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仗着他温顺软弱,肆无忌惮为难他。
他想大喊一声:我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打算负责,都给我拉倒滚蛋吧!
景添深呼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没胆,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不出来。
他更委屈了。
现场其余两人见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却料不到他的这番心理活动。
“方便借我五分钟时间吗,”楚忱韬看着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景添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方便。
楚忱韬向他走了一步:“你接下没有急事的话,能不能先跟我……”
“我……我没、没时间!”景添说。
磕磕巴巴把这句话说完,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楚忱韬一脸惊讶。
郑寻千则耸了耸肩,有点幸灾乐祸。
景添一鼓作气,抬起了手,指向了郑寻千,又说到:“不是因为他,跟他没关系。”
郑寻千扬了一下眉。
“学长,那个……”景添的语气很快又软了下来,毫无底气,可依旧坚持着说出了心中所想,“该说的我们昨天都说了。
你说过,不会勉强我。”
楚忱韬没开口。
景添咽了一口唾沫,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这种事情也是勉强不了的。”
楚忱韬欲言又止,点了点头:“我理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我现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念书以外的事情上,”景添说,“我只想好好学习,把这几年缺的都补上。”
楚忱韬意有所指地看了郑寻千一眼。
郑寻千并不开口,置身事外,一副看戏模样。
“行吧,”楚忱韬叹了口气,很快恢复了笑容,“那至少……我们还是能作为朋友相处吧?”
景添迟疑了一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景添,”楚忱韬又往前走了半步,嘴角依旧勉强支撑着弧度,语调却带着明显的失落,显得低沉,“……你也试着理解一下我,好吗?”
景添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吧,”楚忱韬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算了,”楚忱韬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也没错,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
他说完,侧过身,从景添身边走了过去。
“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他说,“我……我还是很喜欢你。”
景添呆立在当场,连道别都忘了说。
楚忱韬很快走远,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吭声,也不动弹。
“走吧?”郑寻千催促。
景添抬起头,看了看他,又重新把头低下,说道:“你先走吧,我……我晚点过来。”
“你又不知道我住哪儿。”
郑寻千说。
景添犹豫了一下:“那你告诉我。”
郑寻千略一迟疑,回头向着楚忱韬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你不会要去找他吧?”
“不是,”景添说,“我想先回寝室。”
回寝室做什么呢?若郑寻千继续追问,他答不上来。
他没别的事,完全可以跟着郑寻千走,可他不乐意。
他小小的倔强,令他想要在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唱一个反调。
他需要一点独立的空间,来消化此刻的情绪。
“也好,”郑寻千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C栋的202。”
孩子气被轻易满足,景添心中那一点点初生的叛逆很快消散无踪。
他又变得老实,乖乖点头:“记住了。”
“……你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郑寻千问。
景添诚实地摇了摇头,接着补充:“打算多看会儿书。”
“过来的时候把书和资料都带上吧,”郑寻千说,“既然想要好好学习,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与郑寻千分开后,景添的大脑里依旧乱糟糟的。
就在刚才,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
这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不断地重复回忆那短暂两秒间楚忱韬的语气、表情、动作和声音。
楚忱韬喜欢他,这是他早就该意识到的。
可亲耳听见,依旧带给他巨大触动。
无论能否给予回应,被另一个人所青睐,终归是一件会带给人正向情绪的事。
景添不禁反思,方才的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说得太直接了。
至少,他应该先接受邀约,等到两人单独相处时再说那些。
楚忱韬恐怕不会愿意方才那一幕被郑寻千看见。
想到郑寻千,景添的心中又涌出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郑寻千只对他说过,你是喜欢我的。
那他自己呢?
整理那么多材料,主动陪他做实验,强行跟着他一起去上课,为什么呀?
他有所求,可自己有什么能让他图的呢?
景添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他在这方面从来都自卑,哪怕表现得再明显,对方不说,他不敢乱猜。
不,不只不乱猜,甚至不该多想。
景添抹了把脸,告诉自己,都去他的吧,男人只会影响我学习的进度!
才推开寝室门,立刻听到了杨悦明显带着强烈八卦欲的声音。
“怎么才回来呀,一顿饭需要吃这么久?”
“……去上课了,”景添说,“我下午重修。”
杨悦大失所望:“什么呀,我还以为你一直跟他在一块儿呢。”
确实是一直在一块儿的。
而且,马上自己又要去找他。
可他们也没做什么暧昧的事,方才是上课,接着还是为了学习。
“怎么样,都聊了些什么?感觉如何?”杨悦兴致勃勃。
“也……没什么吧,”景添说,“没什么特别的。”
杨悦眯起了眼。
“真的没什么!”景添说。
“你看,你之前就是这个样子,才导致了你现在对自己过去的感情生活一无所知!”杨悦说得义正辞严,“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景添被镇住了,好一会儿才试着反驳:“……我总不能再失忆吧?”
“这谁说得准呢,”杨悦说,“你没听说过吗,有些人在恢复记忆以后,会把自己失忆这段时间的事给忘个精光。”
还有这种事?景添惊讶。
“所以!”杨悦笑嘻嘻在他跟前坐下,“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不知道,不是我不肯说,是说不上来,”景添想了想,又交代了一点儿,“对了,夏老师现在让他负责我的学习了。”
“嚯!”杨悦睁大眼睛,“他答应了?”
何止是答应呢,说是他主动争取的都不为过。
“这太明显了,”杨悦说,“不管你们俩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现在摆明了就是想追你啊!”
景添没出声。
他能察觉到,自己的面颊变得有一点烫。
“你没问他吗,你们当初发生过什么?”杨悦又问。
“……不想问。”
景添说。
他当然是好奇的。
可他不希望郑寻千发现这份好奇。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往事中,一定会有令他听过后感到后悔的内容。
“不说了,”景添放下书包,“我收拾一下,待会要去……去念书。”
杨悦并未多想,问道:“你知道你的书本材料都放哪儿吧?”
“知道的,”景添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最下面的柜子,“都这么多天了。”
他说着,开始寻找自己今天想要学习科目的相关课本。
这些天里他有大致了解过自己的个人物品摆放,但还没来得及细细翻看。
把柜子里一整叠教材统统搬出来,才发现下面藏着一个铁皮的糖果盒。
景添怀着好奇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不少东西,摆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封面朴素的硬壳笔记本。
他的心不受控制漏跳了一拍。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第18章 别扭心事
笔记本中间夹着东西,才刚一翻开,便掉了出来。
景添怀着好奇捡起,是一张折叠起来纸张,打开后,他很快愣住了。
那张A4大小的纸,最上方赫然印着“实验操作规范与评价”的字样。
闹了半天,这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课堂笔记吗?
景添心中涌起微妙的失落感。
他在暗自叹气的同时随意往下扫了一眼,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纸张上除了印刷的黑色宋体字外,还有蓝色与红色两种水笔所书写的文字。
蓝色的字迹略显随意,非常简略地在划好的空格里填了些大概是实验记录的文字。
哪怕景添对这项实验内容一窍不通,也能看出极为敷衍、满是糊弄,很不认真。
虽比印象中凌乱些许,可他认得,那是他自己的笔迹。
红色的字迹也不规整,略显潦草,非常粗犷的在几乎每一行蓝字旁写了些简单的批注。
每一条批注末尾,都写着一个数字,数字前均有一个负号。
纸张的最下方,红字龙飞凤舞写着:35,不及格。
下面还划了两条潇洒的横线。
景添很快便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当初他处心积虑跟郑寻千分在一组继而被羞辱所留下的物证。
他心中一阵窘迫,想把这东西揉成一团赶紧丢掉,才抬起手,很快又止住了。
若只是随手安置,这张代表着不愉快回忆的纸张可能会出现在杂物堆里、被夹在从不主动翻阅的书本中间、裸露摆放在书桌任意抽屉的角落,而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被整齐地折叠,夹进笔记本,收进糖果盒,安置在柜子最下方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如今再次展开,看起来依旧是崭新的。
它更像是被珍藏的。
景添呆滞了会儿,脸红了。
不至于吧,他想,自己当初会不会也太……那个了。
他又低头看向了笔记本。
这张纸是夹在中间位置的,翻开那一页,上面的字迹与实验报告上的蓝色字迹相似,却更为工整一些。
偌大一页,只写着两行大字,无视印刷的横线,落在正中间。
“那个混蛋今天干的好事!”
“气死我啦!”
景添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咽了口唾沫,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页的内容比前一页更简单些。
“不理我。
好难,他烦我了吧?”
谁不理我?当初的自己没有写,答案却并不难猜。
景添飞快地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一页的内容稍微多了些。
“他今天又在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乌龙茶,无糖的那个。
那么难喝还天天喝。
没品味。
我把最后三瓶全买啦,看他明天买什么~”
景添再次往后翻,可惜,没能看到期待中的后续。
页面上所写的已经是完全无关的内容了。
“天蝎座10月24日-11月22日
“属性:水象星座
“守护星:冥王星
“幸运色:紫色,黑色
“相性最佳:双鱼座、巨蟹座、处女座。
“相性最差:摩羯座、天”
最后两行被粗暴地划掉,一旁还盖上了两个超大的字:放屁!
自己好像是正在摘抄,写到一半戛然而止,并且生气了。
景添盯着最后那个孤零零的“天”字看了一会儿,心想,那大概是指天秤座吧。
他的大脑又一次发出了嗡嗡声响。
很奇怪,太奇怪了,他明明是不信星座的。
那些非理性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只能作为心里安慰存在的玄学,他从来不感兴趣。
会如此认真地抄写在本子上,简直匪夷所思。
可其中的理由,好像并不难猜。
景添忽然一阵羞耻。
怎么会那么幼稚、愚蠢,那么不理智,那么好笑。
他又想起了醒来后最初的猜测。
自己不是失忆了吧,是被穿越了,那个占用了他身体的人是个彻彻底底的笨蛋,只不过恰好跟他同一个星座。
景添不自觉抬起手来捏紧自己的耳垂,又因为不习惯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而很快松开。
“你蹲在那儿不累吗?”杨悦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响起。
景添吓了一跳,笔记本掉在了铁皮盒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你干嘛呢!”杨悦也被吓了一跳,“砸东西?”
“……东西掉了,”景添说着,慌慌张张地把笔记本塞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放进柜子,飞快地关上柜门,“有点乱,在整理。”
杨悦不疑有他:“要帮忙吗?”
“不用,”景添站起身来,低着头快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懒得收拾了,下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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