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要开着灯睡觉,无亲无故的舍友应该是不会迁就的。
果然。
“没有,校外租房子。”
“你……你读书时,有没有喜欢的人?”
简清睁开眼睛,看向鹿饮溪。
鹿饮溪和她对视半秒,急急忙忙转开视线:“抱歉,问了隐私问题,可以不用回答的……”
虽然很想知道……
她想知道她的父母,她的家庭,她过往的经历,她喜欢什么人,她想要和谁在一块……就算以前喜欢过什么人也不要紧,只要现在不喜欢了,她就不会觉得特别难受。
克制不住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简清淡道:“没有,他们很无聊,像背景板。”
鹿饮溪心说,确实都是背景板……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是为了推动剧情的发展……
这个冰块有些心高气傲,眼光挑剔也正常。
鹿饮溪咳了一声,又试探道:“我听说褚宴是你的大学同学,他人长得挺好看的,医术也不错,性格也挺好,他也很无聊么?”
简清脸色微变,冷道:“他有未婚妻。”
许久没听到她用这种冰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鹿饮溪怔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对他意思,我不喜欢他那款的……”
简清没说话,也不看她了,继续闭目养神。
生怕被误会,鹿饮溪补充解释:“你这么好看,一定遇到过很多很多优秀的追求对象,我就是拿他举个例子。”
简清还是闭目养神,不肯理人。
鹿饮溪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软声道:“你理一理我。”
简清不说话,面上结了一层霜。
被她冷淡的态度刺伤,鹿饮溪恼了:“你不理人,我不和你聊了!”
她从床头滑下来,把自己埋进被窝,转过身,背对简清。
至此,什么缠绵悱恻的心思都没了。
心头只有微微的愠怒,一言不合就不理人,怎么有这么坏脾气的人?
又很委屈。
她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拿他举个例子,又不是真的对别人有意思,怎么能一言不合就不理人?
她在心里翻旧账,开始万分嫌弃简清。
嫌她从不会说软话哄人开心,嫌她性情阴郁沉默,嫌她什么都不肯和自己说……明明自己把很多事情都分享给她听了,可她从不愿打开自己的心扉。
她根本不信任自己。
被这点认知刺伤,鹿饮溪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不想喜欢这个人了。
像一块捂不化的海中寒冰,你以为融化了她,其实只是融化了海面的冰山一角,海水之下,永远不为人知。
简清睁开眼,看着身侧的那一团热乎乎,转过身,也背对她。
沉默的空隙里,时间变得很慢,度秒如年。
简清转回身,放轻了声音,戳了一下身前软乎乎的热团子:“生我气?”
鹿饮溪背对她,冷哼了一声。
简清没再说话,目光有些无措茫然。
自己还没生气呢,怎么她反倒先气上了……
这小孩怎么这么爱生气?
茫然了片刻,简清拿出手机,搜索相关资料。
鹿饮溪回过身悄悄看了一眼简清,见她面无表情在玩手机,气更不打一处来,只想把她踹下床。
又背过身去,重重哼了一声。
简清听到她的冷哼,放下了手机。
搜索词条“怎么哄生气的女孩”,看到的答案简清都觉得不太合适。
道歉,喊宝贝,太肉麻,她说不出口;抱住不放,可能会被扇一巴掌;送礼,大半夜的,去哪里找礼物送……
简清看着鼓起的被子,一言不发。
她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只觉现在的小姑娘实在凶不得,稍微凶一下就要委屈给人看。
从前也是,被扇耳光、被刀豁口子的是她,偏偏小姑娘缩在沙发角落,一脸的委屈难过,让人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了,还得反过来哄她看星星看月亮。
沉默半晌,简清捡起鹿饮溪枕边的一根发丝,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用两根纤细的长发,徒手打了一段外科结。
她把打了结的两根长发拎到鹿饮溪眼前,晃了两晃,想逗她开心。
鹿饮溪看到打结的发丝,连忙把自己身后的头发甩到胸前。
是不是最近疏于护理,她的头发开叉、打结了?
简清淡声开口:“我打的外科结,用你我的头发。”
鹿饮溪被简清异于常人的举动懵住。
外科结是缝合时经常用到的一种结法,就是在平结的基础上多缠绕一圈。
消毒过的头发丝也可以用来缝合小伤口。
有些医学生年少不知头发贵,会拔自己的头发,用头发丝练习缝合橘子皮、柚子皮。
如果没有医学教育背景,鹿饮溪会很自然地联想到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但她了解头发的其他用处,加上简清也不像是懂文学诗歌的人,她的结发,也许就是单纯地用头发打个外科结逗人开心,不可能是借物抒情……
简清学鹿饮溪刚才的模样,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没有听见“你理一理我”的软话,鹿饮溪却在瞬间抛弃了对简清的埋怨。
她把心里的碎片拾掇拾掇,拼凑好,觉得还能继续喜欢简清。
这一瞬间,她也察觉,喜欢一个人,让她的情绪变得像过山车,柔肠百转,忽喜忽怨,难以自禁。
鹿饮溪把头发丝放到了一边,浅浅笑道:“不闹了,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包饺子。”
简清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拿东西。”
她把自己卧室里的星空仪拿了过来。
鹿饮溪正准备戴上眼罩睡觉,见她捧了星空灯,问:“你用得习惯吗?”
简清淡道:“还行。”
她打开星空灯,关了卧室的灯,披着星辉,一步步走到床边。
星辉下的身影冷冷清清,好似山野里的一抹幽魂。
她掀开被子躺下,目光流转,瞥了眼身侧的鹿饮溪。
鹿饮溪拢紧睡袍衣领,恍惚间,觉得自己像被妖精逼着成亲的唐僧。
可电视里的妖精千娇百媚,这个冰块穿得丧礼似的一身黑,冷冰冰的,能冻死人。
鹿饮溪身子往后缩了缩,以免被冻伤。
简清身子前倾,往她那边挪了挪。
鹿饮溪又往后退了退。
那个冰块恬不知耻继续往前凑,墨玉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像是盯紧猎物的野兽。
鹿饮溪往后一摸
——身后是床沿,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靠得太近,冷香萦绕在鼻翼,鹿饮溪拉起棉被遮住前胸,一颗心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
她张了张唇,想问些什么,踌躇片刻,又把话吞了回去,换了个话题:“你这样看我,是不是想睡我?”
作者有话要说: 鹿饮溪:她不可能是借物抒情
简清:我是
鹿饮溪:她这样看我,是不是想睡我?
简清: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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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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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 窗外没有其他建筑,只有一片河滩,河水之上, 满城烟火。
室内的星光灯开着旋转模式, 满天星斗顺时针流动, 深蓝色星辉倾泻而下, 笼罩在两人身上。
简清神情冷淡, 伸手, 指尖重重弹了一下鹿饮溪的脑门。
无声否认了想睡她的话语。
脑门被弹得生疼,鹿饮溪嘶了一声,捂住脑袋,恶狠狠瞪简清,想骂些什么,又不敢骂。
她现在躺在床缘边,简清轻轻一推,她就得滚下床了。
她只好挥了挥手,赶简清:“走开,你睡过去点……”
简清侧躺着, 曲起右肘, 支着脑袋, 在星光下肆无忌惮打量鹿饮溪的容颜。
她右手的睡袍顺势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羊脂白玉般无瑕的肌肤。
鹿饮溪盯着她小臂的肌肤看了两秒,对上她的视线。
在这样昏沉晦暗的灯光里, 她直勾勾的目光好似能把人生吞活剥。
鹿饮溪别开头, 左手挡脸,躲避她的凝视。
这个表里不一的败类……
简清又靠近了几寸,身体几乎要贴上鹿饮溪。
感受到热源靠近, 鹿饮溪脸上热意滚滚,她侧过身,抵在床缘边,觉得自己简直是引狼入室。
简清把鹿饮溪耳际的头发拨到耳后:“昨天在医院,你不是很想我靠近么?”
靠得太近,说话的气息吹进了她耳朵里。
鹿饮溪捂住耳朵,把自己蜷缩成一只虾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说,难怪大过年的忽然要和自己一块睡……感情又是伺机报复……
昨天傍晚,自己去探望何蓓回来,心情激动得像是打了兴奋剂,拉着简清在医院里胡跑,还把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凑到她耳边,拂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吹气,故意撩拨她,看她一本正经地推开自己。
亢奋状态会削弱人的理智和自控力,现在借自己一百个胆也不敢那样对她。
鹿饮溪把自己包裹在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简老师,您的学生知道你背地是这幅德行吗?”
她特地喊了简清老师的称谓,不喊她医生,还用上了“您”的敬称。
医院里的张跃和魏明明,还有那些轮转的实习生,个个对她又敬又怕,敬她学术医术严谨认真颇有所成,怕她时不时来一个提问,被她冷冰冰嘲讽。
简清没说话。
鹿饮溪企图用老师的称谓,激起她为人师表的道德感和羞耻心,见她沉默不语,又多喊了几声:“老师,简老师,我现在归您带教,算不算您的学生?您拿到教师资格证了吗?您这样对我,是不是要被吊销资格证的?”
“不算。”
充其量只是合作关系。
鹿饮溪张了张唇,正要说些什么,简清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问:“你想玩这个?还挺会玩。”
什么会玩?
听她倒打一耙,鹿饮溪涨红了脸,和她大眼瞪小眼,使劲扒拉她的手掌,扒开后把她推过去,压下,帮她严严实实捂好被子。
“谁想玩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表里不一假正经……”鹿饮溪直接把心里话小声骂了出来,又抓起黑色眼罩准备戴上,“真不和你闹了,我困了,要睡觉。”
简清看她戴眼罩的动作,唇角勾起,一言不发,笑容浅淡,深邃的眼神却好似会说话一般,显露出几分不怀好意。
鹿饮溪看过数篇关于自己的、不可描述的同人文,作为一个成年人,也瞬间秒懂。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简清,缓缓放下了眼罩,不敢再戴,随后收回视线,委委屈屈地钻回了被窝。
这个败类毁了她一个眼罩……
她决定明天去买一个滑稽脸造型的眼罩,她就不信,看着滑稽脸谁还能不怀好意起来。
简清没再逗弄她,安静地闭上了眼。
烟火爆竹声渐渐弱了下去,寂静的卧室内,头发摩擦枕头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杂糅在一起,枕边人的冷香,混合着晒过太阳的被子味道,一抹抹窜进鼻腔,鹿饮溪闭着眼睛数自己的心跳。
人体安静状态下心跳正常值范围为60~100次/分。
她现在处于心跳过速状态。
她在心里复习了一下可能导致心跳过速的疾病,转移注意力,不去思考枕边人的存在。
过了许久,还未睡着,鹿饮溪睁开眼,转过身,看简清。
简清阖上了眼帘,呼吸平稳,薄如蝉翼的长睫在星辉下清晰可见。
既冰块成精后,鹿饮溪再度发出疑问,她是不是睫毛成精?
她的右手落在了被子外,没有收进去,鹿饮溪每回看见小孩睡觉手不放进被子里去,就觉有哪里不对劲,非要给人家塞进去,才能满足她的强迫症。
简清不是小孩了,鹿饮溪同样牵过她的手,掀开被子的衣角,塞进去,左手刚要收回,掌下的柔软一翻转,她的手腕瞬时被那抹温热的柔软缠住,动弹不得。
鹿饮溪要抽回,简清不放。
她小声凶简清:“你又装睡欺骗我。”
简清没睁眼,淡道:“你总吵我。”
她本来快睡着的。
鹿饮溪使了使劲,简清松了几分力道,鹿饮溪成功抽回左手,缩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
“你怎么睡那么快?”
自己数什么都睡不着,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入睡?
简清的声音毫无起伏:“昨天只睡了三个小时。”
“喔,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鹿饮溪乖乖闭嘴。
简清嗯了一声:“不要偷摸我了。”
才没摸,更没偷摸!
鹿饮溪在心里大声反驳,但不想多打扰她,只好轻哼一声,不和她逞口舌之快。
简清听到她的轻哼,淡淡一笑,没再开口。
鹿饮溪侧身躺着,看见简清唇角的笑容,也微微笑了一笑。
她不敢再碰简清的手,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搭在简清的一缕发尾上,然后闭上眼睛,数小绵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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