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亲贺程、他在梦里吻了贺程、他们的亲吻甚至超出了任何一种互称朋友时该有的距离。
除了——
男女朋友。
“陈刻。”
夏砚眼中有着挣扎,像是陷入了一种被人拉扯着的困境中,需要有人助力一把,才能够真正解脱。
“我第一次听这种话。男生,真的可以和男生谈恋爱吗?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从小到大,别人告诉我的,都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陈刻想去摸一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但他的手,最终只是搭在了他的肩上——夏砚抗拒别人碰他的头,这是和他交好的人都再清楚不过的事。
“因为,‘喜欢一个人,不是喜欢和他有关的任何东西,而该只是单纯喜欢他这个人’这句话,真正明白的人,很少。”
“那,如果喜欢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到底是对还是错?违背主流的东西,最终能逃过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命运吗?”
陈刻笑得难得温柔:“所以,那些正在逆流而上的人,都是真正的勇士。本来就是并不相悖的两者,为什么其中一方,要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去伤害那些选择了另一条路,但其实什么错都没有的人呢?我想,我也希望,最终它一定能与主流共存。”
“砚子,我知道你能分清对一个人的喜欢,是属于哪种喜欢。可能在此刻之前,你还在迷茫,但是现在我这么告诉你了,你应该能分辨得出,对那个人,是怎样的喜欢了吧。相信我,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种感情,只要喜欢的出发点是心脏,那不论它通往的是怎样一个人的心脏,都该是畅通无阻、不被外界所拘束的。”
“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女孩子也可以喜欢女孩子的?”
陈刻笑:“你说呢?”
夏砚点点头:“我知道了,陈刻,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不过,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陈刻:“不知道,不过,好像告诉你这些,也并没有错不是吗?”
……
接受自己喜欢上贺程这件事,比夏砚想得还要简单。
他觉得这份感情其实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了雏形,只是少了现实的借鉴,才久久未能成型。
现在陈刻推了他一把,那东西的原样,就完整了。
——该告诉贺程吗?
——还不是时候。
他不敢肯定贺程是否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感情在,如果贸然表白,最差的结果,可能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甚至会成为比陌生人还要让人恐惧的关系。
他没打算冒这个险,有了曾经追求程晨橙的前车之鉴,那这一次,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直接表白。
——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贺程厌恶的目光。
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就让人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了,一旦真的面对,他无法想象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当场崩溃。
既然这样,就慢慢来吧。
他有着无比优秀的硬件——和喜欢的人同住一个宿舍、和喜欢的人是比普通朋友更为密切的特殊朋友的关系、甚至他喜欢的人,也很喜欢他——虽然不是他现在想要的那一种。
但是,有了硬件加持,那应该会比曾经追求晨橙时要简单一些吧。
就算最后结果不尽人意,那他到时候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不告诉对方就好。
他能成功隐瞒心思与程晨橙仅以朋友身份接触,自然也能以朋友身份和贺程相处的,如果就认定是这个人了,那同他做一辈子最特殊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另一种圆满了。
夏砚把一切想得都很好,也将自己未来关于感情的规划,计划得明明白白。
直到接到程晨橙的电话,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
——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好朋友先喜欢上的人。
而不出意外,晨橙应该也要开始展开追求了。
那他,该和晨橙争吗?
这个问题,从接完电话到坐上车,最后走到程晨橙和他约好的咖啡店门口时,都没能想出完美的答案。
自己这样的行为,似乎是一种背叛。
意识到这一点,他抬头,明明天还晴着,他却突生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
晨橙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夏砚到她边上的时候,看见了桌上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她正低着头在跟人聊天,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是他,不加掩饰地咧咧嘴:“夏砚,你来啦。”
看她笑得如此真诚,夏砚越发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做她的朋友,他那般卑劣的心思,果然不该存活。
解不开的一切似乎找到了出路,却叫人更加地喘不过气来。
“车有点堵,你等很久了吗?”饶是压着自己的那块石头再沉,他也没让情绪外露。
程晨橙是最无辜的,他不该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她。
许是神情太过自然,程晨橙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她放下手机,指指咖啡:“我刚到没多久,你先喝口咖啡,我去拿蛋糕。”
她回来得很快,其中一块抹茶口味的,自然是给夏砚的。
“我谈恋爱了,刚谈的,我男朋友在学校里还挺有名的,你应该也认识。”
夏砚觉得咖啡的苦味,一下子蔓延了整张嘴。
不过短短两天,晨橙就已经和贺程见过面,并确定了恋爱关系。
除了一见钟情,他想不出其他的形容。
他之前帮晨橙了解贺程的时候,思考过贺程需要多久才可能喜欢上晨橙,他猜想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如果不是一见钟情,也至少需要一个月,才会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吧。
结果,现实冷冷打了他一巴掌——一见钟情这种事,贺程这样的人,也是会做的。
晨橙正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小娇羞:“他社团有事,没有和我一起过来。我刚才给他发了消息,他已经出校门了,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想让你也见他一面。”
他想说不用这么特意,反正他们天天都能见到,又想到对方是要以另一种身份来见自己,便把话又咽回了嘴里。
那股苦味,更浓了。
他有些慌乱地尝了口蛋糕,一向入口就能让人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抹茶味道,这一刻却只尝出了苦涩的滋味,他拿着小勺,下一口,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啊,他来了。”
夏砚无端生出一种逃避的心思,短短一天不到,心情就已经像是坐过山车,接连起伏了好几阵,而此刻,车子驶向了许久未修即将报废的轨道,他想,只要自己一转头,那条轨道,定会当场毁掉,而车上的人,也必将摔得头破血流。
他再是不敢看,那人也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
一抹黑从夏砚眼前晃过,越过站起的程晨橙,坐到里侧,同时,她也跟着坐下。
“夏砚?”
看他突然低下头,程晨橙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关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还没回答,另一个人先开了口。
“没有帮我点一杯吗?”
夏砚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猛一抬头,看见青年那张面含春情的桃花脸,怔怔道:“于念易?”
于念易被他一时忘记变化的灰败眼神看得有些脊背发麻,偏头看向程晨橙,眼中闪着只有她看懂了的光。
程晨橙也被夏砚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过来他的反应是为何,赶紧解释:“是我忘了和你说,我其实已经不喜欢贺程了。你也知道,我一开始对他就是一见钟情,虽然时不时能从你那知道和他有关的事情,但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去接触过他,所以后来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就变成了纸皮人一样的东西,时间一久,我已经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于念易。我知道,大家都觉得他不是个会定心的,说实话,我在了解他之前,也的确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在真正和他接触、了解了他之后,我发现,其实那只是外人眼中的他,真实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夏砚,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什么样的人,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你应该也清楚,如果我真的认定一个人了,他一定是有能让我喜欢的点的。”
夏砚好一会儿才消化干净她话中的意思,那辆过山车轰隆隆地继续行驶,这一次,直直冲上了云霄。
晨橙的话,如甘霖,太过及时,拯救了几近枯竭的他。
他没有想过,结果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良久,他看着晨橙,真诚道:“如果是你认定的,那我会相信的。”
因为他的肯定,晨橙明显松了口气:“夏砚,我知道我这么说太过片面,但因为是我自己的经历,所以我还是想把我的想法,跟你说一下。”
“嗯,你说。”
她意有所指地缓声道:“我承认,一见钟情是件很浪漫的事,我也亲身体会过。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人之所以会在一见钟情的感情里咬牙不断走下去,可能是因为,潜意识在给了他暗示,所以到后来,他在遇见更合适的人时,还是选择继续听从那道暗示,而忽视了此刻心里真正的声音。
“我了解你,你是个在感情方面十分长情的人,但是,你又是个在这方面有些愚钝的人,我说的愚钝指的是,你可能早就对另一个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却固执地认为自己依然喜欢着上一个人。
“我希望你可以适时学会从一段感情中抽身,如果那个人你好久都没有等到,可能你们是真的不合适,既然这样,那你就试着,去看看另外的人好不好?”
她尽量隐晦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一遍。
——我不适合你,贺程对你来说可能更合适,所以你多看看他,别再一根筋地喜欢我了。
她觉得今天应该可以把一些事情解决掉,毕竟她还有了男朋友。
夏砚也如她所期盼的,渐渐露出了一副陷入思考的神情。
一想到即将迎来的光明,晨橙的笑容,越发灿烂。
她已经可以幻想,自己和夏砚换个身份相处是什么样子的了。
——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
一旁维持自己背景板身份的于念易,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笑,眼神闪了闪。
夏砚终于开口。
“晨橙,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我觉得,是我的话,如果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就算他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会继续用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的。喜欢他这件事,除了我自己,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包括他。”
晨橙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了,她忍住要拍桌的冲动:“就算她结婚了、有了孩子、这辈子都和你不可能了,你也还要一直喜欢下去吗?”
他温柔笑笑:“如果这辈子只有这样一个人,那我想,应该是的吧。”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不会影响到她呢!如果她知道了你的心思你要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你怎么就能肯定——”看见对方眼中的认真,晨橙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砚喜欢她这件事,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让她也知道了,她又怎么敢肯定,自己终有一天会知道呢?
她那时候心疼贺程,这一刻,同样心疼对面的人。
她何德何能,才会让夏砚这样的人喜欢上呢?
夏砚没有错,喜欢一个人,默默喜欢了两年多,只安安分分以朋友身份自居,从不打扰,从不越线。
要论谁错的话,她才是最该被责备的那个人,如果当初她能看透夏砚说那话时内心真实的想法,也许一切,会有不同的走向。
但人生,本来就是由各种阴差阳错组成的。
一个人活着,可以无数次懊悔,却没法,拥有一次重新做选择的机会。
——这便是人生的可悲。
“晨橙,我一定不会让那个人,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夏砚离开的时候,晨橙终于没忍住,埋头趴在桌上默声哭了出来。
一只手从身侧伸来,似是想放上她的后背,又收了回去,过了几秒,再次伸过来,还是没有放上,来回几次,最终,还是轻轻搭在了她的背上。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给以无声的安慰。
只不过是假扮男友,现在,倒让他有了种假戏真做的错觉。
……
贺程没在宿舍,夏砚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好像自从周六那晚自己给他发了酒店定位后,两人就没再有联系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和贺程说一句话。
夏砚突然觉得,自己和贺程的关系,好像比他想得,还要亲近一些。
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再去想一个人,就变得理所当然。
……
“鸡儿一只。”
“鸡你妈,九条!”
“贺程,你的电话。”
“碰!三筒。”
“感谢老铁,我又胡了!”
“你手早上摸大便了,胡几/把了!是不是有人给你放炮了?”
贺程把手上的牌推倒,一边跟着洗牌,一边回应刚才在打牌声中喊了自己名字的人。
“没心情接,不重要的电话就直接帮我挂了。”
卢旭青咬了口手里的饼干,随意扫了眼名字,是备注的全名,估计是个普通朋友。
“自动挂断了,那我就不回拔了,反正你手机也没多少电,估计电话还没打多久就先自动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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