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添在一旁小小声提醒:“张跃维!”
“不用麻烦张维了。”
郑寻千继续说道。
景添偷偷叹了口气。
他之前唯一记住的那个跃字,终于彻底丢了。
通话很快结束,郑寻千递还手机的同时说道:“老师让我负责你的学习。”
景添愣愣地接过,没出声。
“……所以我和你一起去上课。”
非常理直气壮,景添说不出话来。
不等他做出反应,郑寻千又一次迈开步伐,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景添只能赶紧跟上。
上一任负责辅导他学习的同学过于不负责任,这一任,则有些过于负责了。
景添的脑子里猛然想起一件事。
就在他失去记忆的当天,在宿舍走道里,郑寻千对他说,自己是有所求的。
第16章 怪在意的
他们到的实在太早,走进教室时,里面几乎没人。
景添挑了个前排略微靠边的位置。
这样不那么容易吸引老师注意,又能看清板书。
郑寻千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这个教室有点小,万一到时候坐不下了怎么办?”景添说。
“到时候再说,”郑寻千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书本,“提前看过吗?”
景添当即露出笑容,仿佛邀功般说道:“看过!昨天晚上提前做准备了!”
重修有次数限制,这门课再挂一回就会彻底完蛋,需要更认真地对待。
托郑寻千的福,他昨晚对照着笔记和针对性的习题,一口气看了好几个章节。
不说融会贯通,至少有了一丁点儿基本的了解,相比上午那堂课,他心里更有底。
郑寻千点了点头:“挺好的。”
面对直白的夸奖,景添不好意思起来:“……时间不够,也就走马观花随便看了看,之后多做点题才能真的掌握。”
“不急的,”郑寻千说,“慢慢来。”
景添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闹得受宠若惊,进而坐立不安。
坐在椅子上扭了会儿,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
方才的黄鱼面汤实在鲜美,太对景添的胃口,他喝了大半。
之后的奶茶,也是超大杯的。
喝得时候满足极了,现在一肚子水,胀鼓鼓。
这栋教学楼他失忆后还是第一次来,比较陌生,绕了半天,只找到了孤零零的女厕所。
转悠了两圈正发着愁,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同学,你是不是在找男厕所?”
景添赶紧回头,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高个男生正冲他笑。
“男厕所在楼下和楼上的同一个位置,”那人边说边指,“这栋楼每层只有一个厕所,是错开的。”
“谢谢。”
景添冲他点头致意,接着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我也上厕所,”那男生快步跟了上来,十分热络地主动与他搭话:“你也是大一新生吧?”
景添欲言又止。
他本就不擅长与相处,要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解释清楚自己的遭遇实在过于麻烦。
权衡之下,他决定装傻。
那男生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我是机械自动化的,你呢?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巧了,我也是。
景添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五分钟后,他们上完了厕所,一起回到了同一间教室。
“咦,前几节课我从来没见过你!”男生惊讶。
景添惭愧极了,冲他傻笑。
要命了,自己当初到底在干嘛,重修还那么吊儿郎当的,看来是真不打算毕业了。
教室里依旧空荡荡的。
那男生见他入座,立刻从另一个角落提起书包,跑到他身旁坐了下来。
“你不是新生,是大二的学长吧?”他又问。
原本专心致志低头玩手机的郑寻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男生后又把视线落在了景添的侧脸上。
虽未开口,景添也能读懂他的潜台词。
这小子谁?
“我是今年的大一新生,我叫舒梓钦,”男生非常主动地自我介绍起来,“我们年级好像根本没人选这门课,我在这儿一个都不认识,每次上课都孤零零的。”
景添前些天有做过功课。
他们专业大一都是些基础的数理化,大二才开始涉及专业课程。
但针对比较上进的学生,是可以提前选修未来主修科目的。
这位小学弟,步子迈得还挺猛。
“……你觉得这门课难吗?”景添问。
“不难啊,很有意思,”舒梓钦说,“我挺喜欢的。”
“……”景添扭过头,“这样啊。”
“我们不是大二,”郑寻千突兀地开口,“是来重修的。”
舒梓钦一愣。
景添无地自容。
“因为考了两次都没有过。”
郑寻千继续说道。
舒梓钦眨巴了两下眼睛。
郑寻千说完,再次低头看向手机,浅浅地叹了口气。
“也、没关系的,”舒梓钦尴尬地不停比划,“这次肯定可以过!不然……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帮忙!问我好了!虽然我也不一定会……”
“嗯,是没关系,”郑寻千说,“大不了留级罢了。”
舒梓钦再次眨巴眼睛,不知怎么接话,茫然又无措。
这孩子长得高大,性格却单纯直接,又热心善良。
景添不由得心生好感,不忍他继续被郑寻千捉弄。
“谢谢,不过没事的,”他认真解释,“只有我一个人挂科,他是陪我过来上课,有不懂的……他会教我。
我前阵子是因为……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才没来上课,这学期应该是可以过的。”
舒梓钦闻言松了口气,关心道:“那现在呢,身体好些了吗?”
“……挺好的。”
景添说。
舒梓钦放下心来,对景添露出了初见时那样温和又阳光的笑容:“学长,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舒梓钦自来熟,还话多。
一整堂课,有一半时间,他都在跟景添说悄悄话。
景添大多数时候并不出声,他也不介意。
老师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所以呢,内力就是系统内的相互作用力。
和内力相对应的,来自系统外部的,受环境影响的,叫什么呢?”
舒梓钦一边记笔记一边随口嘀咕:“是轻功吧。”
景添笑点低,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老师听到了动静,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眼神一凌。
“那位同学,”他大声喊道,“第三排第三列那位穿黑衣服的同学,别睡了醒一醒。”
景添赶忙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两下身旁的郑寻千。
这个人,正式上课后前十分钟坐着玩手机,没过多久便改成趴着玩手机,等一堂课时间过半,睡着了。
也不知是来干嘛的。
好在他睡得不是很熟,在外力作用下很快坐起了身。
“睡得那么香,看来是胸有成竹,对知识已经彻底融会贯通了吧,”中年教师指了指依旧睡眼朦胧的郑寻千,“你上来,把这题做了。”
郑寻千没有立刻起身。
他是趴着睡的,刚醒视线模糊,不得不把眼睛眯起来,才能看清黑板上的文字。
模样一反常态,显得有一点呆呆的。
“先上来嘛,”老师对此产生了误解,表情愈发不善,“上来就能看清楚了。
很简单的,但凡刚才课上随便听过一点,都能轻轻松松做出来。”
老师这完全是在唬人了,刚才他还说这题陷阱重重很有难度,看来是想要杀鸡儆猴,给教室里那些晕晕欲睡的学生一个下马威。
可惜,他找错了对象。
郑寻千打了个哈欠,起身时还揉了揉眼睛。
他在全班师生的注视下慢悠悠走到黑板前,对着题目发了会儿呆,接着拿起了笔。
老师不愧是老师,当他写完第一行字,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不错,”他一改方才的语气态度,仿佛只是叫优秀学生上来做一个正面示范,“你们看,这就是我刚才说过的公式代入方法!”
郑寻千看了他一眼,继续默默书写。
这一写,就是半块黑板。
答题完毕,他放下笔,转过身看向老师,一言不发。
“很好,”老师若无其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坐!”
郑寻千低着头往下走,老师又开口了:“那位同学,你从刚才开始一直笑个不停,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第三排第四列那个,就是你!”
原本乐颠颠的景添顿时表情一僵。
舒梓钦看了他一眼,见他不知所措,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地说道:“因、因为学习让我们快乐!”
话音落下,教室里笑成了一片。
老师没崩住,也跟着笑了,继而不再追究。
“这个小学弟还挺好玩的。”
景添在回宿舍的路上对郑寻千感慨。
“是你喜欢的类型吗?”郑寻千问。
景添惊呆了:“啊?啊?”
郑寻千回头看他:“不是吗?”
“我……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景添脸都红了,“只是很正常的、很普通的在说……没有别的意思!”
“哦。”
郑寻千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景添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又强调:“……我现在根本没这种心思。”
“哦。”
郑寻千还是这一个字。
景添皱起眉来,也不出声了。
这个人真的讨厌,太会气人了,说话也气人,不说话也气人,难怪自己当初整天骂他。
郑寻千,会行走的讨人厌。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各自想着心事,直到远远看见了宿舍楼,始终安安静静的。
“先去我的寝室吧?”郑寻千又一次回过头。
“哦。”
景添学着他的样子干巴巴应了一声。
郑寻千不以为意。
往前走了几步,他又说道:“你确定自己现在没这种心思?”
“没心思也没时间,”景添说,“看书都来不及。”
“那怎么还去打听那个谁的生日。”
郑寻千说。
谁?
景添茫然了好几秒,终于回过神来。
要命,他还以为这一茬早就过去了,没想到郑寻千竟耿耿于怀!
更可怕的是,就在此时,宿舍区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是第二次,他跟郑寻千在一起时与楚忱韬撞个正着。
第17章 小脾气
连续两天偶遇,归类为浪漫缘分也未尝不可。
可眼下,气氛却是风雨欲来。
楚忱韬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原本轻快流畅的步伐顿时一滞。
郑寻千依旧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保持着方才的速度,不紧不慢。
短短几秒种后,景添便与他拉开了距离。
因为紧张,景添脚步停了。
郑寻千很快回过身来:“怎么啦?”
他明知故问。
景添不信那么大一个楚忱韬就站在五米开外,他会完全看不见。
他刚才还提起了人家。
楚忱韬很快恢复了镇定,快步向着他俩走来,还调节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好巧啊,刚下课吗?”
景添身上背着书包,与郑寻千又是同班同学,会顺路一起回寝室也不奇怪。
他俩刚才一前一后,并不是并肩走的。
楚忱韬为他找了一个最好的台阶,这应该也是楚忱韬希望听到的答案。
景添对他咧了咧嘴,没出声。
确实是刚下课,可就这么承认,却也有隐瞒欺骗的嫌疑。
景添不擅长这些。
楚忱韬把他的沉默视为默认,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郑寻千,才继续说道:“现在是回寝室?”
再往前就是宿舍楼,这根本是一句废话,景添却依旧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
要是要去寝室,但不是自己的。
他不开口,有人主动代劳,替他回答了。
“他要跟我回寝室,”郑寻千反问他,“有事吗?”
楚忱韬一愣。
我去拿点东西。
我的笔记本打不开,他借了我一台,忘记给我充电器和数据线了。
老师现在安排他来辅导我的学习。
无论楚忱韬乐不乐意接受,这都不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
景添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心中毫无征兆地冒出了一些烦躁,变得有一点点不高兴。
这些天来遭遇的种种,那么多的身不由己,被迫接受,在这个奇怪又不合时宜的时刻,让他的情绪裂开了一条细缝。
好奇怪啊,真的有必要去解释吗?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把自己的期待强加给他,可他到底凭什么要为自己毫无印象的事情负责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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