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面对半路杀出的这位托球中二病,天台上的鬼童发出了愤怒的尖叫。
栖迟眼底一暗,手里的大光球陡然就又亮了几分。
“别杀!”江藐一把拉住栖迟的手,冲他摇摇头,“有些事还没查清楚,别杀它。”
栖迟皱眉看了江藐片刻,手中的光球渐弱消失。
末了,他轻点了下头:“听你的。那先抓起来吧。”
江藐被栖迟一派轻松的语气逗乐了:“说的容易,你抓个试试?”
栖迟不语,直接隔空画了一道符咒,随着红光一现,符咒生生朝着鬼童飞去,化作一方罩子,将它牢牢罩在了里面。
“收。”
栖迟低声喊了句,罩子便迅速向中心收拢,最终连同鬼童在内,一起变成了一枚血色莲子,飞到栖迟掌中。
“给你。”栖迟将血莲子递到江藐手里。
“……”
江藐握着血莲子舔舔嘴角,末了冲栖迟尴尬地笑了下:“学艺不精,让您老见笑了哈。”
栖迟摇头,低声安慰道:“别难过,它是挺难搞的。”
“……”江藐词穷,总觉得栖迟这话特像班上那种回回考满分的学霸在告诉你‘别气馁,这题是挺难的’,让人感动中还隐隐带着些心塞。
“对了,方才我在鬼童的幻境里听它一直在喊‘伊……撒娜’?”江藐看向栖迟,“你比我了解东南亚术法,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伊撒娜……”栖迟眼底流过一丝光,“应当不是术法,是地名。”
第10章 尾巴
江藐觉得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觉,迷迷糊糊醒来,只感到头重脚轻。
眼前是间陌生的房间,但屋子里弥漫的那股清香却不陌生,是栖迟家没错。
江藐躺在大床上,侧目看向床头香炉里燃起的袅袅白烟,脑子里迅速又把先前发生的事全都过了遍……
自己身陷幻境,受伤差点没命,被栖迟给救了……
他把鬼童封在了一枚血莲子里,看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花臂男的摩托车应该还停在玉潭小区楼下,也不记得锁没锁……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还接了通城隍庙那边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已经派人把张美兰跟赵建刚夫妇送回家了,顺便还一并除了除屋里的晦气,让江藐联系下下面看这块能不能报销……
还有,伊撒娜……对,伊撒娜!
江藐猛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好像受伤了,牵动伤口带来的痛感让他不由抽了口气。
“嘶……”他下意识去摸上衣口袋里放着的烟。
“受伤就别抽烟了。”
门外传来个低沉的声音,栖迟手里端着个白瓷碗走进来。顺手就拿去了江藐刚叼在嘴里的烟。
江藐讪笑了下:“嗐,习惯了。每回挂彩都靠这玩意儿止疼,管用得很!”
栖迟不语。
“得,不让抽就不抽吧!” 江藐无所谓地挥下手,继而看向栖迟,“别说,那小鬼头中文说的还挺溜的哈。”
“它在这里呆的时间可不短了。”栖迟边说边取过瓷碗递给江藐,“你受伤损了肺腑,先把药喝了。”
“不忙,先说正事。”江藐推开瓷碗问,“那个伊撒娜,你说是个地名?”
“先喝药。”
“……”
江藐这会儿一门心思都放在“伊撒娜”上,哪还顾得上喝什么药。可看了看面前的人,一副你不喝药我不说,反正我又不急的样子,只能轻叹口气,点点头接过药一口气给闷了。
亲眼看着对方把药喝干净,栖迟才操着他特有的低沉嗓音,娓娓道:“你睡着的时候我又去查了下,伊撒娜是泰国的一个村子,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起案件。当时这个村贫穷落后,村民怀孕或是刚生下的孩子养不起,就总与一个叫伽潘的阿赞做交易。”
“交易?”
“嗯,交易。”栖迟顿了顿道,“你知道在泰国堕胎是违法的,这个伽潘会帮村民料理一切不被发现,在带走他们孩子的时候还会给上村民一笔钱。”
江藐又想起了在幻境中他发现那些婴尸都没有灵魂,不由下意识握了握拳,咬牙道:“他要这些孩子,该不会是……”
“做阴牌,养小鬼,再以高价卖出。”
“操!”
江藐一心烦就总想抽烟,伸手去够被栖迟放在一旁的那支香烟。
栖迟默不作声地把烟先一步拿回手上,随着一缕火光,香烟化为灰烬,方才继续道:“刚出世甚至未出世的孩子被剥夺了活着的权利,就连灵魂也被亲生父母出卖,怨念自然非比寻常。伽潘就是利用这股强大的怨念,才制出了能量巨大的阴牌……这件事后来终于被泰国警方发现了,他们在伊撒娜附近的荒郊找到了那些用于存放婴尸的木柜。据带头涉案的村民说,为了遮人耳目,伽潘让他们用这个木柜来做交易。趁着天黑,他们会把婴尸锁进木柜,等伽潘来取,再把钱放进柜子里。”
江藐只觉得胸口这会儿一个劲发紧,深吸口气问,“那个伽潘,后来抓到了么?”
“伽潘死了。准确来说,是被自己豢养的小鬼反噬了。”
“妈的,该他!”
栖迟沉默地看着江藐,低声问:“鬼童怨气不消,难入轮回。你可有想法?”
江藐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颓力道:“没想法,等我一会儿再联系下地府看看怎么处理吧……诶小花哥,就让我抽一支吧,别闹了。”
栖迟眼底一暗:“你说什么。”
江藐掀开被子,边下床开窗边说:“就一支,我去窗户边儿抽。”
岂料话没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江藐一把拖了回来,掀翻在床上。
“嘶,你干……?”江藐被扯痛伤口,倒吸口凉气。紧接着高大的身影便栖身覆了上来,江藐顿觉一股强势的气场弥漫在他四周。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竟有些发怵:“我,真就只抽一支。”
“你刚刚,叫我什么?”栖迟的嗓音此时听起来异常低哑,眼里带着几分茫然。
“小、小花哥。”江藐尴尬地笑了下,“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叫就是了。”
顷刻间,栖迟只觉得胸口的某个位置就像被布满荆棘的藤蔓缠绕,猛地收紧……支离破碎的记忆里,那人一袭霜色长衫,立于菩提树下。回眸间,他轻勾唇角,用调侃的语气笑道:“幸而今日你遇上了我,不然可就遭殃了,小花哥。”
“喂栖迟,你还好吧?”
江藐的声音唤回了栖迟的神志,他怔怔看着对方的眼睛,直到江藐抬手去撑他的身体,表示自己的伤口被压到了,栖迟才慌忙松手。
“怎么了?”江藐活动了下被栖迟抓痛的手腕,皱眉问。
“你可曾到过须弥山?”
“哪儿?”江藐被问懵了。
“西方净土。”栖迟眼中压抑着复杂的情绪,“极乐世界。”
江藐笑了:“拜托大哥,我是阴兵。像咱这样的小爬虫,哪儿有资格去什么极乐净土啊!地狱十八层我倒是熟,你要是感兴趣回头我跟你讲讲?”
“……”栖迟沉默了,他看向江藐被自己抓出了红印的手腕,闷声道,“抱歉,我拿药给你。”
“嗐,拿什么药!”江藐晃晃胳膊,逗弄道,“放心,没断!”
说罢,他佯作思索:“不过你这住18楼的大佬果真厉害,日后咱俩要是真有一战,我还挺有压力的。”
“无妨,我只是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兴许哪天想起来便自行走了。况且,我是个讲道理的。”
“哈,就是你这样的才最难缠!”江藐摇头笑道,“真要是等你哪天想起了桩什么血海深仇,还不得毁天灭地啊?”
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江藐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除了刚喝下的那碗药外,今都还未进一丝粥米。
“栖迟,你饿不?”
栖迟起身:“我煮了云腿青笋粥,盛一碗给你。”
江藐两眼放光:“妙啊!”
栖迟走了两步,停在门口,低声道:“我…并不讨厌那个称呼。”
“哪个?”
栖迟喉头动了动:“小花哥。”
江藐“嗤”地笑出声,点点头了然道:“好的,小花哥。”
栖迟看向江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沉默片刻后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去了厨房。
看着栖迟消失的背影,江藐敛去笑意。
两人现下的关系虽称不上完全对立,但他既然带着要将地府名苑清理干净的任务,也委实跟这里的住户算不上什么朋友。再者他与栖迟不过也就几面之缘,对方为何愿意对他出手相救?加之此人本领过于高强,其术法也与寻常山精树怪、魑魅魍魉完全不同路,绝非寻常花妖。
江藐心下暗暗思索,还是该到判官那里好好探探这栖迟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咚咚——
窗外发出一阵响动,江藐侧目看去,只见一条蜥蜴尾巴正在一下下很有节奏地敲击着窗户。
接着,一个笑脸儿贴在了玻璃上,冲江藐吐了吐细长的舌头。
江藐笑了下,看来真是饭点儿到了,小宝又跑来蹭饭。他起身打开窗户把小宝放进来,小宝围着江藐开心地爬了几圈,伸出小爪甜甜地喊了声:“爸比——!饭饭!”
江藐边把小宝带出卧室,边对厨房喊:“小花哥,你儿子又来蹭饭了哈!”
小宝原本开开心心地正打算往厨房爬,岂料刚进客厅就瞬间停住,继而十分紧张地开始贴着地板细嗅,嘴里发出小狗般“呜呜”的防范声。
“怎么了小宝?”江藐好奇问。
“嘶哈!”小宝哈出口气,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快速朝着栖迟的书房爬去,一头撞开了门。
“弟弟!”小宝窜上了书柜,四肢扒着柜边儿,冲一只小木盒吐了吐细长的信子,“弟弟——!”
江藐微眯了下眼,他感受到木盒里装着的正是那颗血莲子。想必小宝也是感应到了鬼童的气息。
此时的木盒里发出一阵颤动,江藐垂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银鞭便应声缠上了江藐的手腕。
“小宝,你让开。”
他深吸口气,缓步走向了书柜。
第11章 尾巴
木盒的颤动随着江藐靠近的脚步越发变得剧烈,他腕上的长鞭释放出荧荧白光。江藐提了口气,伸手想要尝试触碰木盒,心说别是栖迟的封印不好使了吧。
“江藐。”身后人唤住了他,皱眉道,“受伤了就别乱跑。”
江藐挑眉笑了下:“我说小花哥,你这封印靠谱么?我看里面这位这会儿上窜下跳的,就快蹿上天花板了。”
栖迟几步上前,将手一抬,木盒便径自打开,血莲子听话地飞入到栖迟掌心,红光一明一灭。
“爸比,弟弟在里面!”小宝扒着栖迟的腿,仰脸儿看向他,“为什么要把弟弟关起来?”
“小宝,那不是弟弟。”江藐朝小宝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后去。
小宝笃定地摇摇头:“是弟弟!”
“鬼童附过二宝的身,沾了他的气息。”栖迟沉声道。
与此同时,他掌心的血莲子又是一阵躁动。
江藐看向莲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它像是有话要说。”
“那让它说呗。”
栖迟点点头:“你和小宝往后些。”
江藐拉着小宝向后退了几步,栖迟将血莲子轻轻掷向地面,地板上瞬间便显现出了一个法阵。
“弟弟——!”
随着小宝激动地喊叫声,只见鬼童蜷着身子出现在了法阵的正中心。
“你就是小宝?”鬼童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小宝,目光落向他身后的尾巴时突然冷笑了声,语气中带着轻蔑,“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小宝没听出来鬼童是在挖苦自己,朝它晃了晃尾巴,天真地问,“弟弟有没有?”
“当然没有,你这个怪物。”鬼童冷声道。
“欸我去,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可爱。”江藐忍不住吐槽,“自己一身白毛,还说人家是妖怪。”
“你有什么话要说?”栖迟看向鬼童,淡淡道。
鬼童明显有些惧怕栖迟,避开了他的目光盯着小宝道:“咱们做个交易吧,我可以把牌借你寄生,你去告诉爸妈,让他们继续供奉这块阴牌。只要爸妈自愿同意了,他们阴兵就管不了。”
江藐气笑了,当着他的面儿做交易,还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气归气,理儿确是这个理儿。佛牌本就是用于让宿主和供奉者缔交契约的媒介,只要双方自愿,他们地府就无权干涉。
“小宝,你也想回家的对吧?也想重新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永远和他们在一起是不是?”鬼童继续道,“现在你有机会了,只要有了这块牌,我们一家人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鬼童话毕,带着颇为得意的笑容看向小宝,等着他答复。而小宝沉默了许久,突然冲鬼童眨了眨眼,晃着他的尾巴问:“弟弟喜不喜欢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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