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神似得盯着凤瑄的每一个动作,不由自主的夸赞道:“大人可真好看啊……”
话毕方才察觉自己失言,魔界里不少大人、领主都长得好看,但某些领主十分忌讳“好看”这个词,若是在这些领主面前不小心说漏了,是要被杀死的。
小姬才站起来,顿时又一个腿软,当即又要跪下——却被一只指节修长,温润如玉的手扶住了。
“这是做什么?”
小姬一抬头,就看到凤瑄嘴角带着笑意打趣:“难道动不动就下跪,是你们魔族的习俗吗?”
小姬只觉得心间一个咯噔,砰砰砰跳个不停。
方才远距离看凤瑄的时候,小姬已然觉得凤瑄美的仿若画中仙,定是天道独独宠爱的造物。走进了方才更为震撼,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美人,美的出尘,只一眼就能叫人轻易沉沦,但多看一眼都仿佛是对美人亵渎。
小姬纵使见从前见过了不少魔界领主,见了不少美人,但在此刻,记忆中的那些美人就好似黑白水墨画一般,顷刻间失掉了颜色,面容都变得模糊,他们同凤瑄相比,就如同萤火与之皎月,
萤虫之光岂敢于皓月争辉?
小姬终于回过神,她痴痴道:“大人不仅人美,心肠也似活菩萨般。”
凤瑄哑然失笑,当年他以身炼药,到死都没得到句夸赞,如今不过伸了会手,倒是被夸成活菩萨了。
“你们主上会吃人不成?给你们吓成这幅模样。”
他这本是玩笑话,谁知小姬听了,一脸寻到了知音的激动:“何止是吃人啊!要只是吃人,属下倒还没那么怕了呢……”
厉扶仞这么凶狠?不像啊。
凤瑄于是更加好奇:“当真这么恐怖?”
小姬于是压低了声音,靠近,张牙舞爪的描述:“属下听说主上有个仇家,当年也不知怎么得罪主上了,主上一直怀恨在心,后来主上血洗了万古魔窟,成为新魔神之后,便将那人抓了回来……大人猜主上是如何处理的?”
凤瑄揣测着厉扶仞的性子,眨眨眼:“痛不欲生,折磨致死?”
“大人猜对了一半!”
“一半?”
小姬点头,不过区区回想起来,就叫她心中发憷:“确实是痛不欲生。主上挖掉了他的眼睛,废掉了他的鼻子,割掉了他的舌头,砍掉了他的四肢……”
凤瑄瞳孔猛地收缩:“人彘?!!”
“……日夜派人折磨,千年了,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
凤瑄总算是明白了这群魔修为何如此惧怕厉扶仞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惹到了厉扶仞,竟让厉扶仞动了如此之大的火气。
凤瑄正想着,小姬见气氛不对,又连忙挽救:“不过大人完全不用害怕主上的!”
她絮絮叨叨:“主上对大人当真是好上了天,”她回忆,“属下跟随主上多年,还从未见过主上昨日那番模样,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大人不开心呢。”
“我?”凤瑄笑了,“你怕是看错了吧。”
小姬一听有些急:“属下怎么会看错呢,昨日陪在主上身边的,除了大人再无他人。”
凤瑄还是不相信。
小姬于是奋力辩解:“那、那这住处如何解释?主上耗尽了千年的修为,才造出这么个仙界似的住处,千年来,主上从未准许他人踏足,偏偏大人第一次来,就被主上亲自领进来,大人说说这又怎么解释?”
一番话却把凤瑄说懵了。
这处分明是为白乐荣所造,又怎么会千年来无人踏足?
可看着小孩说话的模样,倒也并非撒谎。
凤瑄终于开始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他询问:“那白乐荣呢?你可知道白乐荣这个人?”
话题转换的实在是太快,小姬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白乐荣?什么白乐荣?这名字……”
这名字,她从前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但眼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凤瑄正欲再次开口询问,一道沉稳急促的脚步声兀的自门前响起,微微带着丝不正常的情绪:“你们在做什么!?”
凤瑄一抬头,看到厉扶仞一袭白袍迎面而来,视线紧紧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凤瑄不明觉厉,倒是小姬,一听厉扶仞语气不对劲,扑腾瞬间又跪了下来,身体跟个筛子似得抖个不停。
“属、属下知错!”
厉扶仞劲直横插在二人中间,怒目相对。
凤瑄摸不着头脑,被厉扶仞这么一打断,方才想问的话顿时又飘到不知何处去了,只轻飘飘来了句:“你在做什么?”
厉扶仞顿时浑身猛地一僵,眼神肉眼可见的变软,连带着周身的气势也弱了下来,像只见到了老虎的大猫。
凤瑄趁机将人唤起:“你们下去吧。”
见厉扶仞没有出声制止,好似得了赦免令一般,一屋子的人毫不犹豫,鱼贯而出,仓皇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小院门口处。
凤瑄这才回过身:“你在她们眼里的地位,大抵也就比阎王殿里的阎王好上那么一点了。”
厉扶仞追在凤瑄身后,语气带着明显的醋意:“你们方才聊了什么?”
挨的那么近就算了,还…还笑的那么好看,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最可恶的是,你同我说话的时候都没这么笑过!
厉扶仞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一地,整个人都酸气逼人。
凤瑄看不懂,不懂厉扶仞为何会突然对一个婢女发怒。他自然而然:“在谈你啊。”
厉扶仞一愣,周身无形燃烧的火焰虚弱又虚荣的跳了跳,暗淡了不少。但嘴上却丝毫不肯认输:“说了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厉扶仞问完,凤瑄脑海里鬼使神差跳出来小姬说的那句:
【主上对大人当真是好上了天。】
凤瑄眼尾止不住的一跳,一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一边面不改色的乱说:“自然是在夸他们的主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修为不凡、才思敏捷、出类拔萃。”
凤瑄一口气说完,抬头,就看到厉扶仞俨然一副完全被安抚下来的模样,踌躇着问:“那阿瑄也是这样想的吗?”
凤瑄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不是。”
厉扶仞于是又肉眼可见的衰了下去。
“哦。”凤瑄眼也不眨:“还说你心狠手辣,一个仇家被折磨了千年还不死。”
这话一出,厉扶仞兀的一愣,面上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还说了什么?”
“就这些了。”
二人交谈间凤瑄已经整理好衣袍,准备往书房去。故而并没有看见他说完这句话后,厉扶仞僵硬的身躯缓缓柔和了下来。
“魔界有魔修传来了消息,已经寻到木流苏的生长之处了。”
凤瑄脚步一顿:“在哪里?”
“在万股魔窟极北处,一处瘴林里面。”
“消息属实?”
“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了,相信不日便会得到确切的消息。”
听了消息,凤瑄显然有些兴奋,厉扶仞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嘴角勉强勾出些弧度:“瘴林危险,到时候我替你去寻吧。”
凤瑄:“不用,我要亲自去。”
厉扶仞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说了句:“那我陪你。”
多一个人自然多一份力量,凤瑄没有拒绝:“多谢,今后你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寻我便是。”
厉扶仞笑的比哭还难看:“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凤瑄一心挂念着乌芝断续膏,一聊完就告辞:“时间紧迫,那我先去书房了?”
结果才走出没几步,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
“阿瑄……”
凤瑄回头,不动神色的挣脱了厉扶仞的手:“何事?”
厉扶仞低下头同凤瑄四目相对,血瞳内微弱的光芒在闪烁:“你就不想问问我,那个仇人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息了,更新恢复时间了
第91章 放了他吧
“你什么意思?”
难道厉扶仞这个所谓的仇人,他也认识?
总不能是是千年前无念宗的人吧?
凤瑄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却听厉扶仞声音嘶哑:“见了你就清楚了。”
他目光隐晦而又痴迷:“所有你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凤瑄将信将疑,却还是提步跟上了厉扶仞。
出了院子,灿烂温暖的日光骤然消散,天空重新变得昏暗阴沉起来,二人一言不发,一路行至大殿。
厉扶仞吩咐:“将人带上来。”
虽不知厉扶仞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凤瑄仍旧安静等候。
不一会,数名仆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缸,放在了大殿前。
只是除了这个大缸外,再没有别的人出入,凤瑄不解的望了厉扶仞一眼,却得到厉扶仞一个肯定的眼神。
凤瑄心间忽然一凉,当下了然,难以置信般朝着缸望去,眼神复杂:“这……”
厉扶仞又遣人:“打开。”
几个仆人麻溜的掀开了厚重的盖子,一瞬间,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盈满了整个大殿。
即使再难以思议,凤瑄也猜出来了——厉扶仞竟然将人关在这样的地方,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了……千年!
厉扶仞一个眼神示意,仆人立即上前,将里面的“人”架了出来。
没有四肢的人像是一个诡异的肉柱,然而冲击更大的,还是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活脱脱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那人浑身没一出好皮肉,似乎早就疯了,出了缸也不逃,只是瑟瑟缩缩的欲往回爬,嘴里发出些诡异的嚯嚯声,难听至极。
凤瑄仔细听了听,这人说的居然是:“杀了我。”
凤瑄活了上千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眼睫颤个不停,只粗略看了一眼,便躲开这极具冲击力的场面。
只一眼,却给凤瑄带来了莫名的熟悉感——这人他从前见过。
难道当真是千年前无念宗的弟子?
“他是谁?”凤瑄哑着喉头问。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厉扶仞尚未来得及回答,那“人”听了,浑身忽然猛地一颤,竟一改怯生生的面容,直接发起疯来!
“你、是你……”他一边大声嚷嚷,哭着喊着,一边艰难又疯狂的朝凤瑄的方向爬来,面容凄惨,吐字不清:“是你……害…无……”
这声音……
凤瑄猛的抬头,脑海中仿若降下一道惊雷般空白一片。
这声音…他绝对不会记错,分明是白乐荣!
凤瑄瞳孔猛的收缩,楞在原地一时间半点反应都没有了。
就像凤瑄认出了白乐荣一般,凤瑄开口的第一个字,白乐荣也确切无疑的认定了,面前不远处的人,就是凤瑄。
那个害他沦落至今的罪魁祸首!
倘若凤瑄不出现,他将永远都是尊贵的无念宗宗主亲传弟子,哪怕得不到厉扶仞的“特殊照拂”,不能成为紫云峰的主人,他也能在无念宗平稳度过一生。
凭什么凤瑄一出现,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厉扶仞就变了?
凭什么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取得苟流信任,而裘子晋却对凤瑄那么好?
然而最让他崩溃的,还是悔过崖下,他亲眼看到“神木”那日。
没有人比他跟清楚,凤瑄召唤的,分明就是令举世都为止疯狂的神木。
因为凤瑄召唤出来的神木,同他手臂上“画”着的那支,简直一模一样。
是,他同苟流说谎了,他手臂上那支神木幻影,并不是他出生就有的。他小时候有一年出了些意外,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已经全然忘记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手臂上便刻着这样一副奇怪的画。
他在修炼上并无天赋,放在寻常,别说是宗主亲传弟子了,就是入个无念宗当个外门弟子都够悬。
苟流当初之所以收他为徒,看中的,就是他与神木之间的关系,可偏偏,众人趋之若鹜的神木就在凤瑄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上。
倘若被苟流知晓了这个消息,自己对苟流、对无念宗也就再没有了用处,届时他耐以生存、引以为傲的一切,将会如同泡影般化作灰烬……
白乐荣发了疯般朝着凤瑄爬来,即便五官尽失,仍旧能看出他满脸的痛色和怒意。
“是你……害……嚯……”
就在白乐荣靠近了,眼看着距离凤瑄不过数步之遥的时候,厉扶仞震袖一挥,凌冽的灵气顿时将白乐荣掀飞,又“哐当”一声,沉闷的落在了地上。
凤瑄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白乐荣痛楚的□□和叫唤声分明声声在耳,宛若警钟般将他唤醒。
即便是再不可思议,凤瑄还是逐渐明白过来:“这是……白乐荣?!”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乐荣又挣扎起来,模样委实难看又吓人到了极点。
凤瑄脑海中一片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白乐荣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又或者说是;厉扶仞怎么会将白乐荣折磨成如今这幅鬼模样……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曾经的厉扶仞望着白乐荣的目光有多热切,如今目光便是多么冰冷,冰冷到就算下一秒厉扶仞提剑将白乐荣杀了,凤瑄都毫不意外。
见凤瑄情绪不对,厉扶仞只以为凤瑄是被白乐荣吓住了,他上前将凤瑄护在身后,冷面对着白乐荣,又轻声对着凤瑄安抚:“别怕,有我在,他再也伤害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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