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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人(近代现代)——配菜太咸

时间:2021-06-22 12:48:48  作者:配菜太咸
  这就是他的生活,每日重复看着杯尽人散,看时间来不可遏,去不可止。
  他沉迷其中,毫不厌倦。
  现在他可以非常坦然地向没有事陈述和自己有关的现实了,那个让他过度在意而不愿靠近的没有事,都随着那些似有若无的好感,在时间的流里消逝,连埋葬之地都没有。就只是消逝了。
  所以,他偶尔会写信给没有事,说着咖啡馆里的琐碎,店里进了新的荔枝啤酒、推出耗时耗工的挂耳袋、磨豆机的保险丝又坏了、粉红金刚改名为黑金刚……
  只是没有事的最后上站时间,始终停在二〇〇六年的六月十一日。而二〇〇八年已经等着在十二天后向他招手。
  「今天第一次炒衣索匹亚的哈拉咖啡豆,有浅浅的谷物味,闻起来很热情……」
  星期二的下午,雨没有再继续下,咖啡馆透着沉静的薄光,雨天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晒着难得的太阳,陈海天把写好的信寄给没有事之后,想起《飘》的故事。那个看了六年郝思嘉的衣索匹亚囚犯,也是一样热情吧。他在心里想,有热情才会花那么多心力去翻译,当然另一方面也是没别的事做。
  他点进信箱,找出当初没有事寄的那封信,把这个故事重温一遍,接着在信箱里随意挑捡些信件来看,一直看到雪女和鲛人故事,没有事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他读了又读,手指无意地敲下空白键,荧幕最底端突然多出一行字。
  「希望你能拥有幸福的眼泪,一世平安无忧。」
  他动也不动地看着这行字很久很久,才想通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事写来的信,内容不多,字数永远不会超过一页,而且像文章一样,段落分明,文字块互相接续,可是他每次看完信,总会看到画面底部的状态列写着:「第1/2页(99%)」,提醒他还有1%在第二页,但是按下空白键翻页后,却只得到一两行的空白。
  他猜测没有事写信时,会先按很多下输入键,开出一片空地,接着才把文字植上去;信写完后,没有植上字的空行,就成了底部的沉淀物,让他要多按一下空白键,才能到看到文章最底。
  于是他习惯看完第一页后,直接按键离开。
  于是没有事留给他的告别,藏在这1%的空白里,藏过了好几天,好几个月,好几个季节。
  于是他只能对着电脑说声谢谢。
  「也祝你一世平安无忧。」
  时间过去地那样快,原本亮着的天暗下来,下班人潮从门口匆忙地闪过。他趁着店里没客人,进小厨房快速用面糊煎薄饼,淋上前几天做好的苹果酱,端着盘子走回吧台准备享用时,却看到阿明和五阿哥站在门口对他招手。
  他只好进厨房煎第二份薄饼。
  再度从厨房出来时,梁美莉倚在吧台旁两眼发亮:「喔宝贝,做给我吃的吗?」
  他第三度进厨房,直接煎出足以喂饱所有人的薄饼。
  趁着朋友们吞食时,他说着今天的发现,「感觉像破案之后又找到新线索,但完全不影响破案结果,而且法律追溯期也过了。」
  「一样是鸡肋。」梁美莉吞着薄饼说。
  「你不约出来见见?多个朋友也好,你朋友有够少,就当找个人来分摊我们三个的辛苦。」五阿哥很实际地建议。
  「我的话会继续摆着,就当美好的回忆,毕竟一年半多的时间,也许他已经腐朽了。」阿明的建议则是感性中带点实际,「像你也腐朽了,从文人变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呐这位公子。」
  「偶个伦觉得,你去行天宫掷个筊看看。」梁美莉嘴里塞满薄饼,却硬要举手做完全无用的建议。
  「我只是告诉你们我的发现,没问你们意见,而且那个ID还在冬眠。」陈海天无奈地揉着太阳穴。
  「那你干么写信给他?」梁美莉喝着水,把薄饼冲下肚里。
  「不然要写给你吗?」陈海天瞪梁美莉一眼,「那是一个用习惯又没副作用的树洞,哪像你,跟小叮当的保密狗一样,喂太多秘密会吐出来。」
  「我喂太多薄饼也会吐出来。」梁美莉的神色得意。
  「我还是觉得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五阿哥拦截话头,「你可以把这个人拖到三次元,当成新的人来认识。」
  「那是个冬眠中也许永远不会醒来的ID啊五阿哥。」陈海天无言地往椅背上一靠。
  「唉哟,搞不好是白雪王子在等咖啡王子来吻醒,他不是叫什么雪吗?」梁美莉突然很兴奋,「你下手重一点也许他就醒了。」
  「据说白雪公主不是被吻醒的,是被王子那个才醒的。」阿明突然冒出一句。
  「哪个?」五阿哥和梁美莉异口同声地问,声音充满异样而诡异的兴奋。
  我到底交的是什么朋友啊?陈海天无奈长叹。
  那个晚上陈海天做了一个清醒无比的梦,在梦里他是一块刚出炉的煎饼,软软地铺平在浅蓝色瓷盘上,像白雪公主等在玻璃棺里,他在梦里等着,看着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等过了无限长的岁月,才等到一坨刚煮好的焦糖桃子酱,然后是第二坨、第三坨,他被桃子酱压得喘不过去,从梦里惊醒。
  他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把压在胸口上的雨天抓下来,毛茸茸的耳朵有点冰,他顺手把雨天塞进棉被里抱着,等到雨天因为太热而从棉被里逃走时,他都还无法入睡。
  两年了,那个邮政信箱也许退租了吧。他望着窗外慢慢出现的苍白天光,脑里演着无声默片。早餐要喝一杯热奶茶加上两片烤土司。明信片不知道要贴多少邮票。在热锅里丢进奶油然后煎出嫩嫩的蛋。土司要抹上很薄的微甜美乃滋铺上起司片和黄瓜片。没有事也许会喜欢衣索匹亚哈拉,甜蜜日晒也不错,听起来很暖和。雨天闻起来很像食物。
  他知道自己这个毛病起源于逃避,用大量的杂讯让脑袋忙碌,掩盖焦躁和不安。这一年多,他的心境平稳,脑袋已经很久不曾像现在这样空转。
  清晨五点多,他披上衣服起床走到书房,把所有的灯都切亮,晕黄色的灯把房间照得温暖,他在抽屉里找到一张当初开店时印的明信片,开电脑连上彩虹梦,找出没有事的邮政信箱,写在明信片上。
  他放下笔,木然看着荧幕,直到雨天跳上桌子,坐在电脑荧幕前面,挡住他的视线。他再度提起笔,写下一句:「没有人的咖啡馆,没有事过来坐坐。」
  从前他执着在现实与虚妄的分别,只因为他对没有事存有好感——在特定场合与事件中引发出来的、带点依赖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情愫的东西。只是这些好感维持不了多久,在彩虹梦关站半年后,他偶尔会想起没有事,但好感早已消逝得比雨天舔过的盘子还干净。
  像是《捍卫战警》里面,基努李维和珊卓布拉克,共同经历恐怖事件后,在一天内产生深刻的感情,只是这种感情撑不到第二集 。 
  如果消耗的速度等同于产生的速度,那他情愿以朋友之姿互道珍重,好过缠绵相伴后却成陌路。
  可是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五阿哥说得对。彩虹梦的复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和没有事做朋友的机会,好感已经消逝,没有事是新的没有事,可以拖到三次元的没有事。梁美莉说得对,下手重一点,也许没有事就会醒了。
  而且,搞不好没有事会嫌弃他,他现在是个重利轻别离的商人,还是个拥有很多鸡肋、过度理性的咖啡商人。
  不到一个星期,他就收到回信,被退回的明信片。
  庄雪两个字上面盖有一只蓝色手指,「查无此人,退回原处」。手指指着没有人咖啡馆的地址,静静地说。
  他压抑着想要发笑的感觉。找不到没有事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讽刺。三个否定词,三个同义词。
  noone,没有人,查无此人。
  打开电脑,他连上彩虹梦,写信给没有事。「没有人的咖啡馆,没有事过来坐坐。」他在信末留下地址,寄出。
  这是他对人际关系最有行动力的一次,也是下手最重的一次。
  退回的明信片被他放在窗户边晒了几天冬季的太阳,二〇〇七年最后一天,他煮了一桌子菜给三位损友吃,在等待苹果派烤熟的空档时,他走进书房,拿起明信片看了片刻,最后将明信片夹进随手拿到的书本里,放到书架上。
  新的一年,没有人只希望没有事平安无忧、静好如春光。
 
 
第二十一章 光临
  或许是因为几个常客在网路上的介绍,过年后,咖啡馆的生意明显比去年提升,店里半磅包咖啡豆的销路极佳,名字愈唯美的卖得愈好,毕竟和「印尼曼特宁」这样的名字比起来,伊帕内玛甜蜜日晒、拉米妮塔花神、玻利维亚浪人、耶加雪啡……听起来就充满浪漫的想像空间。
  陈海天并不介意那些人买的是咖啡豆或咖啡豆的名字,反正都是他炒出来的,各有各的风味,而且他是有银行贷款要还的商人,必须平和地考虑理想和现实,并在个人好恶和群众口味之间寻找平衡。只要他对咖啡有自己的想法,对得起自己,这样就够了。
  相对于他工作的稳定,梁美莉对自己的工作却不太满意。
  「我不喜欢十分钟前还跟你开玩笑的同事,十分钟后就在主管面前扯你后腿。」周六下午,粱美莉相当哀怨地窝在店里,「想到后天要上班,心情就不好。」
  「以前在酒吧里不是常碰到这种事?」他忙着做饮料给刚进来的两桌客人。
  「对,但酒吧里的是披着虎皮的狼,战起来很爽,现在这些是披着猫皮的羊,没意思。」梁美莉逗着躺在吧台上的雨天,雨天发出咕哝声,用爪子挥来挥去。
  「你再做下去会无法克制想踩死他们的欲望,对吧?」陈海天抬头看着梁美莉。他知道梁美莉拥有一个藏得非常深的黑暗面,如果他的构成核心是理性,梁美莉的就是暴力,如果求全不得,梁美莉会用暴力终结一切、终结自己。值得庆幸的是梁美莉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去压制黑暗。
  「对,这工作其实不枯燥,但容易引发我的负面人格。」梁美莉把头支在吧台上左右滚动,「装可爱装无辜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你现在就在装可爱,这杯帮我送一下,粉红金刚的。」陈海天把做好的香草可可放在吧台上。
  有多年酒吧经验的梁美莉,利落端起香草可可,少女般转个圈,一滴也没洒,送完饮料回来后,才问陈海天:「你单身两年多快三年了吧?现在店稳定了,也快三十了,不找个人交往?」
  「我不想跟人交往,交往好像做买卖,有天买卖做不成就分开,浪费时间跟心力。」陈海天皱着眉说。
  「嗯,也对,交往听起来就像是交来搞一搞的,而且在其他人还来不及知道你在跟某人交往时,某人就被干掉了。」梁美莉点头如捣蒜,手指在雨天身上连戳。
  「别欺负你干儿子,还有你讲话可以修饰一点吗?」陈海天从吧台抬起头来瞪了一眼,「例如交往就是两个放在一起的杯子,互不干扰,但撞了就碎。」
  「恶心的文艺腔,呸,」梁美莉一脸鄙视,「你不想找人做买卖,也不想找杯子互撞,是打算出家吗?」
  「没啊,只是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店有咖啡有雨天有坏朋友,一点也不空虚寂寞觉得冷,硬要在生活里多放进一个人,反而碍眼又麻烦。」
  「也是,我们都到了一个人养只猫就胜过两个人的阶段了。」梁美莉用手摸着雨天的脖子,雨天舒服得眯起眼睛。
  「养猫的是我,你只是来玩猫,」陈海天拿起焦糖罐在奶泡上划着圈,认真地说,「反正我懒得再去演不到半年的撞杯子过场戏,所以,除非出现可以在一起的人,才会考虑吧。」
  「请解释在一起的定义,谢谢。」
  「像牛奶跟咖啡倒在同一个杯子里,混在一起不分开这样,听起来很恶心,对吧?」陈海天满意地看着梁美莉露出想吐的表情,「反正,就是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养着普普通通的雨天,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不用天长地久,但至少能有个十年。」
  「雨天不普通好吗,他是很贵的蓝波斯,你知道我花了多少下流手段才从小马那骗来吗?而且在找到人在一起之前,还是要先经过两个杯子的阶段,牛奶跟咖啡总要先装在各自的容器里才能倒在一起,对吧?」
  「嗯,也对,」陈海天放下焦糖罐,想了一下,「牛奶装在纸盒里,撞不坏。」
  「喔好吧,那你的普通生活要卡布还是拿铁?你要当咖啡还牛奶?」
  「我要法式欧蕾,比较大杯,当什么都没差,合起来刚好一杯就行。」陈海天把做好的拿铁放上吧台,「这杯给窗边那个小可爱。」
  小可爱是今年初才来的新客人,非常漂亮干净的一个男生,笑起来眼睛会一闪一闪的,像是洒了亮粉在瞳孔里,个性很好相处,第三次来,就和陈海天聊起欧美影集,后来他随口说了句想看,隔天小可爱就拿来一堆光碟,他立刻把小可爱升到看得顺眼第三级。
  「圈内人?」送完饮料回来的梁美莉用嘴型低声地问。
  「应该是,没问过,又不重要。」陈海天耸耸肩,继续做饮料。
  「好可爱,姐姐我看了都心动,不追吗?」梁美莉露出色狼般的表情,啧啧两声。
  「朋友跟情人是两回事,他是蚌壳,我是寄居蟹,合不来,」陈海天磨着豆子边说,「他的壳太厚,比较适合那种不要脸又打不死的人。」
  「你适合普通的咖啡或牛奶口味的李组长,还要能在贝壳堆里认出寄居蟹,宝贝,这种人很难找。」梁美莉幸灾乐祸地说。
  「你适合……」陈海天用手撑着磨豆机想了一阵子,才说:「女人。」
  晚上六点半,店里的客人全部净空,梁美莉出去晃晃,顺便帮陈海天买锅烧面当晚餐,店里剩下他一个人。
  农历春节已过,三月即将降临,巷子笼罩在早春灰茫的空气中,肮脏的云团像发霉的棉絮,暖风未起。咖啡馆门口放了几株漾着绿意的盆栽,可惜这一点稀薄的美感,不足以安慰整个城市的沮丧。
  他为自己挑选了一张卡拉丝的精选黑胶,泡了杯姜茶,抱着雨天坐在吧台旁的店主人专用小桌,用笔电看着小可爱特别推荐的犯罪影集,直到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铃铛声才抬起头来。
  没见过的生面孔推门而入,陈海天不动声色看对方的眼睛,快速在两秒内判定对方有善良的眼神,足够列入看得顺眼初级,他盖上笔电,把雨天放在桌上,起身说了句:「欢迎光临。」
  那个人站在门口,稍微打量了店里的布置,就把眼神停在陈海天身上。
  「我……我没有事,所以过来坐坐。」那个人说完,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退得很远。
  陈海天盯着那个人,从头盯到脚。
  长得满好看的。这是他第一个反应。对方和他差不多高,介于一七五和一百八之间,头发有点自然卷,长型脸,细眼睛,戴着细黑框眼镜,沉稳的书卷气,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声音低低的很好听,看起来很结实,应该有运动的习惯,穿了件有点军装风格的长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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