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秋是个单纯的孩子,大山里的人都不免朴素,想什么都是单纯的。项云擎一时有些为难,他是挺喜欢良秋这孩子的,的确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可……
云非羽从马车里撩开帘子探出头来:“你可想好了,你项大哥他很凶的,你要真的想跟着他,以后吃苦的地方可多着呢。”
云非羽说这话,便是给项云擎拿定了主意,意思——只要良秋不怕苦,便可以带上这孩子。
良秋说道:“我不怕苦,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三岁就跟着爷爷下田,五岁就开始”
“噗!”
云非羽噗嗤笑出声,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便说道:“罢了,你既然想跟着,你项大哥也中意你,那你便跟着罢,不过良秋,我们要去的地方真的很远,也许……也许三五年或十年都不会回来。”
“没事儿,我娘还年轻,而且我大哥和弟弟妹妹都在,三五年十年都没问题。”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很想跟着项云擎。
云非羽的话说到这个地方,这孩子还这么坚持,两人便也没再说什么。项云擎将良秋的包袱拿下来丢进马车:“上车罢。”
“不了,我来驾车,项大哥你和云大哥坐里面。”良秋将项云擎手中的缰绳拉过来,嘻嘻一笑:“放心,我知道怎么控制。”
良秋大概也是想表现好一点,项云擎知道少年的自强,便不再多说,转身进了马车。
良秋眉开眼笑,一声“驾”,马儿便重新迈腿。
此去山高路远。
三个人便这样向着夜郎古国出发。良秋是个活泼性子,且不怕生,算起来,他跟项云擎也就见过几次,关于云非羽也都是在项云擎的口中得知的,除了那天伐木回来见到云非羽时正面叫了一声“云大哥”,其余时间,他们都没有正面接触过。
不过这孩子生性单纯,一路上,倒也让云非羽项云擎二人的日子过得生动有趣,这一路上的风景都变得好看了起来。
“云大哥,你医术那么好,是不是从小就学的。”
“没有,只是偶然的机会,拜了一位很了不起的老师。”张太医的医术那自然是最好的。
良秋两眼放光,无不崇拜:“哇,云大哥你都这么厉害,那你师父不得更厉害。”
“嗯,他的确很厉害。”
张太医可是两次将他从地狱拉回来,这等医术,怎能不厉害。
良秋又问项云擎:“项大哥,那你呢?你武功这么好,是不是也有个很厉害的师父。”
“师父没有,不过……”杀了不少人,自然而然,自己琢磨,参加战事,日子久了,武功造诣也就跟着提高了。后面这些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良秋问:“不过什么。”
“没什么。”项云擎不想谈这个话题,便转移话题,问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那么想要习武。”
“嘿嘿。当然是想变强。”
“变强?”
“对呀,想变成项大哥那样,即便面对十几头狼,也无所畏惧。”
“咳咳!!良秋!!”
良秋话还没说完,项云擎便出声打断,再去看云非羽的脸,只见他的王妃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项云擎暗道不妙。
暗暗后悔不该把良秋这小子带上的,这不是带来毁他的吗!
良秋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我……说错了吗?”
“……”项云擎没法回答。
云非羽轻声缓解这份尴尬:“没有,良秋,你找个地方停下,休息一会再走。”
“好。”
十几头狼!
那日项云擎等人带回来的也就两头,如此说来,还有的没有带回来,甚至可能还有的没死,只是受了伤。
不敢想,不敢细想。
云非羽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尤其胃最难受。
他一紧张,就会这样,这是天牢时落下的毛病。良秋很快将马车停在一处宽敞的地方。云非羽下了马车便一个人走到一旁。
项云擎紧随而至。
“玉儿……”
“……没事。”半晌,腹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劲过去,云非羽才淡淡的开口。他现在并没有怪项云擎的意思,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项云擎也跟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只是刚才听到的时候不免还是担心,这才引起身子不适。
第七十五章
项云擎乱来的举动给云非羽留下不小的余悸,行程将近夜郎古国的凉都,云非羽都没什么心情再观望一路的风景。
项云擎再三保证:“下次绝不会了。”
“还有下次?”
“不,没有,就这一次,绝无下列!”
“哼!”
项云擎可是榆木疙瘩,骂人唬人他挺厉害,哄人他还真的不擅长,云非羽以前不常生气,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云非羽以前即便置气,不久也就好了,会给他一个台阶下,这次好像是真的触动了云非羽的底线,置气许久,项云擎都没能讨来一个好脸色。
这日中午,三人总算行到凉都。
项云擎哄人的手段没有,鬼主意倒是一堆一堆的,将下马找了个茶馆歇脚,他便将良秋拉过来:“良秋。”
“嗯?”
“我待你可好?”
“你待我当然好了,这世上除了章武哥,我父母,就属项大哥和飞羽哥对我最好了。”
这一路走来,由于项云擎自我保护意识不够深切,以至于云非羽一直给他气受,良秋反而和云非羽走得近了些,所以便亲近的叫了声飞羽哥。
项云擎这无所不用其极的蛮人便是抓住这一点,利用这一点。
项云擎道:“既然我对你好,那你知道在你飞羽哥面前怎么说话吗?”
“怎么说?”
“你这样……”
良秋单纯,哪会想到他的项大哥在套路他,所以,等项云擎找个借口出去方便,良秋依样画葫芦在云非羽面前替项云擎说好话时,才一开口,后面的话云非羽就都知道了。
“飞羽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按照项大哥教的,这个时候飞羽哥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云非羽淡笑。
过了片刻,不见项云擎回来,他才浅笑道:“这些话,都是他教你的吧。”
“嗯。”良秋紧张,一不注意就点头了,过了才猛然意识到:“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我”
“没事,我知道。”
“……”良秋涨红了脸。
云非羽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明自己也会说,偏要借别人的嘴。”
良秋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毕竟还年少,毕竟只在那个小山村待过,没去过外面的世界,为人处世,他多是单纯善良质朴。
云非羽说:“我没有同他置气,只是害怕而已。”
目光暗了些,云非羽想到了一些过往,那过往有深有浅,有远有近,近到七爷爷的离世,远到父母姐姐。
虽然现在姐姐回来了,但在他心里,项云擎已经不同了,姐姐……是不同的,一个“死”了多年的人,早已在他心里成为枯骨的人,始终和项云擎这个从一出现就活生生的人不同。项云擎现在……
“他现在……是我的全部,我只是害怕他出事而已。”
话音刚落,肩膀上搭来一只温暖的手,手掌宽大,手心温暖。
“是我不好,下次再不会了,不管发生什么,我的性命一定是第一位。”
项云擎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但云非羽最后的一句话,他全部听到了。良秋还算是个有眼力见的孩子,见人家夫夫二人恩爱着,便起身道:“我去马棚看看,给它喂些干草。”
在凉都转了两天,顾及云非羽的身体,项云擎最终还是觉得购置一处院子,一来方便,二来,他们或许要住一段时间。购置院子并未花费多少时间,反倒是布置时废了些功夫。
“飞羽哥,你不无聊吗?”
“不。”
“我真佩服你,每天就这样呆在屋里哪儿也不去,要是我,我肯定闷死了。”
在客栈住了几天后,良秋忍不住了。
云非羽淡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良秋爬到窗户往外看。今日天气好,外面都是摆摊的小商贩和行人,好不热闹。良秋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村子,这样热闹的市集他还没碰上过。
良秋回头问正在磨墨的云非羽:“飞羽哥,你要吃糖葫芦吗?”
“我”云非羽不怎么挑食,甜食他也吃,但不是特别贪,本想拒绝了良秋,但抬头见良秋一双眼睛写满了想要出去的渴望,他又改口道:“少糖的,帮我拿一串,顺便你自己逛逛,看到喜欢的就买吧。”
“好嘞。”
得到了许可,良秋倒真的展现出了一个少年的天真,跑到门口,他又不走了。
云非羽问:“没带银钱?”
“不是,飞羽哥你一个人……”
“光天化日之下,总不会有土匪冲进城里来绑架我,你放心去吧,别跑太远就行了,不然待会儿你走丢了我们找不到你。”
“不会的,我去去就来。”
良秋这倒是实话,他是对外面的热闹的确很是向往,但也同云非羽说的那般,不贪,他去去便来。良秋同撒欢了野马,这便去了。屋内没了令他分心的少年,云非羽倒也乐得清静,磨墨铺纸,描一幅丹青,绘一帧山水。
项云擎置花了大手笔,置办了一间大院子,为了让爱人住得舒服,院里院外,屋里屋外,他全部自己监工,亲自督导。
向晚时分,他忽然觉得有些心慌。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暂且算是被他定为总管的干瘦男人见状,上前问道:“先生身体不适?”
“不知为何,刚才忽然觉得一阵心闷。”
“怕是累着了,这几日先生一直跟着忙活,估摸着是累到了,要不先生先回去,接下来的小的盯着就行。”
项云擎有些犹豫,毕竟这是要给云非羽住的,他可不想环境有一丝丝逊过王府,那样的条件云非羽的身体都养不好,要是这里再差,那他就没必要跑这么远的路程过来了。
总管见他不说话,又说道:“您放心回去,要是明天您来瞧了不满意,小的再叫他们重做,保证您满意为止。”
项云擎不想坚持,因为他觉得胸口越来越闷。
“那你看着点。”
“是。”
项云擎才踏出院子,良秋便被鬼追着似的,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项云擎不傻,他当下心里一个咯噔。
“他人呢!”
“飞羽哥不见了。”
还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同时开口。
项云擎浑身一震,良秋则眼泪都出来了:“我、我就出去买根糖葫芦,回来看飞羽哥不在,我以为他出去了就没在意,等了一会儿没见回来我才跑去问客栈掌柜的,他说他也没看到飞羽哥出去……”
项云擎已经听不到良秋的话了,他施展轻功,飞身而起,直奔客栈。
第七十六章
云非羽是在哄闹中醒来的,耳边有女人嘤嘤的啼哭,还有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十分不耐烦的声音。
“哭什么哭,给我闭嘴!”
“他娘的,早知道是这样的货色,老子还不如把你扔后山喂狗!!”
“呜呜,别打我!”
女人哭泣着求饶,男人似乎又踢打了几脚,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云非羽才想动了动,便听到像是门锁落扣的声音。
他的眼睛被布蒙着的,手被反绑于身后,脚也被捆住了。应该是被蒙汗药迷晕的,他现在觉得头脑昏昏的,浑身提不上力气。
“你们也是被人贩子抓来的?”
有个细细的怯怯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声若蚊蝇,要不是云非羽前段时间眼瞎了练就了耳朵的听力,八成他是听不到这声音的。
刚才啼哭的女人抽泣道:“我是被夫家卖给他们的。”
“……”
四周寂静了。
云非羽这时候才感觉到身子缓和了些,他试着挪动自己的身子,企图找个舒适些位置。他觉得腿都麻了。不小心,他踢到了什么东西,应该是个人,软软的,但对方没有反应,漆黑下、伸手不见五指,未知中、他经历过的恐怖不亚于说书人掌上的书中故事。
他下意识的猛然将脚缩回去。
是不是踢到了私人!
他这样惶惶的想着,臆测着。
身边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靠近他。
“你是被抓来的吗?”
是那个哭泣的女人,她靠近了他,并将蒙住他眼睛的布扯掉。得以见光,他还不大适应,忍不住伸手挡住眼前的光亮。
女人又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我们这边的人。”
夜郎古国的人普遍肤色不白,多少都是偏黑或黄,云非羽白白的,皮肤宛如凝脂。他没有说话,只是打量起纟工曰生小丿⺧儿阝人四周。是一间只有一扇窗户的木屋,房子有些老旧,木墙在雨水长期的浇灌下已经开始长了青苔。
女人见他不说话,又默默地抽泣起来。
云非羽这才收回目光,对她道谢:“谢谢。”
“嗯?”
女人愣了一下。
“你!你是男人!”随后,她惊讶着停止了流泪。
那个在角落里的怯怯的声音的女孩儿也被女人的声音吸引了目光,她也看着云非羽。两个女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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