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这您都知道了!”越野挤出一幅看到华佗再世激动万分的表情,将身子向前探去,双手猛地一拍白桦的办公桌,“产生了可多次了!昨晚、昨晚心里难受得不得了,差点就真的去实施计划了,可怜我上有……”
“那看来真的是很严重了,”白桦这次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一边继续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她,一边抬手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必须用特殊疗法了。”
“啊?特殊疗法?你这儿不是咨询吗?不是陪我聊天吗?怎么还有什么特殊疗法,哎不是我……”
话音未落,咨询室的门被打开,越野转过身,看到苏盈笑得一脸阴险出现在门口:“师姐有什么吩咐?“
“苏盈,给越小姐上电疗吧,她的抑郁症很严重,已经产生了轻生的想法了。”白桦又恢复了之前雷打不动的冷漠语气,轻飘飘地在越野身后说。
苏盈十分鄙视地蔑了越野一眼,然后用一幅“师姐英明”的表情冲白桦点了点头,迈开纤纤玉腿,颇有气势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不是不是,你们不能动用私刑啊,我我我可是合法公民,在这里被你们弄出个好歹,我要告你们的!”越野看到苏盈拿了个什么东西走过来,开始发慌了。
“我这只是在正常的治疗范围,您刚刚签的协议上写了,您将接受我的诊断,并有义务接受治疗。”
“我怎么不知道!你拿来我看看!“越野说着就起身要去抢,白桦直接伸手拿过来仍在地上,用坐着的电脑椅压住。
与此同时,越野看到苏盈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粉色防狼电击棒,此刻正发出吱吱的声音,电光四射,和苏盈的表情一样可怕。
“那个……苏师妹啊。”
“谁是你师妹!”
“盈盈啊”
“还狗苟呢”
“苏苏啊”
苏盈愣了一下,抖了三抖,继而恶狠狠地说道:“苏苏是你叫的吗?”
越野心中一动,有戏有戏,这估计是叫出了某人对苏盈的专属爱称。
“苏苏苏苏苏苏苏……”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苏盈慢慢将防狼器放到口袋里,突然反手一掐,越野两眼一花。
“哎呦你掐我麻筋干嘛!学心理的怎么还生理攻击!”越野捂住胳膊肘。
“不好意思道行不够,您这种走火入魔的只能物理疗法,赶紧滚吧有完没完。”
越野这才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随后挺起胸膛,梗起脖子道:
“不就是会耍两下嘴皮子吗,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任劳任怨的小苦力我跟你说,我们一天天盯着电脑眼都快瞎了才完成的这个项目,哪像你们,坐着陪人聊聊天唠唠嗑嘚啵嘚啵钱就到手了,每天还有吃不尽的瓜被争先恐后地送上门来,微博热搜都没你们这热闹。早知道我就……哎你干什么啊你!”
苏盈一开始只是抄着双手蔑视着她,听到后面突然拉下脸,一用力揪住了越野的领子,越野比她高虽然不至于摔倒,也被勒了一个趔趄。
“出去。”这次的少女音跟某个人工智能一样不带丝毫感情,越野不敢动弹了,被她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又一次站在门外发呆,越野不明白苏盈的气场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强大,让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本来是想在这里磨叽一天,让白桦体会一下她的欲哭无泪,结果反而被一个小妹妹一声吓住丢了出来。学心理的难不成都能瞬间切换24个人格?
一个大叔从越野面前晃晃悠悠路过,看了看她身后的门店牌匾,又扫视了一下越野的野鸡造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上双手继续向前走。
“看什么看啊老娘没病!”越野连忙整理了一下被苏盈拽乱的衣领,冲大叔怒吼。
大叔回眸给了她一个理解而又不失同情的微笑。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越野憋着一肚子火,狠狠戳了戳手机屏幕,给李桃打电话。
“歪,哪儿浪呢,晚上陪我吃饭,六点,老地方,我请。对了,叫上老谢那个死老头子,这孙子吱都不吱一声就窜了,把老娘害得这么惨,这会儿肯定不知道在哪儿偷着乐呢。”想到最近遭受的种种虐待,越野心里一阵委屈。
“呦,我猜猜,找人家麻烦没找成,”李桃在电话那头笑得像白雪公主的后妈,“我就说你怎么周五没来上班,肯定回家憋坏主意去了。怎么样,我的窃听器是不是可以开开光了?”
“是是是,您老机智,”越野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要命的赌约,此刻她真想吃个毒苹果原地嗝屁,“李半仙快给我算算我下辈子是个什么命,我直接轮回了算了。这现如今都是什么世道,真心过不下去了。”
“那不行,你撤了谁来带我们溜奸耍滑啊,我们可都指望着越大组长带我们快乐摸鱼哪。不气不气,一本万利,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蹦迪。挂了挂了,我这正陪着小季,没时间跟你鬼扯。我这就给老谢打电话,你赶紧好好想想,怎么在不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下喊白妈吧啊哈哈哈······”
电话在一阵迪士尼经典反派原声大碟的全损音质笑声中挂断。
我是不是该求求老谢带我一起溜啊,为什么身边都是些不靠谱的王八蛋啊。越野绝望地想。
“坐哪儿去了?怎么没见着人啊?我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会儿。”越野四处张望,大排档此时坐满了张牙舞爪的人。
“老地方被人占了,你往南······”
“说人话。”
“一个头发油得苍蝇劈叉的锅盖头旁边那桌。”
越野瞬间锁定了那个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半球体,半球体的主人还正捧着一杯啤酒,满面红光慷慨激昂地对月高歌。
“来了。”
“······你看看老谢,你听听她这都干了些什么事儿,这人是不是小心眼。你可倒好,拍拍屁股跑了,我这儿相当于喝了两年的西北风,以后还怎么混呀我!组里面那群人本来就看不起我,不好好干,现在肯定又要戳我脊梁骨了。” 稀里哗啦一通吐槽,越野恨不得把羊肉串撸出火星子泄愤。
“你懂个屁。”老谢阴沉着脸道。
“就是,你知道西北风是打哪儿吹的吗?”李桃抓了一把花生,插嘴道。
老谢白了李桃一眼,然后看向越野,戳着桌子正色道:“她就是因为你才来的!”
第5章 因为我?
老谢白了李桃一眼,然后看向越野,戳着桌子正色道:“她就是因为你才来的!”
越野心里一个咯噔:“啊?她真是来抢我饭碗的?”
老谢脸一黑:“人家要是想抢你饭碗,直接跟公司请示,把你挤下去不就行了?干嘛非得在我这兜一圈?”
一时间越野感觉脑子不太够用,低头思考了一下,突然一拍桌子义薄云天:“你也是受害者?你
其实是被她挤下去的?我就说老谢你这么好一个人,不可能扔下我们不管的!”
老谢嫌弃地将小板凳挪得离越野远了一点:“被宫斗剧洗脑了吧你,什么跟什么,人家是在报纸上看到你,对你的项目很感兴趣,觉得你很有潜力,才去公司申请医学审核顾问这个职位的,她在这之前根本都不认识我。”
越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夸整得有些找不着头,消化了半晌才弱弱地说:“可是刘大嗓门说,她是公司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啊······”
“老刘那个大嗓门只会放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跟你说,白顾问是专门为了你来的,你不得尾巴翘上天,而且,”说到这老谢看了李桃一眼,李桃吐了吐舌头,老谢又将视线落回越野,“你怎么得罪的刘大嗓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这么缺心眼,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缺心眼儿调戏起来才好玩嘛嘿嘿······要不是老越在这里给我解闷,我也早就跳槽走人了。”李桃一边讪笑着,一边麻利地将烤串翻了个面。
“那如果这么说的话,”越野小心翼翼地接茬,“老谢,你还是被她挤走了啊。”
罪魁祸首竟然是越野自己,这顿饭竟然还真的请到点子上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老谢摇摇头,随手将一根签子丢到地上,“她先和老刘一起来找的我,问了我的意见。其实,我早就想走了。”
察觉到气氛的压抑,越野刚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老谢瞟了她一眼制止了她,正了正身子,继续道:
“审核部一人一个办公室,一关就是一天,我跟其他几个顾问管的东西又都不一样,想聊点自己专业的东西吧,没说两句就开始互相看不起,想问问办公室的八卦吧,又会被人指责不务正业。平时只有休息的时候能见到活人,想给下头管着的小孩指点指点,”
老谢用眼角看了看越野,
“下头的小孩又都不愿意听,满脑子只想着过审过审,我学的一肚子东西没地方用,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这日子我是过够了。”
越野干笑了两声,不敢说话。李桃站起身,把刚烤好的羊肉串分给了他们一些,抬头问老谢:“那你现在的工作有着落了吗?”
“是,说起来还得感谢白顾问。我其实一直想去大学教书,有人愿意听,我也乐意说,但是当时面试了两个学校都没选上,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应聘这个职位。白顾问听说以后,直接把我推荐给了一个我之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大学,结果人家面试过后,还真同意让我去任教了。”老谢拿过一串羊肉串,有些惆怅地说。
越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托起下巴,望着烧烤炉子里不时飞起的火星发呆。
“小越啊,这次确实是你的不对,”老谢侧过身子朝向越野,语重心长地说,“白顾问这么急着接手,就是因为从你的项目中看到了希望,她不想让你因为一个什么带薪假的狗屁奖励,就把好好的一个项目给毁了,你欠人家一个道歉。”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李桃将一盘小菜推到老谢跟前,“老越之前也不知道不是,她也不是小孩了,心里有数。”
回到家,越野已经不记得这顿烧烤最后吃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幼稚透顶。
她还记得,自己早上是怎样兴致勃勃地给白桦的咨询诊所打的电话,现在看来,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我陶醉。
她估计会放弃我的吧,越野绝望地想。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她也再没什么力气思考,机械地控制着自己刷牙洗脸睡觉。
周日,十一点五十九分,越野神经质地盯着墙上的挂钟,双手紧攥,她和自己约好,十二点整给白桦打电话。
她早就在公司网站上查好了白桦的私人号码,挑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一是怕打扰白桦周日休息,二是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措辞。
现在,随着按下的拨出键,越野的脑子像被同时按了格式化,变得一片空白。
“喂,您好。”
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越野第一次觉得,白桦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
“早上啊不中午啊呸下午好。”
“越小姐?”
“是我,”越野轻轻呼出一口气,反正已经是破罐子了,再破摔一下又何妨,“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明天就开组会,把这个项目推倒重来。”
对面安静了下来,越野忽然有些慌,自己是不是听上去还是不够诚恳,白桦会不会以为自己又在整什么幺蛾子,连忙补充道:“老谢、老谢都跟我说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你在生我的气吗?”
说到最后,越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说出来的话一股九年义务教育风,还不如小学生道歉。她紧张地捏了捏衣角。
“越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尽管白桦看不到,越野还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你做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什么?”
呆了几秒,越野的手心突然开始出汗。
“我明白了。”
匆匆挂掉电话,越野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坛,她看到的却是记忆中那片金色的麦浪,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步履矫健的老人,又闻到了老人手中葱油饼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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