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婶,家中来客人了吗?”从宛装作不认识这些人。
孟氏点了点头:“他们想请我到汴州。”
“孟婶答应了吗?”
“汴州那边都让三公子来请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就去几天吧!”
钟琯等人皱眉,心想,难道她只打算去待几天?
从宛明悟,没多言。
钟造的次子钟璋忍不住问:“不知这位小娘子是谁家的?”
孟氏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太失礼了。”
钟璋收回目光,颇为憋屈,他不过是想知道这位娘子的身份罢了,又没有打听人家的闺名,怎么就失礼了?!
钟琯乐得看这个因是周氏所出就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庶弟出糗,自然不会搭腔。
从宛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而是对孟氏说:“不如我也跟着孟婶一块儿到汴州吧,路上有个照应。”
孟氏自是高兴。钟雀媛却警铃大作,道:“这等来路不明的女子,怎能跟我们一路?”
她一说话就露馅了,孟氏讶异地看着她,钟琯这才道:“母亲,这是四娘。”
孟氏神情漠然:“你能混在一群男子中这么多个日夜,她为何不能跟我同行?”
钟雀媛又羞又臊,憋得脸色通红。孟氏却懒得教育她,而是跟从宛商量要如何处理钟起渊的那些田。
大女儿那么在乎那些田,她可不希望对方回来后发现田毁了,药材没了。
石玄微在旁听着,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看重那些田,但他依旧彬彬有礼地提议:“孺人若是放心不下那些田,我可留两个侍从在此照看,定不会叫那些田有差错。”
钟造有官品在身,身为他的发妻,即便他没有主动为妻子请诰命,但石玄微还是客气地以她该得的诰命来称呼她。
“那就多谢三公子了。”孟氏道。
石玄微微微一笑:“孺人客气了。”
孟氏虽然答应了下来,却未立刻出发,而是先去田里收草药。
钟雀媛对此颇有怨言,跟自己亲哥钟璋嘀咕时被钟琯听见了,钟琯低声斥责了她。
她不服气,但是出门在外,她不想跟兄长争执,以免传到石玄微的耳中。
她转而打听道:“那个女子是谁?”
钟琯瞥了竖着耳朵的钟璋一眼,道:“云家的小娘子。”
“哪个云家?”钟雀媛问。
“与钟家同乡的云家,还能有哪个云家?”
钟雀媛一惊:“云兵马使家的小娘子?云家何时有的小娘子?!”
是她记错了吗?
前世云家不是只有云翊一个孩子吗,哪有什么小娘子?
钟琯道:“她自幼在这儿生活,你不清楚也不奇怪。”
别说钟雀媛了,他也是遇到从宛之后才知道这些的。回汴州后,他还特意去云家打听,结果证实云家确实有这么一位小娘子。
只是她不喜欢汴州的生活,死活要回乡,云鼎夫妻宠她,便同意她回乡生活,但生怕她会孤单,愣是遣了几个婢女,十几个仆役跟着回来伺候她。
钟琯并不觉得有问题,钟雀媛却认为这其中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
云家若真疼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独自回乡,且在汴州,云家人几乎没在人前提过她的存在,存在感比孟氏在钟家还弱。
可若说不疼,那也没必要派这么多下人照顾她。看她那细皮嫩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便知云家绝对没有亏待过她。
前世直到云鼎病死,她也没听说过这个女儿的存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嗯?她能意识到我的存在有问题,那她的重生可能不是bug,而是某种病毒。”从宛察觉到钟雀媛的想法后,微微吃惊。
一般来说,小世界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主神都无法预料的失误,但它们都还在主神空间的规则之内,因此同在规则之内的审核员的伪装不会被注意到才是。
除非钟雀媛的重生是规则之外的力量导致的。受这股力量的影响,她前世的记忆并不会因为从宛的出现而改变。
不过即使是这样,从宛也不打算对钟雀媛做什么,她得交由宿主来处理。
远在岭南的钟起渊从系统的转述中听说了这事,道:“你们的审核员,该不会只是想摸鱼吧?”
系统替从宛辩解:“审核员是专业的,毕竟她本就没必要专门将这事告诉你。”
钟起渊捏住那点荧光,眯了眯眼:“可给我传递男主、女配、炮灰的信息,原本就是你的工作不是吗?”
系统:“……”
它适当甩锅:“谁让宿主跟气运之子的关注点只在种田上,还带偏了我!”
宿主但凡对任务多上点心,它也不会被带偏啊!
“现在的系统,这么容易被人类带歪的吗?”钟起渊的语气十分耐人寻味。
系统不知想到了什么,噤声了。
“所以,如果你们的审核员被重生者发现了异常,小世界是不是会将审核员排挤出去?要么是审核员动用权限强行篡改重生者的记忆,只是这么一来,就违背了审核员的原则。”钟起渊露出了一个阴险狡诈的笑容。
她似乎想到了如何把“主神的眼睛”给弄走了。
第21章 宅斗不如种田21
违背原则是不可能违背原则的。
从宛明知钟雀媛对她的存在产生了疑惑,也没打算强行篡改钟雀媛的记忆。
况且对方关注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
知道从宛的身份之前,钟雀媛只是觉得这个漂亮的女子有些碍眼而已,并不觉得一个村姑能威胁到自己。可得知她是云鼎唯一的女儿后,钟雀媛便将之当成了劲敌。
“云家嫡女”这个身份毫无疑问是配得上石玄微的,若是这两人先看对了眼,那她“先在石玄微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的算盘就落空了。
所以,返回汴州的路上,她都防着二人有独处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孟氏跟从宛都没眼瞎,从宛便不必说了,连孟氏都看出来她的用心。实在是看不上对方的那点,孟氏选择坐云家的马车,也不愿意跟这个庶女待一块儿。
钟雀媛自是求之不得,倒是石玄微看见后,关注点便随着孟氏落到了云家的车驾上。他发现云家这位小娘子只有在投宿时才会下马车,其余时间都待在马车里。
她的行为十分大家闺秀,只是他在意的却是这个过程中,除了他、钟雀媛以及孟氏之外的人,几乎都会忽视她的存在。
他让人将水与干粮送过去,侍从只会准备孟氏的那一份。
他提醒侍从:“里面还有一位云小娘子。”
侍从猛然惊觉,连忙补充:“属下立马再多备一份干粮。”
事后,石玄微又问那侍从:“你怎会出如此纰漏?”
那侍从惶恐道:“属下一时想不起,还望三公子宽恕!”
第二天,石玄微又让另一个侍从过去送干粮,对方的反应与昨日的侍从一模一样。
石玄微意识到这兴许不是侍从的问题,他渐渐地对这位云家小娘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从宛察觉到他的试探后,暗暗叹了口气:“该说不愧是男主吗?这份敏锐非同寻常。”
她稍微提高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后来的几日,都没再出现侍从忽略她的情况后,石玄微才改变之前的想法,认为只是那两个侍从的记性太差了。
顺利到达汴州后,石玄微隔着马车帘子问从宛:“云小娘子需要我派人护送你回云家吗?”
“三公子美意,我家小娘子心领了。只是云家已有人来接,便不劳烦三公子了。”这么多年一直跟在从宛身边的乳娘道。
话刚落音,便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处,马车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马车夫对着马车里说了什么,那里便走出一位身形消瘦的俊俏郎君来。
“云翊见过三公子。”
来人正是云家郎君,“云从宛”的兄长云翊。
石玄微下马上前,温声道:“从佐见外了。”
云翊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从宛所在的马车上,道:“宛娘,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从宛在乳娘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又嘱咐马车夫道:“替我送孟婶回钟家,不可有所怠慢。”
孟氏十分不舍地朝从宛挥了挥手,道:“改日婶再登门拜访。”
“孟婶可得照顾好自己,不要让钟姐姐与鸢鸢担心。”
“婶省得。”
道了别,双方便在城门分开了。
钟家离节度使的府邸比较近。当初钟造被石洪请到身边当幕佐时,石洪为了拉进与他的关系,特意给他安排了近一点的宅子。而云鼎要带兵操练,因此住的离校场较近。
两家一南一北,相隔了好几条街。
孟氏到钟家宅邸后,石玄微便先回去复命了。钟造的妾梁氏以及女儿都收到了消息,来到中堂迎接她。
梁氏本是孟氏的陪嫁婢女,因孟氏怀着钟祈愿那会儿不方便同房,钟造便收了梁氏。
虽然梁氏也很快就有了身孕,让钟造大为扫兴。但梁氏会讨他的欢心,后来又生下了钟琯,这才让钟造另眼相待,给带到了身边。
这些年没有正室压在头顶,梁氏的日子过得还算逍遥,只是她始终没有忘记:钟造再怎么不喜欢孟氏,那也是钟造明媒正娶的正室,轻慢不得。
周氏不同,她这些年一直都是钟造最喜爱的女人,是钟家实际上的女主人。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她放不下身段去讨好孟氏,所以她先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慢悠悠地出现。
周氏原本想着要给孟氏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钟造最爱的女人。结果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却被孟氏那朴素的打扮也无法遮掩的容颜给比了下去。
一个长年累月干农活的乡下妇人,为何还是这般肤白貌美?!
她这般美貌,尚且需要敷胭脂水粉来遮住脸上的斑点,孟氏素面朝天,为何却看不到一点皱纹?!
她惊愕地叫道:“你——”
孟氏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而是问梁氏:“钟造呢?”
梁氏有些恍惚,孟氏以前似乎不曾指名道姓地喊过自己的夫君吧?
她不知,早在钟造在书信上咒骂钟起渊早点死在道观的时候,孟氏就看透了他,并且不再需要仰仗他,也不再认为他是她的天。
当所有的“敬”与“爱”都消散,她也不必再扮演贤妻良母。钟造不尊重她,她也就没必要尊重对方。
周氏插话道:“官人自然是有公务在身,哪会天天闲坐在家!”
孟氏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我让你说话了吗?一点规矩都没有,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守规矩、没有半点廉耻之心的贱货。”
周氏愣了。而钟雀媛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气哭了,二话不说便跑回屋。
周氏看见女儿,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那日女儿留下书信,说与兄长一块儿去迎嫡母,她瞒住了这个消息,没敢告诉钟造。
没想到她都还没训斥钟雀媛,孟氏便当着大家的面给说穿了,而且还借此机会狠狠地羞辱了她们母女。
周氏又羞又怒,羞耻钟雀媛的不懂事,害她在孟氏面前抬不起头。又恼怒孟氏敢教训自己,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才是钟造的最爱吗?!
打定主意等钟造回来后好好地告孟氏一状,眼下她先示弱:“姐姐……”
“区区贱妾,如何喊得我为姐姐?懂不懂规矩?钟造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吗?”孟氏厉声训斥。
梁氏惊愕地待在旁边不敢开口,心里又暗爽。
孟氏左一个“贱货”,右一个“贱妾”,骂得周氏险些昏厥。周氏恨不得跳起来跟孟氏对骂,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怕梁氏会趁机在钟造面前说她的坏话。
然而要她一直隐忍她也办不到,所以装出一副被骂了的委屈模样,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孟氏问梁氏:“我的房间在哪儿?”
梁氏忙不迭带她去歇息。
原本周氏想安排在偏院,但钟造知道石洪也关注此事,就让周氏腾出房间来给孟氏。
当然,他觉得周氏受委屈了,为了哄她又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她这次趁机戴出来炫耀,没想到给下马威不成,反而还被气哭了。
孟氏没管后院的这些女人。她长途跋涉,身体再健朗也有些吃不消,还是得好好睡上一觉。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梁氏身边的婢女来请她,说是郎君回来了。
钟造在中堂,听周氏哭诉今日家中发生的事情,他的心头早已火冒三丈。待孟氏一出现,他便怒斥:“孟氏你太过分了!”
怒斥出口后,他便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他的发妻孟氏?她怎么跟十年前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孟氏却冷冷地看着他:“我如何过分了?”
钟造回过神,怒意刚消下去,看见周氏那泪眼婆娑的模样,火气又上来了。当然,他没有挑今日之事来说,而是指责孟氏放任两个女儿去云游四方。
孟氏道:“愿儿已经出家,你还管得到她的头上不成?”
“那初鸢呢?她也出家了不成?!”
孟氏的眼神幽深:“你说呢?”
“你——”钟造大骇,“她也出家了?你为何不告知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孟氏含糊其辞。
钟造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孟氏,你太过分了,你这简直、简直是不配为人母!”
“那你便配为人父了吗?平常你何曾想起她们?若非为了利益,你怕是都忘了自己还有两个嫡女吧?”孟氏反唇相讥。
钟造气得目眦尽裂,抬手便要打孟氏。结果孟氏并非他想象中的弱女子,不仅不准备挨打,反而先发制人,狠狠地赏了他一耳光:“这是替愿儿打的,你这些年少不得咒她死吧?世间有你这般狠心的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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