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很迅速,就好像盯着他跟丛孺一样,庞得耀一团乱麻的脑子终于开始整理接收到的信息,原来丛孺早就告诉过他,没有什么女人,孩子就是他自己生,怪不得他要偷偷摸摸的搬出来,让他给他租个房子找个月嫂。
而他为丛孺做的这一切帮的忙,都瞒不过贺松彧的眼线,他知道的清清楚楚,说不定在丛孺附近就派了人守着。
如果当时没有他,他不在,自然会有人冲出来送丛孺去医院。
在院长室的沙发上见到贺松彧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贺松彧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庞得耀把从丛孺那里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他,贺松彧看向旁边的院长,对方点头,“入院记录上说明他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今天剖也是依据医生检查看过后才做的合理决定。”
贺松彧:“一定要率先确保他本人的身体安全。”
庞得耀:“你早就知道了?”
他突然的打岔,让贺松彧跟院长同时看向他。为了留给他们谈话的空间,院长起身说:“我去下面看看,跟做手术的医生了解一下情况,两位慢聊。”
贺松彧大概是消息接的匆忙,急急地赶来,衬衣上的领子半支棱着,领带被胡乱塞在口袋里露出一角,袖子全都卷了起来,皮鞋上还有踩到树叶碎屑的泥土擦痕。“我早就知道了。”他没有否认,鹰眼般的眸子直直朝庞得耀看来,“我还知道你帮他租了个房子,请了个月嫂,我还知道他打算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一个人养。”
庞得耀马上有种被他问责的心虚。
贺松彧很不耐的伸手勾着领子往两边拉了拉,他话里透着对丛孺不信任他自作主张的火气,“他太乱来了,你连这都不知道,还任由他胡闹。”
庞得耀:“我也不知道他、他……”他能生孩子啊!
看到贺松彧阴鸷的双眼,庞得耀不确定的问:“孩子……是你跟丛孺的吗?”
贺松彧眼里的冷意好似利剑,让庞得耀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被他拖着脖子摁进厕所里清醒清醒,贺松彧扯着薄唇毫不客气的冷硬的问:“他还有别的男人?”
庞得耀下意识替丛孺愤怒的反驳,“怎么可能!他就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过!”那个人就是你,贺松彧!
贺松彧抬起下巴,没说话就自带一股傲气,庞得耀从他眼中看到了他对自己的说出来的话的不满,以及听他斩钉截铁的说:“那就是丛孺跟我的孩子。”
从出生起,这孩子就有了两个爸爸,庞得耀不合时宜的就想对素未蒙面的小侄女说声牛逼。
庞得耀:“那现在怎么办,他今晚要、要剖那什么……”他总觉得那句话说出来格外的怪异。
贺松彧比他沉稳的多,“有医生在,我已经和那位方院长谈过了,他生产的时候我会进去陪他。”
庞得耀惊讶道:“怎么进?他根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偷偷叫我帮他在外面租房子。”
贺松彧脸色很难看,连庞得耀都知道丛孺不想他知道他出来生孩子了,“我会穿上无菌服戴上眼罩口罩,他认不出来。孩子生下来会直接送去保温箱,他会被转移到病房我已经安排好了医院的护工,他住院期间我不会出现,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就当我不知道,不然就凭你一个人照顾的过来?”
庞得耀:“……”他这说的倒是实话。
贺松彧要是能安排最好,金钱的力量能让丛孺得到更细致更周到的照顾。
庞得耀心事重重的回到病房,就听见丛孺问护士还有多久进手术室,“快了。”
丛孺注意到他回来,“你都跟他们说了?”
庞得耀愣了下,“谁?”
丛孺跟他一样,“还能是谁,你大哥他们,你没说?”
庞得耀这才想起他找借口说是去问小兰嫂,实际是去楼上见贺松彧的事,庞得耀装傻,长长的“哦”了一声,回味过来的样子,含糊的点头应道:“嗯……没直接说你,说你生孩子,就问了她一下生孩子要注意什么,后来一想她又不是医生,医生肯定更专业啊,我就跟她说了是帮我一个朋友问的。你放心,她不知道是谁。”
丛孺没发现他的心虚,他自己也有点心不在焉,半晌说:“知道也没事……迟早要知道的。”
庞得耀想那也得生下来以后才好解释,不过真要让他们知道孩子是从丛孺肚子里出来的,怕是跟他一样打死也不信的。这事离奇,太离奇了。
“丛孺。”护士进来叫他。
病房里丛孺跟庞得耀同时浑浑噩噩的抬头,“该进去了。”
庞得耀抓住他乡音都出来了,“葱啊……”
紧张的丛孺一下被他逗笑了,脸色变了又变,“没事,医生说很快的。等出来了,你帮我看着孩子。”
庞得耀心跳如雷,就跟自己老婆要生孩子似的。
他跟着丛孺出去,在进手术室时被拦了下来,手指颤抖的要拿出电话给贺松彧通风报信,手术室门关上,他被人碰了碰,“庞老哥,别打了,老板已经进去了。”
李辉跟他如土的面色差不多,他还处于听见怀了他老板孩子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说话时神态都是飘着的,跟灵魂出窍一样,两人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匪夷所思和惊恐。
匪夷所思可以理解,惊恐不知道是惊恐什么。
李辉:“我觉得跟做梦一样。”
庞得耀:“谁说不是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手术室,对里面的情况充满了好奇疑惑担忧,和深深的未知。
丛孺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一想到打了麻醉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觉就不怕了,他感觉在场的比预定的医生要多两个,在他打麻醉时,丛孺望着手术室里的灯,直到视线模糊,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忽然与他十指紧扣。丛孺内心一震,想看轻拍着他的肩膀,握着他手的人是谁。
明亮的灯光让他视线一时无法恢复,他只看到个身着无菌手术服戴着眼罩口罩的影子,那一刻他因为自己的错觉,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安抚他的人是医生,不是他想的那个。
不过退一步想,如果那个人真的在,丛孺觉得自己可能也觉得荒唐。
在他意识陷入昏睡的最后一刻,他看清了那个医生的眼睛,清冽如寒夜的幕色,他深深地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丛孺想多看几眼,沉重的眼皮让他撑不住下坠。
主刀的医生和院长点头对视了一眼,宣布,“开始吧。”
贺松彧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会从非产道的情况下取出来,那么小柔软的一坨,连看着医生碰她都让人有种会把她碰坏的错觉。
他亲眼见到她被医生从丛孺肚子里取出来,脐带连接着丛孺的肚子,紧闭着双眼四肢纤细,微微颤抖。
他只是珍贵的又匆匆的看了眼他的孩子,视线迅速回到毫无知觉的丛孺脸上,他眉头轻蹙,好像又变成了受难的耶稣形象,贺松彧在他身边双腿都跪了下来,小心的连碰他的脸都不敢。孩子经过医生的手后响彻手术室的哭声让他脖子僵硬的回头,从来都显得运筹帷幄的贺松彧神色仓皇,黑沉如水的眼珠瞳孔微震,孩子的哭声无异于成了他的耶稣在受难的奏乐。伟大而震撼世俗。
“他怎么样。”
院长在检查孩子的健康情况,医生在给丛孺继续做缝合手术,“手术很成功,等他醒过来就好了。”
院长用赞叹和敬畏的目光看着被清理干净的新生婴儿,夸赞道:“她真可爱……瞧瞧,这嘹亮的嗓音,她真是个漂亮又精神的小宝贝。”
“恭喜你贺先生,喜得千金。”
丛孺于一片黑沉混沌中挣扎着睁开双眼,他吃力的想坐起来,牵扯到腹部的伤口浑身疼的厉害,麻药一退,创伤便感觉极其鲜明。除了疼,丛孺感觉到的还有轻,肚子的轻。
肚子大时他觉得是一种责任负担,肚子小了他又陡然怅然若失,仿佛一下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丛孺意识慢慢回笼,他默数着时间,在一分三十六秒后,他病房的门被推开,被派来照顾他的高级护工快步走过来,丛孺舔着干涩的嘴唇说:“帮我打个电话。”
护工摁了呼叫键,跟护士站报告丛孺醒了的事,听见丛孺的话愣了下。
“帮我打个电话。”丛孺抽着气说:“告诉贺松彧,老子做了件……他这辈子都做不到的牛逼的事。”
“他该佩服的叫我爸爸。”
庞得耀拉开门,听见的就是这句话,跟在他后面的男人脚步也顿住了。
第56章 贺松彧你装什么。
“你不进去?”庞得耀小声的用气音询问。
贺松彧摇头,丛孺如果没醒,他倒是想进去看看他,但现在他醒了,他再进去对方怕是要炸。
他刚醒,贺松彧不想惹他生气。
丛孺眼尖的发现壮硕的身影,“胖子,你在跟谁说话?”
庞得耀跟贺松彧的身形同时一僵,贺松彧站到了门后的阴影处,像棵沉默的松柏,庞得耀从他这番举动中感觉到了他对丛孺的一丝紧张,对他的感觉也没那么敬畏有加,甚至生出一点庆幸,再厉害的人他也有弱点嘛。
“你喊什么,”庞得耀装模作样的进去,“我打电话呢。”他拿着手机在丛孺视线中晃了晃。
“你别说话,都疼成这样了,你还有力气说话呢。”
庞得耀在旁边看他眉头紧皱,恢复了点血色的脸还是白的跟瓷器一样透亮,“哎,你这真受了个大罪……不容易啊。”
丛孺:“我让你帮我看着孩子的,怎么样,漂亮吗,好看吗?”
他躺在病床上,眼珠明亮的好像贺松彧耳垂上黑钻内敛幽沉的光,手不安的摩擦着床单,脸上看似平静,一些细节性的小动作还是掩饰不住他的期待紧张。
“健康吗,她好吗。”
“好!”庞得耀眼鼻一酸,“非常好!”他上来就捶了下丛孺的肩膀,伴随着医生进来后瞪大眼睛的咆哮,忘了他还在病床上,为兄弟感到不可思议,“你真牛逼。”
最后庞得耀被护士面无表情的赶了出来,“对病人出手,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庞得耀怂如狗:“……忘了忘了,我错了。”
他抬头,阴影处贺松彧居然还没走,刚才丛孺跟他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两只手不由得握成拳头,昭示着他内心也不见有多平静。
他跟着贺松彧来到另一处,那里好多早产儿的保温箱,两人盯着其中一个,“丛孺要见见孩子。”
……
病房。放晴的日光让室内光线明亮如洗,婴儿的叫声在播放了第不知道几遍后,被搬着字典坐到床边的庞得耀吐槽,“你到底想好叫什么名儿没有,实在没定就先取个小名,先叫着。”
丛孺眼珠子跟黏在手机上似的,“小名也要好好想。”
庞得耀脑仁都在疼:“那你倒是想啊!”
他这些天,天天往医院里跑,也没去找文雪,都要引起误会了,他谁也没说,谁知道他是在医院里伺候这位大爷。
“要不叫小喜鹊,跟我们小麻雀作伴,小喜鹊,小麻雀,嘿嘿。”庞得耀干脆替他想了个。
丛孺思索了番:“听着不错,就是有点不顺口。”
“那你想叫什么?”
丛孺还没想好,摇了摇头,“等我再看看字典。”
庞得耀想他取个小名儿都犹豫,过了半晌说:“……我还想到个,你要不要听听。”
丛孺朝神神秘秘,卖着关子的庞得耀看来,挑眉示意他快说。
“叫虎妞。”
一本字典砸过来,庞得耀接住抗议,“怎么,这名儿哪里不好!”
这多可爱啊,当小名儿一听就虎头虎脑,威风又可爱,长大后健健康康的。
丛孺:“俗。”
庞得耀叹了口气,深刻的感受到兄弟的变化,这没孩子和有孩子真不一样,有了小情人就跟得了个宝贝似的,含着嘴里怕烫捂在手里怕热。
“……你想要要个高雅的啊,那就叫洛神呗,真仙女啊。”
丛孺一口否决,“不行,命太苦了。”
庞得耀:“你还搞迷信那套?”
丛孺手枕着头,满脸的对起不好名字的焦躁,自从生了个女儿后他是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他可爱的宝贝,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他在这间病房待的也快发霉了,女儿的小名大名都没想好。
“你要实在想不到,你别问我,你问问别人。”庞得耀暗示的道。
丛孺一听他说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贺松彧,他至今还没想明白那天在产房,那个握着他的手跪在他身边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可是这些天他明里暗里问了那天的医生护士,都确认在场帮助他生产的是本院的工作人员。
甚至因为丛孺产生疑虑,还把他怀疑的一个工作人员喊来,对方除了身高脱了无菌服跟贺松彧本人的身材一点也不像,丛孺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到现在也没和贺松彧说他把孩子生下来了,除了刚开始让人给贺松彧打个电话,意气之下说了自己做了个牛逼的他做不到的事情。
孩子都生了,另一个亲生父亲还不知道,只有他看的到孩子,不给贺松彧看,倒是挺绝情的。
“我还有多久出院。”
丛孺有些分神的问,庞得耀脸色有瞬间变的有点怪,“看医生吧,不是说让你住满一个月吗。”
丛孺不大相信的道:“我又不是坐月子,住满一个月干吗?”
庞得耀:“你剖腹那个,伤口比较严重,还是多待一段日子比较好。”
贺松彧亲口跟医生说的时候庞得耀就在旁边,他现在跟个卧底似的,既然贺松彧已经知道了,于是只能被迫跟他联合瞒着丛孺,让他真的以为贺松彧不知道他生产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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