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里打着暖气,床上躺着的醉鬼,被人伺候着,脱下了最后一件针织衫。
醉酒的人十分娇气,明明暖气的温度恰当,还是委屈地嘤/咛一声,循着热源就往一旁的被子里钻。
他好脾气地把人捞出来,手碰到对方白皙的肌肤,指尖停留数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忙移开,准备继续往下伺候。
毫无意识的人浑身都被酒气包围,后背也渗着一层薄汗,想来睡得并不是很舒服,才会连眉头都不安稳地皱着。
他的手刚碰上对方的长裤边缘,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温软无力,真想挣脱的话,不用费他多大劲。
贺程抬眼往上瞥去,夏砚依然紧闭着眼,俨然没有醒。
他没拉开对方缠着自己的手,就着这姿势,一把将人的裤子扒了下来。
长裤里面没有穿秋裤,裤子褪到脚踝,两条笔直白皙的腿,直晃晃地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一愣,没料到会这么快就看见如此富有冲击力的画面。
下一秒,满是慌乱地别开眼,反手将对方的手塞回身体两侧,又连忙扯过一旁的被子,将人盖得足够严实了,绷直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他坐着缓了几口气,刚要起身,原本平躺着的人,诈尸一样地猛然坐起,盖着上身的被子滑下,贺程还没反应过来,夏砚已经朝他扑来,紧紧将人抱住。
那颗紧贴着胸膛的脑袋,依赖性地往上挪,埋进他颈窝里,像小猫撒娇一样地蹭了蹭。
贺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偏偏无意识勾引着他的人对现实中的一切浑然不觉,甚至是爱上了这个动作,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又靠近了些。
他数得很清楚,只需要三下。
趁人之危这种事,不是贺家人会干的,越界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冲动一次,贺程咬咬牙,坚持贯彻柳先生面对美色时的做事原则——坐怀不乱。
夜色渐深。
被他用毛巾仔细擦过一遍的人,正安安分分地窝在床的另一边。
他把狼狈的自己也彻底收拾过一遍,才满身疲惫地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贺程不敢靠他太近,两人中间空出一大片距离,挤一挤的话,倒也能勉强躺下第三个人。
一天的纷杂混乱终于落幕。
贺程侧头看向对方,低声道了句:“夏砚,晚安。”
接着也闭上了眼。
连三分钟都没到。
那时困意已经泛起,听觉也变得有些差,等他终于听见窸窣声的同时,对方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脑袋侧压在他的胸膛上,以一种最为亲密的相贴姿势,用一种甜得像刚吃完一大罐蜂蜜的绵软声调问他。
“你能不能让我亲一口?”
第22章 二十二
贺程已经傻了。
像是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幻听,那人安静三秒,自顾自地认为询问的对象已经默认,缓缓撑起上半身,脑袋继续朝着他靠近。
窗帘被人拉得严实,房间里黑得一点光都未渗透进来,尚是清醒的人都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具体在哪里,更何况还是个醉着的人。
所以夏砚根本不懂得刹车,下巴便不小心磕在了贺程挺翘的鼻子上,他没被碰疼,对方倒是因这一撞而回过了神。
“夏砚,你刚才说什么?”
声音一下就哑了,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和惊喜。
夏砚没回答,或者说是根本没听见,兀自将脑袋又往下挪了挪,这一回,两人的嘴巴,倒是保持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距离很近,狭小的缝隙间只能勉强再插进一根尾指。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身下的人觉得有什么细节被遗漏了,但理智才刚回笼,就被对方贴上来的微微颤抖的唇给打败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
主动的人先是试探性地碰了下,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因为自己的触碰而情不自禁地抖了下身子,登时得了趣味,启开双唇,把那片刚被自己碰过的下半张唇,小心翼翼地含住。
贺程在面临人生最重大的一次挑战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这个画面他曾在梦里想过上千回,场景变化多端,但无一例外,把人吻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的,从来都只是自己。
但此刻这般从未有过的因受到太大刺激而使得浑身毛孔都崩张开来的感觉,却又比梦里的每一次,都要来得真实、也更令人食髓知味。
置于身侧的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揪紧了身下的床单,上方人浅尝辄止,含着的嘴唇被人松开,他还没缓口气,一条柔软温热的舌头,开始试探性地往自己嘴里钻。
有一道细细的电流,从自己勾着的脚拇指处出现,沿着四肢倏地往上爬,刺激得他脊背发麻,一时有种身处不知何处的感觉。
舌头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在湿热的口腔中不急不缓地逛了一圈,快退出时,不小心碰到了安静藏于温穴底端的另一条长舌,做完坏事的东西反而被吓了一跳,慌乱地就想往后逃。
安静任由它作乱的贺程终于没再忍住,抬手将人想要后退的脑袋往自己这边一按,下一秒,另一只手准确揽住他的腰际,两人立刻便换了位置。
——如何正确地和喜欢的人接吻?
这种事不需要人教,就像吃饭一样,天生就会。
灵活的舌尖触到对方已经闭上的唇,却因为还未反应过来,唇瓣之间还启开着一道缝,它一下便钻了进去,逃避不及的另一条舌,被它瞬间擒住,两军交战,必有一败。
获胜者耀武扬威地缠弄着溃败者,将它浑身都一点点地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但指挥着长舌将军的人,还念及着对方次日醒来可能会有余痛,就算吻得有些用力,最后也小心地没在他身上留下不寻常的痕迹。
贺程吻了他很久,把对这人的所有旖念、内心的不甘,通通在这一晚发泄了出来。
屋子里响起低缓绵长的喘息声,原本欺身在上的人,缓缓松了力,他一点点贴了下去,紧紧地将怀里人抱住。
黑夜掩藏的眼神中,有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慌乱。
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他等身心都冷静下来后,抬起身打算下床去处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样子。
从主动亲上来后就再没开过口的人,突然发出梦呓一般的低语。
像是在叫谁的名字。
贺程的脑袋还有些发胀,但还是有些期待地将耳朵凑到对方启开一小道缝的唇边。
只有一个字节,中间的停顿也短,醉酒的人说的话,虽是含糊不清,却也足够让人听见他在叫谁。
“……程。”
“……程。”
哗啦一声,一盆冷水猛地从头顶倒下,霎时将他身上未褪的热意浇得干干净净。
原来从头到尾,他想要亲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只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今天过后,一切就会变个样。
贺程低声开始笑,泛红的眼眶挤出一点泪,他第一次觉得,“程”这个字,听起来有多让人觉得讽刺。
对方没有感受到他身上越发寒冷的森意,又嘟囔了两声那个名字后,像是确定了什么,愉快地弯起唇。
下一秒,下巴被人一把捏住,饶是感觉不到痛意,也引得他生理性地皱了皱眉。
带着侵略和一丝暴虐意味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不再隐忍,也不担心会伤到他,像是不甘、又带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委屈,动作比刚才的轻吻要粗暴得多,炽热的气息,将那片唇瓣的里里外外,都覆盖上只属于自己的味道。
却终究还是给彼此留了一点余地,吻得再用力,也未曾在那上面留下啃咬过的痕迹。
可他又不甘于此,原本置于腰侧的手,逐渐往上,掐住衣领往外一翻,炙热的唇瓣沿着弧度向下,狠狠地压上对方露出的半截雪颈。
沉重的呼吸声有片刻的停顿,很快,他试探地伸出舌,在那处轻轻一舔,听到对方唇间溢出的一阵轻/吟后,再也压抑不住,埋下脑袋,任由自己在那梅花遍布的漫雪中,重重地、一下紧连着一下地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没有意识的人除了发出一两阵微喃,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皱着眉想躲,但被人牢牢钳制着,丝毫没法逃脱。
梅花被人践踏出道道红痕,失去理智的人,总算回过了神。
他红着眼,在对方身上落下沉重的一枚吻,安静片刻,才抬起身,重新把对方的衣服整理好,末了,满含哀伤地亲了亲他的眼睛。
“不是程晨橙,是贺程。”
“是贺程。”
“是贺程。”
像是感知到了对方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原本只是呓语般的两个字,一下提高了一丝音量。
“贺、程。”
对方一愣,随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说,我能等到你心甘情愿念出这两个字的那天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扯唇苦笑。
——能吗?
——他不知道。
……
夏砚醒来的时候,并不意外自己的脑袋依然有着隐隐的疼意。
和上次一样,是喝酒喝太多的下场。
但相较于上次,某些地方也有着一些疼痛,就好比——
他捂着脑袋下床,对着盥洗池的镜子,很是困惑地伸手碰了下自己的唇。
嘴唇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异样,只是似乎红艳了些,触上的时候,又能明显感觉到一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吮吸过的不适感。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突然有些羞赧,看来昨晚做的那个梦,不是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的。
想到这,夏砚觉得嘴巴有点干。
他居然,真的把贺程给亲了。
尽管只是在梦里,但那个梦的真实感,让他有一种似乎真的和贺程做了这种事的错觉。
而现在这种情况,再单纯把贺程当朋友,显然不实际。
——他对贺程有欲望,但这种想法,不应该是面对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才会有的吗?
夏砚觉得自己无意中走进了一个迷宫,里头缠缠绕绕,他就像只无头苍蝇,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砚子,你醒了吗?”
听见敲门声,夏砚一下回过神。
来的是陈刻,手里提着袋早餐,另一只手上拿着两个柠檬。
他一边进屋,一边念叨:“陆晨还没醒,我猜你应该醒了,刚才下楼去买了包子,你刷完牙再吃,昨晚喝那么多酒,现在头是不是还有点痛?我顺便又买了两个柠檬,等下你再喝杯柠檬水,听说这玩意解酒。”
夏砚一阵恍惚,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他走回去拿过一次性牙刷,挤了点牙膏,随意问了一句后,把东西塞进嘴里。
“不是就开了一间房吗,我怎么一个人睡这边?”
陈刻闻言,一脸嫌弃:“谁知道你醉了会乱抱人,我长这么大,连女的都没抱过,就先被你给抱了。要不是怕你半夜发酒疯要做出点什么毁我清白的事,我哪儿有那闲工夫,还特地给你开一间房。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夏砚总觉得,陈刻的最后一句话,含着点莫名的深意。
他老老实实刷完牙,又擦了把脸,才关上灯走回屋:“挺好的,一直睡到了早上。”
陈刻已经把东西放好,闻言点点头,作势要走:“那你过来把早饭吃了吧,等陆晨也醒了,我再来叫你,或者你吃完早饭了,就直接去我们那边。”
夏砚把人叫住,揪出他刚才话里的语病:“我们都是男的,我能毁你什么清白?你下次就不用特地再开一间房了,还浪费钱。”
陈刻的表情登时变得有些古怪,他盯着夏砚,看他一副再坦诚不过的神情,像是意识到什么,又走回床边坐下,然后拍拍自己边上的位置:“来,坐,我问你几个问题。”
夏砚被他弄得很是莫名,见他面带严肃,只好先放下包子,乖乖跟着坐到床边。
“你自/慰过吗?”
夏砚登时往边上挪了一段距离,毫无预兆的一句话,让他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
饶是认识多年的陈刻,贸然问出这种问题,也让他觉得面上有些燥。
“当、当然啊,你、你问这个干嘛?”
陈刻严肃的神情放松了些:“那你知道,男的除了可以和女的谈恋爱,还能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吗?”
“啊?”夏砚不解,“男生不就只能和女生谈恋爱吗?”
陈刻叹口气,看来他没想错,关于同性之间的感情,夏砚一点也不了解,甚至是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而他自己,也是上了大学,结识了有该性取向的朋友后,才知道还有这样一种感情的。
想到昨晚那个人,他暗自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顺便再多帮他一个忙吧。
“砚子,我想告诉你,男的不只可以和女的谈恋爱,如果是因为喜欢,那就算对方是一个和他一样性别的人,也是可以谈恋爱的。”
夏砚愣住,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种话,他所受到过的有关恋爱方面的教育,做为范本的,从来只是性别相异的两个人。
因而在他的固有观念里,和男生恋爱的,只会是女生。
但陈刻一脸认真,夏砚想说的话,又被堵回了喉咙里。
昨晚那个梦,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
除了情侣,还能有什么样的关系,可以同另一个人如此亲密地接吻?
他想不到。
如果说自己刚才还在迷宫里四处乱窜,那么这一刻,迷宫好像是被人从外面打破了,而所有的不合理,都被扯着往合理的那一边靠去。
18/46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