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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人(近代现代)——配菜太咸

时间:2021-06-22 12:48:48  作者:配菜太咸

   《查无此人》作者:配菜太咸

  文案:
  没有人和没有事的爱情说起来一片模糊。
  和他们的名字一样,什么都没有,
  很单调的进行,进行得很单调。
  因为太单调,以至于他们能给彼此的,只剩下爱了。
  以此篇致曾经的辗转流离,
  现在的平凡安定,
  及永不归来的故人。
  曾经他们找不到彼此,现在他们以彼此为原处,当旁观者
  阖上书本,当那些爱不得、求不得的、舍不得的,都被
  凡尘俗事所掩盖,他们却会一直陪伴彼此,兀自拥抱,兀
  自缠绵,让幸福想他煮出的咖啡,一点一滴地渗进生活的
  缝隙,香气四溢,飘散不去。
  「在台北谈恋爱,就是咖啡馆、诚品、电影院,三点一线,无聊。」
  「喔,那台中风格呢?」
  「我想想,咖啡馆、逢甲夜市、金钱豹。」
  「谁谈恋爱去金钱豹啊?」
  「唉,你不懂,台中人很神奇,我从北到南四处见网友,问我就知道了,南部人就简单多了,像台南就是丹丹汉堡、安平古堡、天后宫,高雄是丹丹汉堡、真爱码头、新堀江。」
  「丹丹汉堡是什么?」
  「唉,你……」
  据说就是这样美丽的岁月
  在我们完好的拥抱里产生了
  我不知道我
  应该如何催问
  啊地狱请你为天堂下一场雪
  没有人和没有事的爱情说起来一片模糊。
  和他们的名字一样,什么都没有,很单调的进行,进行得很单调。
  因为太单调,以至于他们能给彼此的,只剩下爱了。
  以此篇致曾经的辗转流离,现在的平凡安定,及永不归来的故人。
 
 
第一章 长河
  「早安。」
  电脑传出「咚」的讯息提示声,陈海天抬头瞄了一眼电脑荧幕,低头继续把皮带穿过牛仔裤的裤头。
  「早安?」
  陈海天翻选了几件衬衫,最后拿出一件暗色的法兰绒格纹衬衫。
  「噢,尸体妖。」
  尸体妖个头。要穿袜子吗?好饿。快迟到了。等下走新生南路。美莉一定又宿醉。陈海天脑里忙乱地转着好几个念头,他看看窗外那颗快把人晒融的太阳,然后把袜子丢回衣橱。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余年……」
  什么鬼。陈海天关上衣橱,冲到电脑前快速打了几个字。「hqi nsp tjka uu an my imno sjhhl.」敲下送出键和意识到忘了切换输入法之间,大概只隔了一刹那。
  一刹那。陈海天心想,一刹那等于一念,等于0.018秒……
  「你可以去下载绿化版的大无码菊花输入法,保证解决切换的困扰。」回应的讯息在两刹那之间就送到了他的电脑荧幕上。
  他拿起背包,一边确定钱包、相机、手机全在里面,一边空出手打字,「用了菊花输入法就有很多菊花吗?」
  「你对世界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了,这只是很普通又好用的输入法。」
  「有比我现在用的究极无码仓颉输入法好吗?」已经迟到了,不要再跟这个人闲扯了!他骂了自己两声。
  「这我就不知了,老实说,人称纯情小钢炮的我,只会用大无码菊花输入法,所以没有办法做比较,不过你可以去找一个叫『道路拓宽工具』的外挂,据说现在下载还送柏油一桶……」
  「mgb buhu.」陈海天丢出讯息打断对方,顾不得正常的下站步骤,直接点下网页右上角的红色叉叉,快速关上电脑,冲出门骑着摩托车往法院奔去。
  「低俗。」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声音在安全帽里回荡,骂完后又忍不住想笑,毕竟低俗的不是号称纯情小钢炮的那个人,而是随着那个人一起低俗的自己,不过那个人真的很有趣,是个娱乐性很高的神经病。
  陈海天在法院外停摩托车时,就看到那三个人在门口横坐成一排,两男一女,全都穿得花花绿绿,头发有金有红外加刷白挑染,夹杂在衣着整齐的办公人潮中,异常碍眼。
  七月鬼门开啊,阿弥陀佛。陈海天在心里默念几声,走到他们面前。
  「早,你竟然会迟到。」顶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女人艰难地举起手朝他挥了挥。
  「被一个网友害的……美莉,」陈海天看着那个女人的脚,「你穿的是蓝白拖。」
  「有规定不能穿蓝白拖结婚吗?」梁美莉坐在楼梯边上,抖着脚上的蓝白拖喝咖啡,挥动着右手夹着的那支烟,漂金的头发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我宿醉头痛得半死还记得要来结婚已经很不错了好吗?你管我穿什么,还有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叫我美莉,我叫娜塔莎。」
  「嗯,哈塔哇,早,」他应了一声,闪过梁美莉弹来的烟灰,「宿醉很好,这样你才喝得下这种全是烧焦味的咖啡。」
  照一般世俗的说法,梁美莉是陈海天的红粉知己。但梁美莉对此不以为然,「红粉?我哪里红哪里粉了?我们是soulmate,知道吗,小万万,我们是馊妹!」
  「美莉,就算我馊了,我也不想你当我妹。」陈海天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时梁美莉还在大学的俄文系念大三,他则是梁美莉的女友的男室友的男朋友,时间大发善心带走青春期的女朋友和男朋友,却无情无义地留下梁美莉当他的馊妹。
  「美你的头,莉你的头,娜塔莎!我叫娜塔莎!」梁美莉拿笔写下名字:Hatawa。
  「哈塔哇。」
  「哈什么哈,这是俄文,俄文呐,念作娜塔莎,娜、塔、莎。」
  「嗯,美莉,我饿了。」
  「美你的头啊——陈小万!」
  看见梁美莉爆跳的样子,陈海天有时会忍不住嫉妒。梁美莉很少藏着感情,高兴就大笑,难过就大哭,不爽就发顿小脾气,笑完哭完,情绪就过了,又自自在在去过生活,就像踩进一洼水,却只淹到脚踝,轻轻甩两下又是全身干爽。
  相比之下,陈海天的感情就是喜玛拉雅山上的冰河,看似缓慢不移动,破坏力却是毁天灭地。
  陈海天转头看向蹲坐在梁美莉旁边、穿着橘色海滩裤、一头红头发的新郎官,「其实你们搭配得还不错。」
  「当然,我跟五阿哥是天上没半只,楼下买三双。」梁美莉大口灌着烧焦的咖啡,伸手勾过五阿哥的肩膀。
  「什么三双?」
  「楼下家乐福卖三双五十。」梁美莉抬起右脚的蓝白拖晃了晃,「特价。」
  「……五阿哥,你真的要跟她结婚吗?」陈海天转头问。
  「如果法院肯让我跟阿明结婚的话,我干么娶娜塔莎?」五阿哥软软地靠在旁边的男人肩上,慢条斯理地回答,「法律对我不仁,我当然要不义,十四天的婚假,不拿白不拿。」
  「没错,娜塔莎跟五阿哥负责结婚,我跟五阿哥负责去度蜜月。」阿明比了个胜利手势,「你负责帮我们顾猫,耶——」
  「去死……」
  「走吧,结婚了!你们这些同性恋不要拖拖拉拉的,」梁美莉猛力吸完最后两口烟,顶着宿醉的头站起来,「动作快,我还要买早餐回去给我女朋友吃!」
  四个人浩浩荡荡走上二楼,找到举行公证的房间,里面已经站了另外两对新人及大批亲友团,每个人都盛装出席,满脸喜气,闹哄哄地笑着。
  他们四人不约而同往右边的位置走去,像是怕沾染到可怕的异性恋病毒,企图离那群人远远的。五阿哥和梁美莉站在前方等主婚人,陈海天和阿明则坐在最后一排的观礼席上。
  「这是我第一次当结婚证人,」阿明低声跟陈海天说,「看自己老公跟女人结婚的感觉好诡异。」
  「美莉严格来说也不算女的吧,她比五阿哥还man。」陈海天话才说完,就感受到来自正前方五阿哥杀出的眼刀,还有来自左手边另外两群亲友团投来的好奇视线,而中间的走道像是一条长长的河,把喜气洋洋的场地隔成两边,一边是欢欣鼓舞享受结婚权利的异性恋,一边是冷眼旁观利用结婚权利的同性恋。
  「我也一样缴税,真不公平。」阿明看着河对岸,喃喃自语地说。
  「这世界有很多事是不公平的。」陈海天语气平静,他早就学会不向世界要公平了,「最不公平的是你们去意大利度蜜月,我却要留在台北帮你们顾猫。」
  「小万底迪,话这么说就不对了,」阿明用手臂撞了撞陈海天,「如果不是你把猫猫捡回来,我跟五阿哥也不会当这个养父父……」
  「猫猫来猫猫去的,你就不会给它取个名字吗?」
  「我怕乱取名字,它的生母会不高兴。」阿明呵呵笑了两声,「不过你在家的时间那么少,你家那位可以帮忙照顾吗?」
  「那位?上星期分了,你的资讯太久没更新了。」
  「怎么回事?不是快满三个月了?」
  「也没怎样,小口角,讲没两句他就说不然分手好了,我说好,就分了。」陈海天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他讲这话不是真的要分手……」
  「我知道,但是我给了他三次机会,我跟他说过,话是有重量的,不是真心的话就不要说,说了就不要怪别人把话当真。」他不是苛刻难搞的人,只是凡事都要有分寸,感情不能拿来说嘴或当作威胁,他画出底线,给了对方机会,就只是这个样子。
  「然后?就分了?」
  「嗯。」那天他看着对方收拾东西,然后开门送对方离开。
  「一路顺风。」他说。
  「一路顺风?就这样?甩了我却连声再见都没有?」那个人提着一袋行李,语带讽刺地问。
  「我没有甩你,是你说要分手的,」陈海天的语气冷静,甚至还带点笑意,「如果你觉得是我甩你,这就是你的问题了。」话说完,没有半秒迟疑,就把门咚地一声关上。他没兴趣玩无聊的拉扯游戏,也不想帮忙收拾别人的情绪。
  「不愧是圆山陈小万,」阿明啧啧两声,又笑着摇摇头,「见神杀神,所向披靡。」
  「你当我是庙街十二少吗?」他白了阿明一眼。
  「呵呵,啊!开始了,我老公要结婚了。」
  公证结婚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快,只见证婚人上台念了几句:「新郎吴永琪,新娘梁美莉……」然后盖个章,不用十分钟,就听到主婚人说:「好,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咦?!」五阿哥似乎没料到还有这个收尾,惊讶地转头看着梁美莉。
  「噢,老公,来亲一个!」梁美莉扑上去,在五阿哥的嘴上用力「啵」了好大一声。
  「啊——你这个T不要吃我老公豆腐!」阿明在观礼席上张牙舞爪。
  而陈海天几乎要笑出泪来。因为爱情、婚姻、幸福,这三件事从来不是恒等式;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因为他曾在千千万万人中认出爱情,最后只能任爱情转身过河;因为有些东西,他怎么样都要不到。
 
 
第二章 二七
  他们以奇怪的堆叠方式,把四颗不同颜色的头全挤进相机里,在法院前拍了张照片留念。
  「三个月后记得来离婚啊宝贝。」梁美莉一手压着太阳穴,半眯着眼对五阿哥吩咐。
  「好好好,小万,机票订好再跟你说,就这几天,猫猫要用的东西我都会准备好。」五阿哥说完,拉着阿明飘然离去。
  「我也闪了,帮女朋友买早餐去,」梁美莉朝陈海天挥挥手,「你工作怎样?」
  「下周三开始。」
  「小万万的百日维新,我精神上支持你呐宝贝……」说还没说完,梁美莉已经摇摇摆摆地走开了,留下陈海天一个人站在法院前白花花的太阳下。
  「不要肉体上支持就好了。」陈海天朝着远去的背影回了一声,「百日维新……后来变法失败,清朝就灭了啊。」这个行动代号是他自己取的,当时觉得有趣,现在却隐隐觉得触霉头,他为自己的取名无能叹了两声。
  大部份人会用三十岁来做为人生阶段的划分,可是对陈海天来说,是二十七岁。
  今天他二十七岁又三周,第一次当结婚证人。
  他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产物:单亲家庭的独生子,跟着母亲,偶尔见父亲,没有兄弟姐妹,没有青梅竹马,没有儿时玩伴。
  有次他做了调查,和他最亲近的六个同学里,有两个是单亲,三个有继父或继母,符合亲生父母住在一起未离婚的,只有一个,因此,他认为比起单亲家庭,双亲家庭的小孩更容易因为受到排挤而造成人格和心智的偏差。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的人格偏差了,才会有这种念头。
  总之,除了希望自己活不过二十七岁这件事之外,他还算心智完整,人格健全。
  国中时,他疯狂迷上摇滚乐,十五岁那年,他最爱的乐团主唱Kurt Cobain,在一个天气很好的周末,留下遗书,往自己头上开了一枪。
  「I’m too much of a neurotic moody person and I don’t have the passion anymore, so remember, 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fade away.」
  简单的字里行间里,藏着巨大的阴暗,迷住了他。
  那时媒体铺天盖地的说着一个词:27 Club,二七俱乐部。许多伟大的摇滚乐手都在二十七岁死去,成为传奇。对一个处于叛逆期、有点孤僻的陈海天来说,在二十七岁死去变成一件很酷的事。他在作文上写着:「希望我二十七岁时也能写出很伟大的遗书。」他的母亲因此被请到学校。
  「我只管他到十八岁,十八岁之后的人生他自己负责,就算我儿子想写遗书也是他的事,」母亲告诉他的班导师,「不过,康熙十五岁擒鳌拜,我儿子十五岁只想写遗书,真的是我教育失败。」
  那年陈海天的母亲四十二岁,是大学里的历史讲师,专攻清史,偶尔在报上或杂志写些评论,但是他不是那种受师长赞美、对每个人都笑脸相向的教师孩子,因为他的母亲对于控制自己儿子的人生没有太多兴趣。
  「只要不伤害到他人就好,还有作弊不要被捉到。」这是母亲给他的底线,此外做什么都可以,考最后一名也没关系,是个同性恋也没差。
  那天离开学校,母亲带他去吃姜母鸭,跟他做了一番没头没尾的母子对谈。
  「我跟你说过你名字的由来吧?」
  「嗯,梁羽生书里的大侠,江海天,父亲叫江南,」陈海天撇了撇嘴,「你们大人取名字都没考虑到小孩的心情。」比起金庸,他母亲更爱梁羽生,因为梁羽生的武侠世界几乎都发生在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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