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霄抬眼看向七皇子,淡淡地问了一句:“七哥喜欢的是晋宜郡主吧?”
晋宜郡主是已故傅巽大将军的侄女。
傅巽大将军没有子嗣,只有这么个侄女。
晋宜郡主的母亲,也就是傅巽大将军的妹妹下嫁给了傅巽麾下一名参将,十年前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晋宜郡主虽有陛下的赐封,却是位无权无势的孤女。
去年昭妃想为七皇子选位名门贵女,结果七皇子居然敢自己放出流言说自己有隐疾,还总往太医院跑。
他当然没病,太医更说他没病,可就是没人敢信了,这桩婚事一拖就没了下文。
七皇子猛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祁霄突然提晋宜郡主,七皇子的反应比听他说自己亲哥哥六皇子要谋反还要大。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证据我会在离开元京前交给晋宜郡主。”
“你别将她牵扯进来!”
祁霄看着七皇子,忽然低头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却又极为柔和,七皇子从没在祁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他愣了一下,仿佛活见了鬼。
“我不会害她,你也不会,所以她是安全的。”
祁霄不打算再说下去,站起来转身就走了,留下七皇子一个人又急又烦又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想日更的,出去吃了顿饭就赶不上了……(案子不重要,让我们狼崽见绫绫子才重要,案子就快进吧!)
第179章
离开茶楼,七皇子心中不安,他琢磨不明白祁霄葫芦里卖什么毒药,他现在担心晋宜郡主都来不及,刑部也不回了,直接赶去了郡主府。
七皇子是偷偷出来的,想了想也不走郡主府的正门,而是绕去了侧面,那行径几乎跟偷情无异,搞得郡主府的下人不敢给他开门,可又不好将堂堂七皇子拒之门外,只能先放他进来。
幸好晋宜郡主在元京城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不起眼的很,府里的下人不多,也都是跟在傅老将军身边的老人,口风紧的很,七皇子来去不会有外人知道。
晋宜郡主见到七皇子祁霆忍不住惊讶:“殿下怎么来了?”
晋宜郡主算不上绝顶美人,在元京城诸多贵女中,她极不出挑,既没有珠翠华服衬,也没有高门氏族撑腰,她像寻常人家的小姐,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这样不起眼的晋宜郡主在七皇子祁霆眼里,却似禅宗静院中一株雪白的山茶花,清心寡欲,独自绽放,是让他想站在院中痴痴凝望一整日的人。
祁霆一见到晋宜郡主慌乱的心神都突然平静了下来,微微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可有找过你?或者给你送过什么东西?”
祁霆伸手去握晋宜郡主的手,却被她轻轻避过:“太子殿下?上次见太子殿下还是在陛下寿辰的宫宴上拜见过,太子殿下恐怕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怎么会来找我?”
祁霆的手空悬片刻,才收了回来,他的心意晋宜是知道的,而晋宜的心思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一丝机会都不肯给他,是当真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也没让人给你府上送过东西?”
晋宜摇头。
“那,是我唐突了。
今日之事莫与人说,这几日不管谁送什么来都别收,尤其是太子殿下的东西。”
“怎么了吗?”
“没事。”
祁霆顿了顿,说,“那,我先走了。”
祁霆刚转身,走出去没几步,突然被晋宜唤住:“殿下……”
“嗯?”
“……”晋宜欲言又止,愣了片刻才向祁霆一礼,“晋宜恭送殿下。”
“……”祁霆不自觉地捏了捏拳,像是被人硬灌下了一壶苦药,从心口到喉头都是苦涩,这种苦会长长久久地残留在他舌尖,把一切滋味都变成苦的。
如果祁霄说的是真的,他的死期也不远了,莫要连累晋宜的好。
今天的事情他必须尽快查实,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就算晋宜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难免被牵连,倘若真是谋逆,以老六和他母亲昭妃的脾气定是宁杀错不放过。
***
祁霄离开元京城的前一日,去太和观祭拜琳妃,半路上马车经过一条巷子,七皇子祁霆跳上了马车。
七皇子没功夫也没心情跟祁霄寒暄,一上马车还没坐下就开口问:“说罢,要我做什么?”
“你都查证过了?没惊动旁人吧?”
“……嗯。”
七皇子这两日几乎没睡,脸上除了憔悴就是怨毒,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亲哥这么大胆子,不择手段也就罢了,怕就怕他这么不择手段还被祁霄逮个正着!
“要你做的事情上次就跟你说了,阻止老六带兵回来。”
“就这么简单?”
祁霄嗤笑一声:“这恐怕并不简单。”
“这就无需你操心了。”
祁霄看着老七轻轻点头:“说的是。”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离间我和六哥?”
祁霄笑了笑,没回答。
倒是七皇子自己摇了摇头,接着说:“这也不用你操心,我跟六哥虽然是亲兄弟,却一点不亲近。”
不亲近都是委婉的说法,他们两兄弟是相看两厌,坐在一张桌上吃饭都浑身难受。
祁霄不正是知道,才会把老六的事情告诉他嘛?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就算让我死个瞑目吧。”
祁霄沉默了片刻,问道:“如果晋宜郡主告诉你,只要你放弃所有的一切,才可以跟她长相厮守,你会怎么办?”
“啊?”七皇子眉头皱起,“放弃一切?”
“是,放弃一切,放弃你的皇子身份,放弃你的权利地位,放弃你的名字,离开元京城,从此天涯海角颠沛流离,为生计发愁,过清苦的日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说了,不要把晋宜牵扯进来。”
七皇子并没有回答祁霄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提晋宜郡主,七哥应该不会这么迅速地查清所有事情吧。”
“……你,从来没想过要交给晋宜什么证据,只是为了引我入局?”
祁霄笑起来,轻轻耸了耸肩。
“你!”七皇子心头一股无名火蹭蹭烧起来,忍不住厉声问,“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马车突然停了,车厢外传来宗盛的声音:“爷,到了。”
祁霄掀开车帘准备下车,最后对七皇子说了一句:“我只是希望在离京前将此事处理了,以一种尽可能平宁的方式。”
宗盛将马车停在太和观的后门,跟着祁霄一起入内,再没理七皇子祁霆。
祁霆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确认小巷内没人才悄悄离开。
祁霄在太和观祭拜完了琳妃,从香案底下取了陆方尽黏在下面的两封路引,然后离开。
翌日祁霄的马队离开元京,七皇子在城门口远远望着他们出城,心里乱糟糟一片,他像站在着火的房间里,四处火舌乱窜,而祁霄给他开了扇窗,就站在窗外候着。
他跳窗出去能从火海逃生,可出去之后,又会是何种境地呢?祁霄是不是已经在窗口挖了个大坑,只等着将他活埋呢?
但若是想他死,让他闷在屋里活活烧死不是更快更省事?
还有祁霄在马车上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了晋宜放弃一切?
祁霆叹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
周国都城,韶阳。
唐绫半躺半坐在暖阁里,手里握着一卷书,可他的目光并不在书上,而是呆呆望着窗外。
距离暖阁不远有一片池塘,池塘里养了莲花,池塘边有一丛丛香蒲草,再靠近暖阁一点栽了一片昙花。
唐绫从暖阁里望出去,这些都在他眼前。
可人却不在。
青岚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不想打扰,却又不能不打扰,他是来给唐绫送药的:“公子,药得趁热喝。”
唐绫伸手接过药碗,仰头两口就喝干净了,再将药碗还给青岚。
“公子,吃两颗甜枣去去苦味。”
青岚递上一小盘甜枣,唐绫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转头又望着窗外,轻声说:“不必了。”
“公子……”
“算算日子,羲和公主应该已经渡过太华江到了陈境了吧?”
“……是,今早刚到的消息,说三日前已经到了。”
“最迟一个半月就能入元京城了,还能赶上中秋。”
唐绫想起了元京城的中秋节,他是想笑的,那时候他很快乐很幸福,像拥有了世上所有的美好……可只是一瞬,他心口的疼催着滚烫的泪掉落。
唐绫飞快地擦掉泪痕,说:“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公子……”青岚不知道能怎么劝唐绫,他都想替他心头。
祁霄这个祸害!怎么能让他这般伤?!当初祁霄就不该来招惹公子的!
“出去。”
“……”青岚默默端着药碗离开,留下了那一小盘甜枣。
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紧接着一场暴雨,唐绫睡得本就浅,风雨一来他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唐绫推开窗,强劲的夜风嘭得就替他又把窗合上了,只是片刻而已洒进来的雨水已经浇了他半身,唐绫没再去开窗,只是静静坐在了窗边,听着外头风雨狂做。
他的昙花会被淋坏的。
他的昙花从来没开过,从三年前他栽下花苗,直到到现在,每年花期他都在窗前等,却始终等不到。
第一年昙花的长势很好,不到一年长成了小树,还结了几个花苞,让唐绫开心了许久,但那仅仅只是花骨朵,没能长开。
第二年如是。
第三年如是。
今年似乎还是一样。
今夜这场大风雨或许会毁了他的悉心照顾了三年的花。
从前若遇上这样糟糕的天气,唐绫都会立刻喊人架个雨棚,护着这些花的。
可这一次,他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祁霄迎娶羲和公主的日子早就定下了,就在九月。
他心爱的那个人,许下的一生一世,其实不过是短短半年而已。
他们都没能停在那里。
他真的可以无怨无悔地一直等下去吗?即便祁霄成了别人的丈夫,日后还会有三宫六院,他还能继续期待着等下去吗?
唐绫曾经以为他最害怕的会是陈周战乱再起,他会在战场上与祁霄相对,兵戎相见。
而现在他才知道,他最怕是舍不得、放不下,又得不到、求不来,他陷在那场大雾里,只愿自欺欺人。
他怕的是清楚这一切都是他的虚妄、他的贪嗔痴,他该当做个了断,他害怕自己真的舍了、放了、不再等。
他最怕的是,大梦一场,他会醒来,心里的痛会消失,这段情他会忘记,他害怕自己守不住对祁霄的承诺,只是等着,他都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这个时间更新……我疯了……
第180章 (小修)
唐绫在窗前坐了一夜,黎明时风雨终于渐渐停歇,他开了窗,空气中残留着风雨的寒凉,即便仍是夏末,依然冻得唐绫微微打颤。
一场风雨将窗前花圃摧残得狼藉满地。
他的昙花……
唐绫心口一下揪紧了,他前一刻还在想毁了就毁了吧,他一个人即便是等到了花开又如何,还不如毁了……
唐绫急匆匆跑出屋子,冲进花圃里,小心翼翼地将歪歪斜斜的花株扶起来,用手去整泥土重新埋花根。
花株被残暴的风雨折磨了一整夜,大半根系都露了出来,唐绫想将它们埋回去。
被风雨浸透的泥土像冰一样的冷、像稠浆一样黏糊,压不实泥土,根也埋不回去,唐绫焦躁慌乱,不停刨土埋土。
“快帮忙!”
叶淮听见唐绫跑出屋子的动静就跟了出来,见他径直扑进了花圃里,叶淮赶紧去喊了人来。
“公子,公子,这里交给花匠们吧。”
叶淮将一身泥污的唐绫拉起来。
青岚说了唐绫不能再受凉了。
羲和公主离开韶阳前往陈国之前有祭祀大典,唐绫也得跟着去。
那日不知是从何处刮来的妖风,一整日都下着小雨,唐绫就在雨里淋了一日,回来就病了,高烧数日,太后把大半个太医院都塞进了荀安侯府,唐绫的病反反复复,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折腾了小一个月才见转好。
要让青岚瞧见唐绫扑在泥地里,定要骂死叶淮了。
唐绫愣愣地看着几位花匠带着工具来整理花圃,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他在发抖,他好像突然感觉到了冷。
“公子,失礼了。”
叶淮顾不上别的,将唐绫一把抱起来,疾步回屋,一边喊人去唤青岚来。
叶淮替唐绫脱去占满泥污的外袍,又替他净手,将他塞进被里捂好。
“怎么回事啊?!”青岚一路跑进屋,扑到唐绫身边给他把脉,唐绫身上发烫,显然又起烧了,青岚一边使唤仆人们,“快烧水,给公子沐浴更衣,快点。”
“怎么样?”
“怎么样?!公子的病还痊愈呢!他昨夜是不是没睡,又在窗边坐了一夜?”
“……”叶淮答不上来,昨夜风雨太大,唐绫在屋里是坐是躺,是醒着还是睡着,他听不出来。
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拿唐绫没办法。
青岚没空对叶淮多加指责,飞快地开了一副药方:“快点抓药去,三碗水熬成一碗,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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