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壹无可奈何地叹息,诱哄般道:“你即便是追上又能做什么?他可没心思管你。”
“我知道,”唐珂低头,眼睛盯着地板:“我就是……”
“唐奶糖,”商壹拍了拍唐珂的脑袋:“凡事都自有定数、各有选择。如若真要定论,生,并非一定便是幸,死,也并非都是不幸,生死幸否,看发生在谁身上。你们作为旁人伤心一息片刻是在意,感情使然,可伤心多了便就是累赘、没必要了,九泉之下那个人不见得会想看见。”
上次大雨要了谈瑟的命,这次大雨勾了路尚时的魂,兴许是已经把这两次最伤心的时候给预支完了,天上的雨终于开始以明显的趋势转小。
不多时,专属于黄昏的一点阳光在乌云之后露出了一点边,金灿灿的。
谈瑟哪里还能进什么九泉之下啊,他连魂魄都被自己打包送给路尚时了,只不过路尚时不知道、从此以后也不会知道罢了。
唐珂失去过亲人,知道多伤心都是没用的,他当然清楚商壹说的都是真理。
“嗯,我知道了,”他将头抵在商壹胸膛:“先生。”
但知道完了这一件事,还有另外的事重新占据了唐珂脑子。
──还是之前他就烦恼害怕过的问题,谈瑟是半妖,他这个妖更半啊。
唐珂盯着自己脚尖,一下子就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晚饭时,商壹不知盯了唐珂第几眼,终于询问出声。
“……啊?”唐珂咬着筷子尖儿,有些发愣地看过去:“没有啊……”
商壹眉头轻蹙,眼眸微眯。
半小时后,唐珂清洗完了碗筷,在客厅刷手机的商壹就适时抬头,说:“去沐浴。”
唐珂微怔,一瞬间之后,似乎是想起了沐浴过后会发生什么似的,他立马摇头拒绝:“我今天没出汗,而且今天下大雨,我冷,不洗。”
商壹微歪头看他,像一头认真盯着人的猛兽,不凶,就是有点儿瘆人:“不洗了?”
唐珂点头,认真:“嗯!”
商壹则又问:“冷?”
“……”唐珂直觉里察觉不太对,但商壹已经站起来朝他走过来了,看起来是想拉着他一起洗澡,忙说:“昂。是呀。”
“如此好办,”商壹指节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边拽:“那便等过会儿发了汗再清洗。”
唐珂:“……”
唐珂:“!”
直到唐珂被人抱着上楼,他才反应过来在人怀里奋力挣扎,大声道:“先生!先生今天不要了吧!你别……”
他惊恐地抓住楼梯扶手,让商壹的动作果然一顿,见人看过来,他忙一撇嘴,委屈:“商壹你怎么还骗人呢,你昨天明明说今天不要的。你不让我歇嘛?”
从开荤第一天,除了第一次过后的第二天,唐珂被悉心照顾了下,直到昨晚,他就没逃出过魔爪!
谁能受得了?商壹能,但唐珂觉得他快死了。
商壹问他:“我大妖气息不够浓厚么?你这几天一直幻化原形。”
唐珂:“……”
商壹掰开他的手开始往房间走了,唐珂忙据理力争:“那也不能一直这样呀!我疼,先生我疼,你别……”
灯没开,商壹算不上温柔地将他扔在床上压制着,不让他乱动,在落地窗外投进来的一点月色里看着人的脸:“想休息?”
唐珂连忙应:“想!”
“那你说,”商壹拿手拨他耳垂:“今晚在想什么?”
唐珂:“……”
外面好像起风了,很轻,轻到让这句询问被无比清晰地传进了耳朵,唐珂嘴巴微动,转而又闭上,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二人静默半晌,商壹的眉头不可抑制地蹙了起来。
“唐珂,”商壹与他拉开段距离,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从未与人交心欢好过,并不清楚我会在感情当中会有一副怎样的性子,但我自身很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既然已经踏入了商某的地界,便是永远都走不了了。你明白吗。”
用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句,没一点询问人的意思。
唐珂下意识问:“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话落,商壹便静静地盯着唐珂,眼神在落地窗外投进来的微弱光线中变得晦暗不明,带上了丝危险。
“怎么?”他突然笑:“之前说了,你便打算反悔了?”
唐珂连忙伸手按住他伸向自己衣服下面的手,一本正经地拿手推他胸膛,表明真心:“你早说早成了!我能更早的将余生都给你!蹉跎的这段时间,多浪费啊!”
商壹:“……”
唐珂又真情实感地说:“好亏。”
商壹:“……”
眼里如数晦暗褪去,商壹轻笑抓住他手指,反问出声:“你又为何不说?”
闻言,唐珂眼眸半垂,用浓密的睫毛对着人,开始闷声说真话了:“我虽然是有心思,但我更是一直都把先生当做神明啊,还有半妖的身份,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迎合着人的心情一般,窗外无风了,一点动静都使人听不见了。
在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时,商壹仔细地将唐珂的脸从眉描摹到唇,而后轻叹一声,安抚:“说过了,我为大妖,不要胡思乱想。”
闻言,唐珂点头如捣蒜,这几天的场面不知怎么跟着不合时宜地冲进脑子里,他是真的相信对方大妖的气息浓厚:“嗯!”
同在笔记上将自己的心思写出来差不多,一个是用字表达,一个是要自然的宣之于口。
商壹不需要唐珂对他主动表明心意,神明便直奔唐珂会一直存在。对方不安,他会耐心的一点一点将其抚平,令其心安。
他握住唐珂两只手、十指相扣将其按在两遍,唐珂以为他要如何,双眼微睁就开始轻轻挣扎表示抗议。
但商壹吻他唇角,再移到肩窝轻碰,没先急着做什么,只再一次真心实意流露:“喜欢本就是毫无道理的,有道理的喜欢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因为你的美貌,因为你的温柔,无论因为其他一点什么,总之能说得上来。而毫无道理又说不上来、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只因为那个人是你而喜欢的,又名爱意。它总是来势汹汹,还总是让人反应未及,却又总是让人心驰神往、甘之若饴。”
“你并非十全十美,但我就是非你不可。”
商壹轻含了下唐珂耳垂,引得身下人一阵不自主地战栗,热气全被喷洒在了唐珂耳边,在唐珂一串尾音发颤地“先生”中,商壹柔声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是天上神祗,我只是深爱你的一位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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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夜空之下,星星一颗一颗的从浓郁的夜色里冒了出来,缀在天上偶尔一闪一闪,像人在轻轻眨着眼睛。
有的人欢喜,有的人寂静,各不相同,却都得在生命这条路上不畏不惧地行走下去。
尽管还没到尽头,
路尚时做了一个梦,梦里,
妖怪与普通人在本质上还是不太一样。人类里大多父母都不会不管自己的孩子,哪怕孩子几十岁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们该管还是管;妖怪父母也会管,只不过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会在孩子成了年之后将他们扔出去自己历练。
这本就是他们身为妖时永远都会存在的兽性。
路尚时十八岁刚大学毕业就被他爸妈丢出去了顾名思义自己出去找工作,别在家里碍眼。
反正是个另类,寿命长,碰一次两次壁不值一提,多碰几次就是了,总之别轻易放弃、继而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会被嘲笑,未免太没出息。
路尚时现在的气质再如何沉稳,他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少年心性大多心高气傲,认为世上就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那一定是自己不想做,更何况路尚时才刚十八,十八|大学毕业、他更觉得自己有过人的傲人之姿了,看什么都不屑一顾。
但毕业半年后,不知道碰了第几次的失败墙灰,每个所谓的领导者都嫌弃他太年、轻!有时候连个面试的机会都不给。路尚时的骄傲才终于被磨掉了一点,多多少少还是因为自己生闷气气掉的。
之前在学校有幸做过几次设计挣过的钱早花光了,那段时间路尚时看谁都觉得像大头葱,没一个合他的心意。
但不满归不满,饭总不能不吃。路尚时心里骂骂咧咧,白天去找工作,晚上就做流浪猫去路上讨吃的,大多时候都能遇到好心人的一顿猫粮,管够。
“汪汪……呜……”
有天晚上,路尚时正蹲在自己多日来待的固定地点吃好心人送的猫粮,就听到了旁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呜咽。
那声音特别可怜,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紧接着,伴随着这道轻声地呜咽,一道男声也不耐烦地响了起来:“赶紧走吧,我养不起你了!”
路尚时就侧头看过去。昏黄的路灯下面,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个酒瓶子,双颊有喝多了酒的红晕,他怒气冲冲地指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只金毛,好像下一秒就能把手里的酒瓶子砸过去。
金毛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像知道即将就要被抛弃了,狗狗眼里似乎都带上了一点泪意。
“呜……”
“跟着老子那么多年,怎么还是个长不大的小狗样子,你怎么还不老死啊!”男人猛地一伸脚,看起来是想踹它,金毛没动,脚却只堪堪擦着他的皮毛过去了,生了一阵风:“老子养不起你了!滚!”
金毛又呜咽了一声,这次他试探地往前探了探爪子,这次却来了真的,它当即被踹翻在地,那男人发了狠,双目赤红。
路尚时嘴里的猫粮被食不下咽地嚼碎了咽下去,猫眼里全是凌厉,似乎要做些什么。
但男人又说:“你再跟着老子,老子就把你卖了!你是条金毛,最起码能卖几千……”
于是,从地上爬起来的金毛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后退了,等退到一定的安全距离,它就坐在地上静静地盯着男人
“嘭──”突然爆发一般,男人猛地抡起胳膊砸了酒瓶,玻璃渣子四处飞溅,甚至有一块擦过了金毛的耳朵,流了一点血出来。
“啊啊──啊啊啊……”下一刻,男人开始抱头蹲在地上大哭,比一个孩子还委屈,他哭得撕心裂肺,惹得深夜里的人家都打开窗户破口大骂,意识到他是在哭以后,又只好嘴巴一闭,骂骂咧咧地把窗户关上。
关上之前,还说道:“生活十有八|九不如意,哭完赶紧回家,没什么过不去的!”
可闻听此言的男人哭得更厉害了,他大张着嘴巴,喉咙里却似乎发不出一点声音了。脸上看不见的血管上涌,不一会儿就让他整张脸变得通红,额角的青筋又止不住地乱跳,一时间只剩下了面目可憎,却又可怜得不行。
金毛呜咽一声想上前,被男生突然抬起头,目眦欲裂地呵斥道:“滚!”
“呜……”金毛急得原地打转,看起来非常想做点什么,但男人状态太差了,貌似还特别不想看见他,所以不太敢上前。
一人一狗耗了半夜,男人晃晃悠悠地回家,在一个深不见底的胡同里,将金毛关在了门外。
金毛在门口挠了几下门,知道是真进不去了,只好耷拉下耳朵趴在了门外。
可第二天,却没有人开门从里面出来。金毛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从中午等到了晚上,只等来了两天后警察来到他的家,将服药自杀的男人安顿好……
那是在不刻意地观察下,路尚时第二次见到谈瑟。
在空无一人的灌木丛里,黄昏的太阳都照不到他身上,他蹲在灌木丛里小声地抽泣,眼泪从那双温暖的金毛眼睛里流出来,放在人类社会里,绝对是一件奇观。
可路尚时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以本体的样子走过去,单刀直入地问:“会不会说话?”谈瑟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眼前,身体不住地往后退,路尚时说:“你不也是妖么?还害怕我?”
谈瑟便不动了,他从泪眼朦胧的视线里盯着眼前几乎漂亮得过了头的蓝白,蓝色的瞳孔里像藏着一汪星辰大海,只是眼神里却带着一抹很容易察觉地嫌弃。谈瑟半晌才道:“我、我是。”
他好像还没多大,声音都还稚嫩着,但不知是不是哭久了,还是已经到了变声期,稚嫩的声音又带着一点少年人该有的沙哑青涩,路尚时当时就问:“你成年了没?”
谈瑟小声,依然还对他警惕着:“没。”
“……十五。”
十几年前,男人在一次机缘巧合下看上了谈瑟这条小狗,那时候他还事业有成有妻有子。
一年前破产,老婆跟他离婚带着孩子走了,偌大的公司很快就变成了别人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谈瑟还陪着他。
可男人自己都吃不起饭了,再多着一条狗的吃食,他都觉得费劲……
谈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是谁。
听闻这么一件事的路尚时简直奇怪,年轻气盛地口无遮拦吐槽:“你爹妈竟是比我爸妈还过分,我最起码大学毕业了才被扔出来,你这……”
余光瞥见金毛耳朵和尾巴都如数耷拉下来,那天晚上金毛被男人踹了一脚的画面又不适宜地席卷脑子,礼貌二字终于不偏不向地砸了过来,路尚时闭嘴了
闻言,谈瑟侧头看他,局促地小声说:“不敢幻化人形,幻化出的时候我也没钱,别人不收童工……我连身份证都没有,只趴在教室旁边听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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