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公孙氏反应过来秦氏要对付白柳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袖手旁观,既然白柳是他们无法拉拢的人,不如作壁上观,等时机去捡西南兵权。
“师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
权利倾轧之下,修河款、赈灾银的真相,军饷的真相,大将军和师父的真相,都不重要!”祁霄气得发抖,“谁是太子也不重要!我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这一切祁霄从小就是明白的,他生在那座皇城里,那里的人所做的事为的都是权利二字,有权利才能活下去、才能活的好。
他也许是离开元京太久,才会误以为他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做他想做的事情,爱他喜欢的人。
“你难道要抗旨吗?”
“他封了你个将军,你就甘心为他卖命?!”
“霄儿……”
“元京城的水那么脏,你要推我进去?!”
“怎么还能赖我?你自己听听自己都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喝酒喝成这样,到底是为了我爹和师父,还是为了别的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胡搅蛮缠个什么劲!”
白溪桥吼完,祁霄撑着额头不说话了。
白溪桥叹了一声,他自然清楚祁霄心里怨恨的是什么。
他们所求不过是个真相,而并不是如今的这个“结果”。
白柳当年只是被弹劾而非定罪,他们的师父谷山陌和寒辰宗遭人陷害、追杀,但他们也把那些人都杀了,原本就没有“翻案”的可能。
佔事处的密函不是祁霄呈报给陛下的,是玄机营上报的,这本就是玄机营的职责所在,祁霄虽气恼,却也无话可说。
就算陛下借由此事处置秦氏,他们控制不了,但祁霄受不了被做成一只提线木偶。
可祁霄自出生起便是一只提线木偶,他从来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楚王也好,太子也罢,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选的是唐绫!他要的是唐绫!
白溪桥一手压在祁霄肩头:“行了,振作一点。
想想如果唐绫在,他会说什么?”
如果唐绫在?
他大概会笑着说:“我所认识的祁霄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祁霄垂着头,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唐绫留给他的东西,直到他们回到霸山,白溪桥把他带进这个小院子才给了他。
玉不是多好的玉,却是唐绫亲手做的,刻着一株欲开半开的昙花,还有满园凋零海棠花树……唐绫在霸山的四个月里没有给祁霄半分书信、只言片语,离开之后却留下这些,究竟是要他怎么想?
垂丝海棠意为思归。
他是在等他吗?
祁霄手里握着印章,他们的约定,他一定要做到,唐绫也一定会等他。
“唉……收拾收拾,我们该启程回去了。
无论你怎么想的,陛下旨意不可违。”
白溪桥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祁霄都是不会听的,但白溪桥也是真的担心,他的任性会害死他自己。
宗盛捧着干净衣服进来:“爷,先把衣服换了吧。”
“你们都出去吧。”
白溪桥不再多言,跟宗盛一起出去了。
走到门口还被宗盛瞪了一眼。
“……怨我,行吗,都怨我!我真是上辈子欠他了的,这辈子净为他瞎操心!”白溪桥气得不行,扭头就走。
宗盛不知道要怎么劝祁霄,也不知道要怎么劝白溪桥,他能做的就是替祁霄收拾房间。
他进去时池越已经在里面收拾起来了。
“……我来吧。”
池越笑着停下手,看着宗盛收拾,一边说:“见惯了为了高位斗的你死我活的,还没见过因为得了太子位而闷闷不乐的。
殿下就这么不乐意?”
陛下旨意快马传来,除了册立太子的诏书,还有陛下的封赏,所有人都高兴疯了,只有祁霄突然就病了。
宗盛看了池越一眼,没回答,无论怎么看,都是不乐意。
池越叹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一瞬都成了愁:“若将来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不是殿下而是别人,我会不得好死的。”
宗盛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逗你的,死倒是不至于。
不过如果真是其他人,我只怕再也无法见你了。”
宗盛愣住了,他没想过,天策营是陛下的暗部,待新帝登基自然是由新帝继承,到那时候池越不可能再跟着祁霄,任祁霄驱策,他会重新回到黑暗里,从此消失不见。
宗盛突然伸手拉住池越,紧紧捏住他的手腕。
池越皱了皱眉头,宗盛捏得他很疼,而他却想被宗盛这么一直抓着,疼也好。
“不能离开天策营吗?”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池越笑起来,双眸明亮:“倒不是没办法,我试试看。
你等我去找你。”
“……好。”
得到了池越的承诺,宗盛似乎渐渐放心了,缓缓松开了手。
池越感受到压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慢慢撤开,不由垂头看着宗盛的手,嘴角的笑意凝固在那处,眼色却暗了下来。
池越反手一下握住宗盛,抬眼对上宗盛的目光,又笑着说:“距离齐国都城韶阳不远,有个叫鹿溪的小地方,去韶阳的话会路过,那里有一片漂亮的荷塘,你在那里等我。”
“好。”
池越扑上宗盛,吻着他,对不起,要你等我。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我马上就能写到大结局了!!
第178章 (小修)
大陈国,天化三十年。
“百年前,八国之乱、生灵涂炭,历二十七年,晋、梁、隋、楚、卫尽灭,今天下二分,自四年前周国太华江兵败,向我大陈求和,送羲和公主嫁于太子殿下,以祈陈、周百年和平……”
“这谁不知道啊。
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启程亲自去接了。”
“就是就是。”
“如今我大陈国力大盛、兵强马壮,要我说,和什么亲,就该一举把周国也灭了!”
“可不是,当世名将皆在我大陈,太子殿下乃战神临世,陆方尽陆大将军天生神力,小白将军也是骁勇善战颇有白大将军当年风范,咱六殿下不是刚在辽山郡打了胜仗,把北方胡部打得屁滚尿流的。”
说书人从一众七嘴八舌里冲杀出来,把话头又抢了回来:“咳咳,说到名将,二十年前天下名将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我大陈有傅巽傅老将军、白柳大将军,齐国有镇北侯许证、大将军付守光,周国则有荀安侯唐峘。”
“老黄历有什么可说的啊,许证和付守光的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哎,你们不都想听三年前的伐齐之战嘛,那咱就的从这几位开始说啊,要知道,三年前那一战,除了陆大将军没有参与其中,陈、周、齐三国名将可都在齐境,兵戎相见,那阵仗可是百年未有。”
“别打岔,快说快说。”
“二十年前的几位到如今啊,傅老将军和白柳大将军皆已病故,不过陆大将军是傅老将军一手教出来的,且按下不表。
白溪桥小白将军则继承其父衣钵,跟在当时还是楚王的太子殿下身边,而与他们一同南下的,还有一人,荀安侯世子唐绫,论起当世名将,这一位谋略过人、智计无双,必不可少啊。
陈周联军能成,这位小侯爷功不可没。”
“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攻城略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刀就把许证杀了,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你到底会不会说啊?咋老讲那无关紧要的人呢?”
“就是嘛,我听人说这荀安侯世子自幼体弱,现在已经病得快死了。”
……
祁霄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下极是不悦。
“太子殿下把我悄悄约到这市井之地来,就为了让我听说书的夸你如何骁勇善战?”
七皇子祁霆看着祁霄喝了口茶,茶是陈年旧茶,还是劣质的茶叶,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霉味,让他一下子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这茶楼怎么开得下去。”
祁霄听老七大为不满的埋怨,突然心情便好了些:“我这不是请七哥来体会一下民间疾苦嘛。”
“……”七皇子像是活吞了只苍蝇,差一点就想直接骂出口了,从祁霄回元京之后这三年,他算是终于认识了这个弟弟,阴险至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在给人挖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万劫不复。
憋了半刻,七皇子才说:“体会过了,我还有公务在身,便不陪太子殿下了。”
“七哥刚来,莫着急走嘛。”
祁霄笑了笑,“茶不好,那就换壶酒。”
“……青天白日的,我一会儿还要回刑部,一身酒气算是怎么回事?明日父皇案前定要堆满弹劾我的折子。”
“这倒是我思虑不周。”
七皇子看着祁霄面带微笑,心里就来气,祁霄哪里是思虑不周,根本就是耍他玩呢。
“说罢,到底什么事非得约到这里来说?”还让他一个人悄悄来,连随从和侍卫都不能带,搞得他像做贼似得。
“五哥快回来了吧?”
“嗯,应该能赶在中秋前回来。
怎么了?”
祁霄笑着说:“麻烦七哥代为转告一声,请五哥不要冒险带军回来。
蓄养私兵已是死罪,趁早收手尚有余地。”
“你说什么?!”七皇子瞪圆了眼,差点跳起来,“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岂可信口胡言?!”
“看来七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若有证据,尽可去父皇面前告状!何必跟我说?!”七皇子瞪着祁霄,不知道他又打什么鬼主意,谋逆的事是能当玩笑说的吗?!若他手里真有证据,只要呈给陛下,公孙一族定是满门抄斩的结果,成王败寇,这么好的机会祁霄不应该暗中筹谋,务必一击即中?
“我是不是骗七哥,你大可以回去自己查一查。
当年大理寺卿罗瑜死于非命,而军饷案拖了大半年也没能追回失款,最后因查无实证而不了了之。
七哥一直都在元京,应该还没忘记吧。”
当年的案子陛下都放弃了追查,但祁霄却从没有放弃。
祁霄在元京没有人脉没有根基,就算被立为太子,进进出出都有人前呼后拥,但除了束手束脚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好处。
转机发生在天化二十七年的年末。
当年陛下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户部,一场腥风血雨之后,户部的缺还得有人来顶,陛下思来想去,擢升曹巍山任户部尚书。
年关将近,曹巍山整理户部各司年结文书时发觉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年大陈伐齐,从户部拨出去的军费高达一百四十五万两,几乎是当年国库一半的收入,而其中五十万两都发生在祁霄离开元京之后,曹巍山接手户部之前,最要紧的是,这一部分军饷的去向含糊,并没有尽数拨往袁州府。
曹巍山是个人精,他知道此事重大,一旦细究必然有不少人会人头落地,他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就当做不知道,他也是这么做的,却没想到陛下会将户部年末考绩交给祁霄,而祁霄还在查军饷案。
七皇子一皱眉:“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是六哥贪墨了军饷,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他要么是病的不轻才能想出这种愚蠢的主意!”
“愚蠢吗?”
七皇子话一说出口,便察觉了其中蹊跷。
当年六皇子是被贬去戍边的,却因军饷案被陛下召回了元京,而老六还因此将辽山郡的十五万大军收归麾下,这两年又立了不少战功。
当真是半点没亏。
“……”
当年户部是一团乱,错漏百出,曹巍山花了大半年才理顺,所有人都以为能蒙混过关,就连曹巍山也想含混过去,可曹巍山毕竟还算对祁霄有些了解,他知道祁霄还在查军饷案,犹豫了半刻就“弃暗投明”来帮祁霄了。
太子殿下是将来的陈国皇帝。
陛下册立太子的诏书一下,曹巍山和裴浩的府邸门槛几乎都要被踏平了,皆是来找他二人拉关系的。
祁霄在元京城短短数月,一直跟他们二人一起办案,朝中还有比他们更亲近太子殿下的人吗?裴浩是不以为然,但曹巍山却心里明白,这都是陛下的意思,他只能顺着。
户部的乱确实让祁霄和曹巍山处处碰壁,但好处是,陛下当年几乎将户部一半人都拉出去砍了脑袋,能挪动五十万两巨款的人没剩几个,曹巍山掌管京畿都护府多年,岂能不知道他们为谁办事。
他们按兵不动,只将这几人盯紧了,又花了一年,六皇子在辽山郡又与胡部打起来了,他们才抓到了狐狸尾巴,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军饷的去处。
祁霄没时间详细跟老七解释,只将他查到的结果告诉他。
户部那些人老七都熟,时间和事件都对的上,听得他懵了半晌。
“……我没空听你胡扯。”
七皇子不信这些,祁霄说的话就算是真的,至多也就是贪墨,或许不是老六,而是手底下的人贪心不足。
但若是贪墨军饷而暗蓄私兵,那就是造反,老六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祁霄喝了口茶,也不着急,只说:“我三日后启程,在这之前,你知道怎么找我。”
七皇子双手紧握,盯着祁霄,忍不住说:“你说的若是真的,你不怕我让你有去无回。”
七皇子的这句话并不是在问祁霄,他知道他不怕,否则根本就不会对他说。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祁霄究竟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无论真假,他到底想做什么?逼六哥起兵造反,他好堂而皇之地杀了他们?还是借六哥造反,借刀杀人,好让他以勤王之名起事,早登帝位?又或者是想逼他们谋划行刺,引来父皇的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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