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喻对霍延的试探不为所动,反正霍延又不能仅凭猜测就将他架在火上烤。
他打着哈哈道:“或许是我天纵奇才呢。”
霍延:“……”
两人商讨良久,敲定训练方案。
楼喻坐得腿都麻了,一边吸气一边按揉,表情有些扭曲道:“你对武器可有研究?”
“略知一二。”
一般来说,“略知一二”都是谦辞,反正有原著作保,楼喻相信霍延的能力。
“会制弓箭吗?”
霍延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会。”
楼喻笑容更甚,“对了,我箭术一直不佳,你若有空,教教我如何?”
“好。”
与此同时,一行商队停在庆州府城门外。
商队主事谄笑着出示路引,附带几两碎银。
守兵随意查了他们的货,瞥一眼随队几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问:“他们是什么人?”
商队主事连忙解释:“是走镖的,小人雇他们来保镖。”
“行了,进去吧。”守卫不过是见几人身材健硕,孔武有力,随口问问而已。
待进了城,商队主事对其中一个汉子道:“这位壮士,我已经带你们入城了,不如就此别过?”
那汉子生得一双虎目,面容刚毅,点点头拱手带人离去。
“头儿,咱往哪走?”
汉子道:“先找个歇脚的地儿,打听打听再说。”
几人找了一家比较简陋的客栈,来往的大多是三教九流,大堂里吵吵嚷嚷的,还混杂着汗味和脚臭味。
他们穿得落魄,胡子拉茬,除了身材高大点,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掌柜的见多识广,看出他们不好惹,连忙笑容可掬地问:“几位壮士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付完钱后,其中一个瘦脸小眼的汉子问:“掌柜的,咱兄弟几个想在城里寻个活计,你见多识广,能不能跟俺几个说说?”
马屁拍得掌柜很受用,他上下打量几人,点点头道:“你们一看就是有力气的,去寻个卖力气的活倒也容易。”
他想到什么,转头问跑堂的伙计:“码头是不是还缺人扛货?”
伙计应道:“几位壮士一看就有几把子力气,去了准能成!”
瘦脸小眼的汉子笑了笑,“实不相瞒,俺几个不止有力气,还会些拳脚功夫,想找份体面的活计。”
掌柜和伙计肃然起敬,这年头会功夫的可非等闲之辈。
“哎呀,没想到几位壮士还有这番能耐,不过小店能牵到的线就是一些下等活计,恐怕委屈了壮士,不如你们去城中转转,说不定有些富贵人家招收护院。”
“多谢掌柜的。”
几人来到房间,瘦脸小眼的汉子哀叹一声:“听说二公子就在庆王府里,不如咱们先混进庆王府,救出二公子!”
为首的汉子瞪他一眼,“要是庆王府招收护院,那掌柜的能不说?”
几人商议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打听庆王府的消息。
离开客栈没多久,瘦脸汉子眼尖,看到巷口贴的招工启事,忙道:“是庆王府的招工!”
几人围过去。
他们认识的字不多,拼凑在一起才勉勉强强看明白。
“走,先去瞧瞧。”
招工报名处设在离庆王府不远的一处巷子里,由逢春和采夏负责。
两个姑娘如今正头疼着。
“求求姑娘了,我儿只有三个月不到就满十六岁,他会做活的,你们发发慈悲,就收了他吧!”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身穿打着补丁的素色衣裙,面黄肌肉,一脸哀切地跪在地上请求。
她身边还跪着一个小少年,瘦竹竿似的,神情麻木。
逢春闻言心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采夏也心软,但有规定在,她只能狠下心道:“少三个月也不行。”
这是殿下吩咐的事,不能随随便便就同意。
妇人哭得更伤心了。
她丈夫得病卧床不起,为了买药,她起早贪黑做活赚钱,儿子原本跟着木匠当学徒,没有工钱,甚至还得孝敬师傅,单凭她浆洗衣物的钱,实在没办法支撑整个家。
不是没想过去找苦力活,但别人见她儿子长得瘦弱,根本不收,就算收,工钱也非常少。
得知庆王府招收工匠建造坊院,一天能得六十文,她毫不犹豫就带着儿子来了,谁料她儿子的年龄不够格。
这年头,谁家招工还看年纪的啊!
妇人实在没法子,只能跪地请求。
“姑娘,您能不能通融通融?”
旁边也有人不忍心,附和道:“就是,不就差了三个月嘛,你家主人也不会在意。”
“姑娘就收了吧,看样子也是能吃苦的,不亏。”
“我家那个十岁就出来做工了,这都快十六了,怎么不收呢?”
众人议论纷纷,采夏沉默片刻,最终退步道:“我得先请示殿下,你们明日再来吧。”
母子俩连忙感恩离开。
采夏松了口气,正要收摊回府,几个彪形壮汉大步前来,为首的声音洪亮道:“这里招工?俺几个想试试。”
采夏见他们体格壮硕,心中甚是满意,面上却冷淡问:“你们会匠工活计吗?”
“当然会!”
“行,先登记一下,后日城门口集合。”
瘦脸汉子问:“为什么城门集合?不是庆王府建造坊院吗?”
逢春解释道:“是去田庄。”
几人:“……”
“头儿,那还去吗?”一人悄声问。
为首的想了想,“去!”
反正如今没法轻易进庆王府,不如先去田庄探探虚实。说不定他们家二公子就被打发到田庄去了呢。
当天傍晚,楼喻收到采夏的传信,不由低叹一声。
冯二笔关切问:“殿下何事烦忧?”
楼喻直接将信给他,“你看看。”
“既然已有规定,依规定办事便可。”冯二笔不明白采夏为何拿这种小事来烦殿下。
楼喻笑了笑,“她们倒是提醒我了。”
之前光想着招工匠,却没想到这么多工匠吃饭的问题——他是打算包吃的。
能来应聘短工的,都是些贫苦人家,估计舍不得吃。
楼喻可不想他们做活做到一半晕倒。
如果包吃的话,谁来做饭?
如今田庄春耕,庄户上不管男女老少都得下地干活,没有空余劳动力。
而且到了后面,等工厂发展起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工人,吃饭是个大问题。
楼喻原先没有考虑周到,方才看了信上说的妇人请求,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想通了后,他便提笔回信。
冯二笔见状,不由道:“殿下就是太过心软。”
楼喻笑着摇首,他可不是心软,而是要可持续发展。
翌日,母子二人一早来到招工处。
采夏得了信儿,说起话来也有底气了:“他做工匠还是不行。”
母子满脸遗憾,眼中透着几分绝望。
却听采夏话锋一转:“不过田庄要招收十来个女工,每日洗菜做饭可得二十文,你家孩子若能帮着做些杂事,也能拿到一些钱。”
妇人惊喜异常,咚一声跪地感谢,那少年也是眸光发亮,对未来生出几分希望。
妇人浆洗一日,不过得十文左右,只是做个饭,就有二十文,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有些围观的汉子也心动了,纷纷想着赶紧回去让自家婆娘报名去做饭。
做个饭就有二十文,世子殿下是散财童子吧!
招工名单很快敲定,城门集合那日,逢春和采夏带着一众工匠和女工,前往田庄。
冯二笔将楼喻的要求说给他们听,工匠们都是有经验的,听完要求当下就撸起袖子要上山伐木。
冯二笔不懂建造,由着他们去了,还不忘让阿砚跟着一起去监工。
有新鲜事儿做,阿砚倒是很高兴,满脸喜气地缀在工匠们后头。
田庄附近山上林木资源丰富,工匠们干得热火朝天,阿砚有些无聊,便坐在石头上玩起草编。
不多时,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来到他旁边,假装失足跌倒。
阿砚吓了一跳,瞪圆眼睛:“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汉子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坐在地上揉脚踝,“这位大人,俺脚崴了,能歇歇不?”
阿砚虽然同情,却肃着脸道:“歇可以,但要扣工钱。”
说着,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开始记小本本。
那汉子见他拿的炭笔,有些惊奇:“这是什么笔?”
“殿下叫它炭笔,很好用的。”阿砚记录完,重新塞回怀里。
汉子恭维道:“殿下真是聪慧无双!”
提起殿下,阿砚就有好多话说了,滔滔不绝地赞美他家殿下仁慈宽厚,但涉及机密的事他都没说。
那汉子附和点头,“说实话,俺听说到田庄建房子,一天工钱能拿六十,就知道咱殿下是个善心人。”
他憨笑着挠挠头,“就是不知道殿下造的是什么房子哩。”
阿砚道:“殿下嫌城里纸贵,说要自己建个造纸坊,还能赚钱。”
汉子:“……”
他在这说了半天,已经有些急了,不由道:“唉,可惜俺只是个匠人,恐怕没那个福分亲眼见到殿下的风采。”
阿砚哈哈一笑,“你别担心,等坊院建好,殿下肯定要亲自验收,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殿下身边有那么多侍从护卫,俺可不敢抬头看。”汉子摇首叹息。
阿砚笑:“倒也没有多少人,而且殿下亲和,不会怪你的。”
“殿下什么身份,少了护卫,就不怕……”汉子话没说完,似乎意识到什么,捂住了嘴。
阿砚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思,依旧顺着他的话道:
“这你不用担心,殿下身边有个护卫,他有家学渊源,武艺高强,闲杂人等近不了身。”
汉子心头一跳,听上去很像他家二公子啊!虽然二公子沦为罪奴,但保不齐世子殿下看重他武艺,特意提拔二公子当护卫呢!
他还欲再问,阿砚却起身去其他地方督工了。
汉子和另外几人汇合,分析道:“庆王世子身边那个护卫,很有可能就是二公子。”
其余人皆点头表示同意。
为首之人道:“咱们再干几天,总有见到庆王世子的机会。”
下工之后,匠人们排队去吃饭。
阿砚则来主院,求见楼喻。
见到楼喻,他将今日自己和那个汉子的对话复述一遍,完了后认真道:“殿下,奴认为此人很可疑!”
能从小在世子身边当差,笔墨纸砚四人都不是单纯的性子。
阿砚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可也不是真的傻。
楼喻问冯二笔:“你觉得呢?”
冯二笔知道的比阿砚多,稍一思量,便猜道:“会不会是从阳乌山而来?”
“有很大可能。”楼喻颔首。
冯二笔:“要不要让霍延暗中认认?”
“行,你去安排,先不要打草惊蛇,他们是敌是友尚且不明。”
冯二笔领命去寻霍延。
霍延正拉着李树,在院中练习楼喻传授的军姿。
两人已经站了一个时辰,大汗淋漓,浑身湿透,见到冯二笔来才放松身体。
冯二笔避开李树,言简意赅说完事情,问霍延:“要不要去看看?”
霍延毫不犹豫:“行。”
工匠们围在河边的土灶旁吃饭,霍延借着庄子外围的木篱掩身,眺目望去。
那几个汉子身形魁梧,在一众工匠中极为醒目,霍延一眼就看到他们。
他凝视半晌,低首掩饰微微泛红的眼眶,哑声道:“他们的确是先考旧部。”
冯二笔拍拍他的肩,“我去向殿下复命。”
霍延转身,“一起去吧。”
得知匠人中当真有霍家旧部,楼喻问霍延:“你打算怎么做?”
霍延没有立刻答复。
于私,他当然想同几位叔伯相认;于公,他不知楼喻有何计划,不能轻举妄动。
冯二笔道:“殿下,既然他们故意隐藏身份,暗中探听霍延消息,定是有所谋划。”
楼喻不由打趣:“难不成是要带霍延去阳乌山当土匪?”
冯二笔噗嗤笑了。
霍延有些无奈,“他们定是不放心我和阿煊阿琼。”
“嗯,”楼喻赞同点头,“不过他们既然想偷偷摸摸行事,你也不必立刻过去同他们相认。”
他叫来阿砚,吩咐他几句,阿砚领命退下。
河边灶台旁,工匠们蹲在地上,捧着碗吃得喜气洋洋。
“你们吃出来没?俺尝到了肉味!”
“俺也吃到了!俺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没想到殿下这么仁厚,竟给俺们吃肉!”
虽然不是大块大块的肉,但能尝到一点肉星子,那也是相当幸福的。
他们一年到头,估计也就过年时候沾点肉意思意思。
阳乌山的几人,也觉得这顿饭香得很。他们以前在西北参军,军粮经常不足,朝廷多次拖欠粮饷,以致于他们只能啃冷饼子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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