨的套。
他敏锐抓住了其中的漏洞:“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季远廷岂不是应该记着我的恩,怎么还埋怨我抛弃他?”
“这还不简单,季远廷那段记忆,师尊删了,他要的就是季远廷恨你,你俩最好永远不要再见。”
衡九墨作为见证顾息醉和季远廷生离死别的人,当晚就去外面,摆了丰盛的酒席庆祝。
他修长的手指微动,手中现出了一个酒杯,倒了上好的酒,闭眼回味,缓缓道:“师弟,你这样,师尊真的很生气。你若顶着穷极派的名声,还跟季远廷厮混在一起,师尊怕是要亲自来清理门户。师哥很担心啊。”
顾息醉:“……”不,他感觉衡九墨很幸灾乐祸。
他真的很发愁,明明可以两全的事情,现在偏偏成了只能选一的情况。
眼前忽然现出了一个药丸。
“这个药丸,吃了就可以彻底清除魔气,师弟,你要吗,嗯?”
顾息醉伸手想去拿,衡九墨收回手,靠近,淡淡酒香味吐在顾息醉耳边:“叫师哥。”
叫一叫又不会少一块肉,顾息醉一个“师”字到了嘴边,陆谦舟的声音忽然响起:“师尊,我们不要。”
陆谦舟一把拉过顾息醉,警惕的看着衡九墨,冷冷的盯着衡九墨手中的药丸,问:!“掌门,这药又是以什么为代价,还是以去人一身修为,彻底成为废人,无法再修行为代价?”
衡九墨嘴角的笑意一僵,冷声道:“你调查我的药?”
陆谦舟挡在顾息醉前面,一句比一句逼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前掌门曾经嘱咐过,掌门只要不被我师尊气死,就不能把我师尊赶出师门。”
“我想,怕是前掌门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来清理门户,而是教训徒弟。掌门,你未免也太言过其实了。”
谢清远可不开玩笑,他说的气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死,而且是被气到死去,顾息醉才有资格被逐出穷极派。
衡九墨低低的笑,手指一弹,手中的药丸,直朝顾息醉飞去。
陆谦舟想要抢,却没抢过修为更高的顾息醉。
“师弟,药在你手中,副作用,你的小徒弟也给你分析的很清楚了。吃不吃随你。”
衡九墨拂袖,最后看了顾息醉和陆谦舟一眼,别有意味的转身,飞到了他那奢靡的凤凰座轿上。
他慵懒的倚靠在精致炽烈的凤凰翅膀上,缓缓道,“师弟,你以为季远廷的血,就是最佳解药吗?”
“以恶魔赐予之血,消磨恶魔,以恶制恶。”
衡九墨忽然变得文绉绉,又卡壳一般的顿了顿,偷摸摸的看了看手心的小抄,这才继续文绉绉的开口,
“生新恶,永入魔道。”
这话,连季远廷都不知道,应该说,几乎没人知道。
他今早伏着睡觉的那本书,早就失传了千年,昨日他混入赌场,费了好一番心血才得来的。
至于为何消息这么灵通,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文绉绉念完,衡九墨这才装模作样,疲惫的打了个高贵慵懒的哈欠,道:“师弟,师哥的时间太珍贵,呆不了多久,后日师哥便走了,过期不候。”
顾息醉看着远去的亮眼座轿,像只终于飞走了的高贵凤凰,他又看向手中的药丸,眉头紧皱。
喝了季远廷的血后,他周身的魔气明显没有了,他明显感到体内的恶魔沉寂了不少。
原来这些都是表象,只是在化生新魔。
而这个心魔,将彻底与他融为一体。
顾息醉脸色发白,握紧了手中的药丸。
陆谦舟紧张:“师尊,不要吃。”
顾息醉没有回答,只沉沉的看着陆谦舟,看着陆谦舟周身隐隐的黑气。
衡九墨说的话,他不能全信。
他要自己验证。
如果是新恶魔,是他自己的,和他融为一体的新恶魔,那么他现在必定也会这项技能。
顾息醉抬手,轻轻覆在陆谦舟脑袋上,闭眼,凝神,运功。
陆谦舟低头,看着自己手四周的隐隐黑气,正在源源不断的被顾息醉吸去。
转瞬间,他双手,以及周身,都干净无比,再没有一点黑气。
顾息醉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已经完全脱离魔气的陆谦舟,嘴角欣慰的上扬,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后日,你便和掌门一起回去吧。”
陆谦舟早就有预感了,可是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红,哑声问:
“那师尊呢?”
顾息醉转身,看着四周魔域的花海,回:“我不知道。”
陆谦舟看着顾息醉颀长的白色背影,在五彩缤纷的花海之下,仿佛要和魔域的花融在一起。
他咬牙,勇敢上前,认真看着顾息醉,问:
“师尊,徒儿能请教您一个问题。”
顾息醉垂眸看他,温润好看的眼睛格外有耐心:“你说说看。”
“师尊,徒儿为什么不能修魔道?”
顾息醉让他离开,明显不愿意他在这里陪他。
但是,顾息醉不是要入魔了吗?
他可以留在这儿,入魔,保护顾息醉。
可是顾息醉为什么不要。
顾息醉顿了顿,又笑了,笑容像四周的花儿一样柔软:“因为我不想,就像我的师尊,不想看到我入魔道一样,就这样简单。你若日后,真想入魔道,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陆谦舟沉默了良久,终于回:“师尊不想,徒儿就不做。”
陆谦舟低头,眼眶发酸,闷闷的问:“师尊,我们分开了,还会再重逢吗,你还会记得徒儿,来接徒儿吗?”
顾息醉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笑着回:“当然。”
“好。”声音和噩梦的那个字重合,一样乖巧懂事,只是这次说完,陆谦舟再也没忍住,落下一滴泪。
他粗鲁的抹开眼泪,转身,飞快跑走了。
去山上,捉了一大堆兔子,边哭边捉。
另一边,某门派掌门,耀眼张扬的坐着精致火凤凰座轿,来到了赌场。
出来的时候,某派掌门顶着一张黑脸,坐着凡人朴实无华的小马车。
赌场的一人出来,笑脸赔笑:“不好意思,衡掌门,让您输了这么多,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不用,这个就很舒服,我很久没坐了,体味生活。”衡九墨假笑回。
“啊,这样啊,那我不送了,衡掌门慢走。”
那人完全没客气几下,直接对衡九墨说再见。
那凤凰座轿,包括衡九墨来魔域时,那坐进魔宫大殿的奢靡座轿,都早就抵押给了这赌场,换来那本稀世书。
现在特地来输一场,只是为了看上去名正言顺一点罢了。
今天的凤凰座轿,还是衡九墨重新花上千上品灵石,租的一天使用权。
在师弟面前,面子不能丢。
衡九墨想想之前自己的表现,很有师哥和掌门范,他心情变好,修长手指微动,潇洒的拿出一个酒杯,优雅的倒酒。
这时,马车忽然一个颠簸,上好的酒水,一下溅了他衣服一身。
衡九墨气的踢了这狭小的马车一下,把自己脚踢疼了,才终于消停了。
第42章
之后漫长又短暂的两日里, 陆谦舟不是在山上,就是竹林里,再也没去见顾息醉一面。
传说中的时间宝贵, 大忙人衡九墨,混在赌场一天,出来时,连他金贵房子都输没了。
这事在魔域里传疯了,魔域里一片欢乐的气氛。他们就等着衡九墨卑躬屈膝, 来求他们魔尊,给他一个房子住。
作为穷极派的掌门,衡九墨很有骨气, 坚决不住季远廷的房子。
于是衡九墨在魔域里,像地主看地买地一般,巡游了一番。
看的魔兵们各个浑身警惕,就怕哪个吃里扒外的人, 卖地卖给了这位祖宗,和这位祖宗做邻居,他们以后也不用安生了。
只是他们警惕到最后, 都没有看到衡九墨买房, 他们甚至都看不到衡九墨的踪影了。
魔兵们纷纷生奇, 后又猜测,应当是这娇气金贵的衡掌门, 实在受不了。
没有他宝贵房子住的魔域,住不下去,只是就这样出去,又没了八抬大轿抬着离开,怕没面子, 于是衡九墨就偷偷离开了。
啧啧啧!魔兵们纷纷感叹,这不靠谱的师哥掌门,合着就是借救师弟的名头,来魔域赌坊几日游,输光就回去了。
根本没把自家师弟放在心里。
唉,这顾息醉摊上这么个师哥,怪惨的,魔兵们纷纷在私下感叹。
直到半夜,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打破了他们所有的猜测。
顾息醉的房间里,衡九墨被赶了出来,连人带着几条千年的蚕丝被,一起被赶了出来。
“你怎么到我床上来的?!”
顾息醉起床气很重,他一身轻薄的里衣,胡乱披了一件披风,如墨的长发披散,头顶几根微乱的呆毛,不悦的质问。
衡九墨被赶了出来,站定后,他忧伤缓慢的抬起双手,拢了拢衣领。
他失落的垂下眸,语气里充满了迫不得已的无奈:“师弟,师哥现在没有地方住,你若是不收留我,我今晚就要留宿街头了。师哥也不想,以前穷极派再苦再难的时候,我就是睡茅草屋,也会让你有草木房住。现在师弟有好房子住了,你就不愿跟师哥分享一下了?”
顾息醉听的嘴角抽搐。
是,穷极派很难的时候,他住草木房子。
但,现在他在穷极派,依旧还是住草木房子!
衡九墨的住处,都已经成了一个院子了。
“掌门,把你身上的衣服,还有那几条被子卖了,保你今晚睡的比神仙还好。”
顾息醉未感到一丝感动,并真诚的提出了个建议。
又想到他刚刚在床上一个转身,就撞入了一个胸膛,顾息醉睁开眼睛,模糊不清的视线的感受,好比见了鬼一样。
顾息醉“砰!”的一声,毫不留情的赶上了门,根本不想再看他这个师哥掌门一眼。
围观的魔兵们忍着笑,来魔域就去赌坊,完全把自己的师弟忘到一边,还好意思去蹭师弟的床。
他们以为,大半夜被赶出来的衡九墨,总算知道羞耻,应该偷偷回去了。
谁知衡九墨原地叹息了一会儿,就带着几条千年的蚕丝被,去了陆谦舟的住所。
魔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衡九墨带着那几条珍贵的蚕丝被,进了陆谦舟的房间,就再没出来。
他们怔住了,蹭完师弟,还能蹭师弟徒弟的住所?
陆谦舟没把他赶出来,一定是被衡九墨用的掌门身份,镇压住了。
魔兵纷纷感叹,真够不要脸。
陆谦舟房间里,衡九墨进来后,就毫不客气的霸占了陆谦舟的床。
陆谦舟在一旁,沉默的收了自己的棉被枕头,之后就随衡九墨怎么闹腾去,他直接倚靠着墙壁,闭目修神。
衡九墨舒服的躺到床上,盖着自己的千年蚕丝被,懒懒的看了陆谦舟一眼,大发慈悲道:
“我许你睡地铺,不必这么拘谨。”
陆谦舟:“……”这里到底是谁的房间。
“我不用。”陆谦舟只冷冷的回了这三个字。
衡九墨也懒得再劝,折腾这么晚还没睡,明天又要有黑眼圈了。
得赶紧睡,衡九墨打了个慵懒的哈欠,蹭了蹭自己柔软舒服的蚕丝被,很快睡过去了。
另一边,陆谦舟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拿着长剑,带着弓箭,出去了。
兔子夜间活跃,他上山,打了一晚上的兔子。
打完兔子,去厨房忙活了一阵,陆谦舟也没休息,就去了竹林练武。
竹林叶子纷飞,从半空中落地的少年,微喘着气,还未休息片刻,少年手中动作又起,剑气纷飞,带起一大片地上的竹叶。
他闭眼,凝聚全身精力感知,四周竹叶纷飞而起,又缓缓落下。
陆谦舟猛的睁开眼睛,踩着身旁的竹子,腾空而起,修长的手指从纷纷落下的翠绿竹叶下掠过,手指紧握。
借助身旁的竹子,陆谦舟迅速一个翻转,利落落地。
那紧握的手护在胸前,小心张开,一朵柔软的花瓣碎片,躺在手掌心。
这片他一直练武的竹林里,除了竹子就没有别的植物,就连一朵野草野花都没有。
那么这朵花瓣,陆谦舟呼出一口气,嘴角上扬,将手心的一小瓣
花瓣小心藏好。
这一片花瓣,就只能是顾息醉之前,想要送给他的那朵了。
陆谦舟没有停歇,继续运功起剑气,带飞一片竹叶,再次全神贯注,重复之前的动作。
“听说,明日你跟我走,你师父极有可能不走?”
一道慵懒金贵的声音,忽然从上方响起。
陆谦舟仔细护住又寻到的一片花瓣,低头看去,是和之前那片花瓣一样的花色。
他小心收好,这才仰头看去。
衡九墨坐在一仙鹤上,枕着仙鹤修长的脖子,腾云驾雾的飞来。
仙鹤熟练平稳的坐下,低下他高傲的脑袋,方便衡九墨下来。
陆谦舟心中一紧:“师尊跟你说的?”这个决定,除了他,也就顾息醉知道了。
顾息醉都这样对衡九墨说了,陆谦舟垂下眼眸,盯着地面。
看来,顾息醉真的不打算走了。
“是啊,你师父还让我照顾好你。”衡九墨看了看四周乱飞的竹叶,笑,“你这又是上山打猎,又是竹林练剑,一刻也没停歇过,看来你挺舍不得你师父啊。”
“天下有哪个徒弟,会舍得自己的师父呢?”陆谦舟回答的坦坦荡荡。
“你舍不得,却又不去找他,不去找他诉说,你师父又怎么知道呢?”衡九墨垂眸,慈爱又怜惜的看着陆谦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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