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地跺脚指,泪眼婆娑,又接连咳了几声,头昏脑胀。
“没没、没事没事,我派人去找他。”赵大夫拿过一旁绿袖手里的帕子捏住他的鼻子,让他擤一下鼻涕,绿袖端着热水在旁边干着急,将水盆塞到另一个侍女手里,小跑着去大门口看看公子回来了没有。
赵大夫拍一下自己的额头也道自己是糊涂了,那个孩子明明在京城里生活得很好,从水盆里拿起煮熟的鸡蛋,剥了壳之后敷在阿焦哭肿的眼睛上:“没事没事,阿宣那小子若是敢生你的气,我就揍他,没事没事啊。”
......
言起和赵二站在听书楼的台阶上,背靠在门边,里面的说书先生正在讲水浒传,吐沫横飞间只听堂下跟着恼怒得真情实感,外面的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午后末时的阳光刺眼得很,赵二和言起站在房檐的阴影下面,偏头就能看见温乐宁府的正门口。
狗剩端坐在他们旁边,趁言起不注意轻轻咬住他腰间的肉干袋,拽下来之后小跑回府门口一边吃一边继续守着门口,言起看着里面说书先生说书一边嗑瓜子,没注意,赵二倒是发现了,但只笑了笑没提醒他。
离这里两个街道的甲兵营正在招收新兵,他和言起手下训练过的那些流民都去报名参加了,此时赵二看着迎面走过来、沿着街道巡逻的一列甲士中就有不少他熟悉的面孔,不禁笑了一声,看来这是被成功招收了。
也是,他们训练过的肯定要比那些野路子的好。
那些人也明显看到了他和言二爷,在经过听书楼时悄悄向他二人点了下头。
赵二假装没看见,偏过头看向另一边,有辆沈家标志的马车从街道尽头驶了过来。
赵二一顿,忙拍了言起一把,跑回府门口站着,言起正听得起兴呢,被他打扰本来还不高兴,转头见沈文宣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口,赶忙跑回去站好。
沈文宣没注意他们两个,手里搂着美人蕉下了马车,进了府门,刚进城的时候路过卖灯笼的,买下灯笼纸好好包扎了一番,又在根部用丝绸系了一个蝴蝶结,抱起来满满一束,怪好看的。
绿袖在门口焦急地转悠了半晌,回过头就忽的看见了沈文宣,视线瞥到他怀里的东西顿时松了一口气,跑在他前面赶忙去通知寒轩院。
“那是啥?怎么弄的?”言起问道,伸长了脖子多瞅了几眼。
“怎么?你想给郁家小姐也弄一个?”赵二笑道。
言起踹他一脚:“滚蛋!”
等沈文宣进门的时候,屋里的闲人已经走光了。
焦诗寒见他进来便站了起来,他显然梳洗了一番,连身上的中衣都换了一套,没有之前哭得那么狼狈,只是红肿的眼圈骗不了人,旁边的镜台上还滚着两个白煮蛋。
“阿宣你有没有吃午饭?”焦诗寒问道,瞥着沈文宣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但看到他怀里的花嘴角还是翘了起来,“花很好看。”
沈文宣心尖疼了一下,握住花的根部递了出去,站在原地犹豫着没有挪动步子,焦诗寒走过去把花抱了过来,手指碰到他的手顺势握住,插进指缝十指相扣,眼底又一次泛红:
“对不起。”
他说道,咬紧唇要哭不哭,连视线都是抖的。
沈文宣拉进他的距离,微微垂首抵在他的额头上:“不要哭,我都快哭了。”
焦诗寒吸了一下鼻子:“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可你直接走掉了——”
“对不起。”
沈文宣偏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一路吻到他的眼角,慢慢把他抱紧了,想揉进骨血里:“有一天你会不会厌恶我?”
焦诗寒大幅度地摇了摇头,急切道:“不会,我厌恶我也不会厌恶你——”
沈文宣笑了,是不会,他天生冷漠,不会共情,学不了理解,也放不下手,若真有那么一天,他眼睛里定满是杀戮。
“美人蕉,喜欢吗?我们把它种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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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云纹郡前几日流民为抢夺粮食互抖,死伤十三人,下河郡辖制内的丰溪村突遭流民夜袭,掳掠粮食大致八十石,银钱三十二两,另十三至十七岁少女五名,这波流民已然成了匪盗,事成后退入了山林,下河郡的郡守已经派人去缉押了。”
“上河郡有流民聚集抢夺粮铺,已发生案件十一起,上河郡地处偏远,除了郡衙和县衙的衙役外,并没有甲士巡逻镇守,现已有大批流民正往此处聚集,若不加以干预,恐成难以撼动之势。”
“重阳郡流民被赶入山林后,因燃火不当导致烧山,连着烧了两个山头,昨日辰时火刚被扑灭,衙役和甲士拢共死伤五十三人,流民死伤不计,百姓怨声载道,隐隐有鼎沸之势——”
“行了,你别念了!”戈政卓额头青筋直跳,抬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心焦得很。
他前段日子收到好友的回信,上面说朝廷根本不知道西南之事,更别提拨款过来,他这位老友还专门去吏部问了一趟,最近也没有来自西南的折子。
戈政卓不禁心惊又心冷,等写好密信再送出去,却迟迟不见回信,朝廷那边更是丝毫动静也无,他怀疑这位老友已遭遇不测,心中忧虑之余,对于其他老友他也不敢妄动了。
除了流民,还有州外的战乱,这点虽然众人都没点明,但从种种反常看来,大致就是如此。
“渝州甲士原本三千人,除去折损的,只剩二千七百二十五人,我新招募了三千甲士,个个身强体壮,在甲兵营训练一段时间就可以派去各地维护秩序。”张冦简说道。
戈政卓忽地抬眼看向他,倾身殷切地问道:“兵部那里有了消息?”
“并无,这三千甲士是我私自招募的。”
“你——”戈政卓惊得站起来,指着他的手不断地颤,“你——你要造反了不成?!私自招兵买马这——若是被朝廷发觉了,你我就等着进棺材吧!”
张冦简:“那你要我如何?刚才报的一桩桩一件件惨事你是没听到吗?现在别说要把流民赶进山林,就只单单自保都不足够,若再拖下来,明日大水就能冲了你的龙王庙!”
“你说得倒是简单!招兵买马就只招到人就能行了吗?养人的钱从哪来?粮从哪来?刀枪剑戟又从哪来?”
戈政卓气血上头,狠拍了三下桌子。
张冦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单单林家,你就搜刮了一半家产,还有其他商户你也准备动手,这不都是银子吗?养兵的钱粮就从这儿来!我不信你搜刮的那些银子连三千人都养不起!”
戈政卓:“你——”
“还有各地的盐税、铁税、地税等等也都用于安置流民,上缴朝廷什么的......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不就是造反吗?你、你——”戈政卓一时被他震地软倒在椅子上,瞪着一双铜铃身心俱颤。
张冦简身上也背负着莫大的压力,艰难道:“我这不是造反,我永远是大庆的臣子,只是事急从权。”
“好个事急从权!”从昼学这次也不当老好人了,站起来坚决反对道:“你可曾想过做这些事若被圣上知道,即使我们安定了渝州,也是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我们在座的所有官吏都有抄家灭族之祸。”
张冦简:“若为了大庆,为了渝州百姓,我甘愿赴死。”
从昼学:“放屁!”
“暴不□□我不知道,反正税银和贡品不能动,除了这些,多的是来银子的法子,商人捐献是一种,民间百姓捐献也是一种,而且也不用非得养正规的军队,各地百姓聚在一起奋勇反抗又有何不可啊?”
从昼学说着弯腰凑近戈政卓:“大人,您的任期已经不足一年了,等到了年终的时候您就会被调走,到时朝廷不来消息也得来,这不就和朝廷联系上了吗?”
“而且年终送贡品、税银、粮食等等进京,我们和朝廷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说不准还能面见圣上,只要熬过这大半年,什么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戈政卓沉着眸对于他的话仔细咂摸了一会儿,心思一动,大力地一拍掌:“是这个理儿。”
“不可!”张冦简反对道,“强迫商人捐财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强迫百姓捐,百姓一年到头才有几个闲钱?你们这是在搜刮民脂民膏!”
“还要百姓和流民械斗?真若如此,那要你们这些当官的有什么用?还缴什么粮纳什么税?你们想过若真斗起来得死多少条人命吗?百姓的身家性命在你们眼里就如此低贱?!”
“你给我闭嘴!”戈政卓恼怒道,“我认为从大人说得甚是在理,就这么办,你给我想清楚,是百姓的命金贵还是各位大人的命金贵——”
“大人啊!!!”
“不好了大人!”
宏章书院的监院慌里慌张地闯进来喊道,看到堂内这么多官也顾不了这么多,急忙跑到戈政卓的桌前着急道:
“大人,鹤望山的惟修居士突然出山了,一出山就直奔我宏章书院,说是要在我院教书。这——这——大人,他那样的人物来我宏章书院,那书院的院长不就得换人了吗?”
戈政卓原本被吓得心提得高高的,闻此忽的放下了,嫌弃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儿?大惊小怪,他要当院长就让他当嘛,有他的名声在,壮大书院岂不更好?”
“大人啊,不是这么回事,”监院急得简直想以头抢地,道,“他一来就拿了书办那儿关于各学子的卷宗,说要整肃学风,废掉陪读以及平时在院里嚣张跋扈、滥竽充数的学子,这、这不就把商籍的子弟赶得七七八八了吗?”
“甚?!”
戈政卓惊得跳脚,赶忙备马车往书院赶,他正需要那些商户捐银子呢,这惟修居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
动了书院这块就相当于动了所有官僚的蛋糕,在场的官吏也连忙紧随其后。
等到宏章书院的时候,惟修正盘腿坐在案首,下面齐齐坐着不少夫子,而他案边堆着一踏踏卷宗,看一卷便在学子名单上做一下标记,看那上面已经划去了不少人,院长坐在他侧首一脸惴惴不安。
戈政卓扒在门外偷偷瞄了几眼,简直心肝颤,一抬头就与里面格格不入的沈文宣对上视线,一懵,这货来做甚?
自然是跟着惟修来的,是他劝他出山,怎么能不陪着过来?沈文宣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和阿焦吃午饭了,便悄悄起身从门口溜了出来。
“你你你——”戈政卓指着出来的沈文宣,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他拍开了手,道:“我还有事,有话下次再说。”
背过手冷淡地从他身旁走了。
戈政卓:“他他他——”
“进来吧。”惟修瞥了一眼门口,说道。
戈政卓一顿,也顾不上沈文宣了,整理几下官服微微躬身小步走了进去,俯身笑道:“尊师身体可好?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通知弟子一声?好让弟子招待一二。”
惟修看着他脸上的假笑翻过一个白眼,“哼”了一声。
跟来的其他官吏都等在外面面面相觑,瞥见往来的学子还要端正了仪态,像极了强装鹤的鸡,张冦简站在远处看了他们一眼,又看着擦肩而过的沈文宣,转身跟了上去。
“尊师可还记得弟子?”戈政卓见惟修翻看卷宗不搭理自己,便小心地坐在他侧首问道。
惟修看都不看他一眼,道:“记得,永元十二年的贡士,你当年那篇经义还是我看的,差得很,若不是另外两位考官对你手下留情,你怕是入不了殿试。”
戈政卓尴尬地笑了一两声:“尊师对弟子的鞭挞之情,弟子不无感激。”
“只是尊师避世多年,向来不理尘事,这次为何突然来书院教授学业?”
“怎么?”惟修放下手中的笔,偏头看向他,“我做事还要你多嘴不成?”
“不敢不敢。”
惟修:“我来这书院教书又碍不着你官府什么事,你倒是来得匆忙,心虚得很,以我之名望就是担任国子监的祭酒都不成问题,更何况你这小小的宏章书院。”
“尊师教训的是。”戈政卓唯唯诺诺,揣着手一句都不敢反驳。
惟修重新提起笔:“我已决定,除去这些不学无术之辈,过几天的招生试不论是士籍、商籍还是普通百姓都可参加,书院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不是某些人用来牟利的工具,搞得好好的书院乌烟瘴气!”
戈政卓心里一凉:“这......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让商籍的人也能参试是否......不太合适?”
若真为商人开这一条路,他还怎么拿改籍的事拿捏这些人,这捐款迫在眉睫,可不能——
“商人不可入仕,但又没规定商人不可上进读书,你如何说不合适?你能改律法不成?”惟修瞪了他一眼,戈政卓垂首默默闭嘴,双手在袖中紧攥成拳,心中恨极。
宏章书院建在高台之上,院外的台阶就有三段,像是从石台中间凿出来的,两侧都是石壁,沈文宣下至第二段时被张冦简拦住。
“怎么?”沈文宣打量了他几眼,“张大人可也有下属的商户?”
“并无,”张冦简说道,拧着眉心中不解,“你为何搞这么一出?断了这些人的财路对你有何好处?”
“我是商人,这就是好处。”沈文宣抬步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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