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牛车上，沈灵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手试上周瑾的额头，还是那般发烫，叫人害怕，沈灵雁一边将自己身上湿的裙摆布料撕下来，一边一块一块的递给云珠，让她叠一下。
冰凉的布料放在周瑾头顶，每隔一会就要拿到旁边放凉，而她发烫的额头终于凉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目前的画风有点诡异，一个是高高在上风格无限的摄政王，如今脸色苍白的靠着；另一个是地位在所有人之上，乃最尊贵的女帝。两位响当当的人物和一个女帝的贴身婢女，居然因为有车而坐还是牛车，变得温柔更多，三人蜷缩在牛车上，看看前方，已经是快到了那个村庄，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
云珠全程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的在照顾着沈灵雁，披风给她披着，眼睛一直在观察着沈灵雁身上的伤，甚至恨不得这就去把整个太医院搬来。
牛车徐徐停下，沈灵雁定睛观察，这是个不大的村庄，村口的大树下许多老人小孩坐在那里乘凉，此刻墨云初散，沈灵雁意料中的雨并没有来，而空气里的闷热却不减，许多村民都纷纷走出来透透气，人人都是那干净又简单的一身布衣，倒是比沈灵雁三人满身的血污好看不少。
从老汉家里走出来一个妇人，也是那样的布衣，穿的干干净净，虽然皮肤粗糙暗淡，却依稀能够辨认出来是个美人。
“老张，这三位是？”妇人开口便管那老汉问，原来二人竟是夫妻，不过因为那张姓男人被劳作摧残的又黑又显老，这才被沈灵雁误认成老汉。
沈灵雁简单的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那妇人就差没心疼落泪了，看着那些伤疤，又气又难过，连忙招呼她们进去。
屋子虽简陋，却也算大，三个人进去也不显拥挤，还多出来一个房间。
“不知这个房间里可还有人？”沈灵雁意思是想把周瑾带到那个房间里好好休息，谁知道那妇人一被问到就满脸泪水，张姓男人也是一脸忧愁。
这……是怎么了？
第22章
妇人将她和周瑾扶到凳子上坐下，伸手拿来一顶闪闪发光的凤冠，在灰暗破旧的小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家里可有喜事？”沈灵雁越看越觉得像女子出嫁所戴的头饰，在这个国度，凤冠不一定非要皇后或女帝才能戴，寻常百姓家成亲也均可凤冠霞帔。只是沈灵雁不解，明明成亲是喜事，这家人何故愁成这样，难不成……
是什么官家子弟逼婚？
沈灵雁不等他们说话就已经气鼓鼓的了，那妇人缓缓说出来的话，才令人窒息。
“是将女儿嫁给河神。”妇人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将近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沈灵雁和周瑾越听脸越黑。
原来夏日河水上涨，他们这个村落又紧靠一条大河和不少湖泊，几十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水灾了，几乎伤亡惨重。只是发过水灾的第二年，一个妙龄女子失足落入河中怎么也打捞不着尸体，而恰恰是那一年……河水上涨的不厉害，收成极好，到了第三年没有人落水，又来了一次水灾，村民们便开始了这一残酷的祭河神行为。
过程很简单，其实也就是将一个最美丽的女子，送入河中。而这一行为，真的让整个村子平安无事了几十年之久。
“为什么发过水灾之后，村子里的人不搬走，离这些河湖远些，非要待在这个地方，任由女子被祭吗？”沈灵雁抛出一个疑问，见男人将药端过来，连声道谢的接过，一边给周瑾喂药，一边听着妇人的下文。
只见她擦了擦眼泪，一脸忧愁的和丈夫眼神交流了一会，男人微微点头，她这才敢说。
“这里离着良州近，刺史姓李，叫李修贤，却无恶不作，也不知道为什么，朝中还频频拨款，仿佛是褒奖这个刺史的……我们这些人宁愿在这里，也不想去过那生死不如的日子啊。”说着，妇人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压抑，周瑾已经喝下药，烧已经在退了，面对这样的事情，她和沈灵雁一样生气。
这不就是苛政猛于虎的恶心版吗？贪官猛于虎。
几人生气的生气，发愁的发愁，正值这个时候，偏屋的房间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推门人身上，沈灵雁这才看清那个被誉为整个村子最美的女人。
原本妇人就算如此还不掩其风华，她的女儿更是将那美貌传了个十成十。
眉眼五官单拿出来也不算多么好看，可放在一起，竟然如此精致决绝，沈灵雁日日对着周瑾那妖艳美丽的脸，现在看到如此清纯的容貌，竟也是一时缓不过神来。
周瑾只是看了一样就将目光转向沈灵雁，她觉得再好看也不如沈灵雁耐看，可惜沈灵雁却因为那人的容貌而发愣。
周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她发呆就生气，使劲摇晃着沈灵雁的袖子，强迫她回过神来。
“亦巧，你怎么出来了。”女子名张亦巧，走路都那般柔弱，她慢吞吞的来到沈灵雁面前，眼神里似有恳求。
沈灵雁看了出来，于是她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要跟着张亦巧走进那屋子，周瑾眼看着这俩人要抛弃自己，连忙不顾身上的伤站起来，从云珠手中接过唯一几身的换洗衣裳，冠冕堂皇的要跟进去换衣裳。
目送三人进去，云珠也跟着妇人出去帮忙准备晚饭，只剩下男人托腮思考：“究竟是哪家的大小姐……”
*
进屋后，周瑾躲在帘子后面换衣服，沈灵雁和张亦巧坐在床边，近距离的看才发现张亦巧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很久了，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挺她说，去嫁河神的前几天要一直穿着，而明天就要去祭河神了。
沈灵雁到现在都觉得，这一切为什么这么的匪夷所思，太过于神幻色彩，却也真的是每年都去祭后再也没有发过水灾，沈灵雁自现代而来，不相信这些神怪传说，可她同样无法做到劝别人也不信。
周瑾终于咬牙换好衣服，身上的伤大体已经不流血了，她坐到沈灵雁的身边，眼神中凝着不明的情绪，
“所以姑娘到底要求……求我什么事。”这些天皇帝当习惯了，差点脱口而出“朕”所幸记起来抓紧改口，只是周瑾投来玩味的目光，让沈灵雁脸上有些挂不住。
“求二位姑娘救救我……”张亦巧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只是跪倒在地，原本就已经红肿的眼睛又是流出清泪，这下她的算盘，沈灵雁和周瑾都知道了。
张亦巧见是自家父亲救了她们，两人又生的那叫个花容月貌，不论从哪方面说，都是符合河神娶妻的要求。
沈灵雁突然面露难色，确实是她父亲救的，可嫁给河神不就是要去死吗？替死这种事谁愿意啊。
“二位姑娘不必非要去替亦巧死，只需在河中多憋气，待那些人走了再上岸……”看来这个张亦巧已经把所有事都想周全了，沈灵雁和周瑾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了打算。
周瑾先开口：“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本……我即刻就能去找你的父亲说愿意替你，可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姑娘也得答应我们一件事。”
张亦巧一听这话，高兴的眼睛都亮了，暂时压抑住开心，小心翼翼的询问：“姑娘可有要紧事。”
“良州刺史李修贤是如何贪污如何无恶不作，我都要你一桩桩一件件的说明白，还必须要有证据。可办得到？”
周瑾步步紧逼，大有张亦巧不答应自己便跑路的架势，张亦巧一脸懵，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贵的女子，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你们是要调查李修贤贪污的事吗？”
可惜这点猜疑没有得到证实，周瑾避而不谈，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也许沈灵雁看张亦巧的眸中还能有些呆愣，可周瑾的眼神里全都是犀利。
自己的命摆在面前，张亦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拒绝，她斩钉截铁的一扣头：“亦巧愿意！”
听到这句话，周瑾才算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其妙的双更哦哈哈哈
第23章
这桩交易莫名其妙的定下，沈灵雁全程还是懵逼着，直到周瑾要站起身来出去和男人说的时候，她下意识过去握住周瑾的手，杏子般的眼睛看着周瑾。
“你是说……明日自己要往那不知深浅的河里走？只是为了这件事？”沈灵雁这才缓缓回过神，周瑾闻言点点头，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谁料沈灵雁倒是先生气了：“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伤？不知道自己风寒还没痊愈吗？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后面半句话沈灵雁没有说出来，周瑾愣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她牵唇一笑，手抚上沈灵雁的脑袋，像是大人哄小孩子：“我都知道，可我们此行的目的，陛……雁雁也不要忘了。”
真是言多必失，周瑾差点就要叫她陛下了，要不是眼睛适时的瞥到那一身红色喜服的张亦巧，她估计就要说出来了。
“我自然没有忘记。”沈灵雁咬紧下嘴唇，手指握拳都有些发白了，可终究还是松开手，叹了口气：“那你去吧，我和你一起出去。”
说罢，沈灵雁也换好衣裳，抱着那几件带着血污的衣裳，同周瑾张亦巧一起走了出来。
男人原本和妇人忙活着晚饭，一下子看自家哭了好几日的女儿都出来了，和那妇人一齐停下手中的活计，怔怔的看着仨人。
“方才……我与张姑娘讨论一番，深觉痛心。如今我的命都是恩人救的，那我愿意替亦巧姑娘去祭河神，不知道恩人意下如何。”
周瑾十分诚恳的弯腰作揖，说出来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在这不大不小的屋子。
男人几乎惊讶到失声，他组织语言了好久才按耐住自己心里疯狂想答应的念头：“姑娘不用这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需要姑娘如此回报啊……”
周瑾似是早就料到会这样，她便装着猛烈咳嗽，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血污布子，捂住嘴巴继续咳嗽几下，这才委屈巴巴的“承认”：“其实……我已经患上咳血之症，药石无医。与其苟活几年死的痛苦，不如这次就拿自己这苟延残喘的命来换亦巧姑娘的命。”
沈灵雁闻言瞪大了眼睛，要不是现在当着妇人一家的面不好意思动手，要是搁平时沈灵雁绝对可以冲上去打她。
沈灵雁为了配合她，只好违心的点点头，看着男人和妇人眼神交流，好一会，那妇人脸上挂着泪珠：“姑娘此言当真！”
周瑾又是很肯定的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人到底还是自私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愿意替自己的女儿去死，谁不乐意。
俩夫妻将张亦巧拉过来，三个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见那妇人不听的弯腰鞠躬，还一直在说感谢。
看来是谈妥了，张亦巧笑着转过身来，又是明艳了一室，可这次沈灵雁再也不觉得有多么可看的了。
周瑾倒也很高兴，堂堂正正的看着这三个素不相识的百姓给自己鞠躬，心里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上辈子呼风唤雨的时候了，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她觉得还是要把事情说开的。
“只是我还是有个请求。”周瑾故意吊人胃口似的，说出来这句话还停顿一会，男人耐不住性子了，很是恭敬的道：“姑娘但说无妨，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男人诚恳的眼神不会骗人，沈灵雁先示意云珠将房门关上，云珠四下看了看街坊没有人在，这才安心的关上门走回来。
“待我去后……还希望各位可以协助这位姑娘，作证李修贤贪污一事，搜寻证据。”周瑾也不怕他们猜出来什么，只是指了指沈灵雁，人们的目光才转向看她。
男人明白了，连连点头生怕周瑾后悔，妇人简直要感动的哭倒在地，这是她的女儿有救了……
男人也终于从喜悦和纠结中回过神来，抓紧拉着妇人去接着准备晚饭，张亦巧换下来喜服跟着出去，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待目送他们出去，沈灵雁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在凳子上，表情很难看，周瑾察觉到，走过来和她坐在一处。
不知道为什么，周瑾很喜欢摸沈灵雁的脑袋，还总是带着笑容：“明明要去河里装死的是我哎，陛下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周瑾还是揉着她的头发，那柔软的触感在手心中绽放，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她适时的拿开手，很是耐心的看着沈灵雁。
“你……那河水不知深浅，若你没法及时回来……”沈灵雁不敢再说下去，周瑾打断了她，眸子怔怔的看着她。前所未有的正经：“陛下，如今您已经有大臣助力，会自己看奏折了若我死了，你再也不必担心有人抢你的政权了……这不好吗？”
这一番话，让沈灵雁心突然发颤，她生气的站起身来，对着周瑾第一次发火：“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人命大于天，要是想要江山，那就公平公正的比，我不需要你让给我。”
周瑾愣了许久，知道沈灵雁是生气了，跟着站起身来揽住她的腰肢：“姐姐别生气了嘛，你要相信我的功夫，定不会有事的！”
又是那种无辜的眼神，沈灵雁看一次投降一次，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却又再也生不起气了。
二人走到窗边，微微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婆娑的月影摇曳，夏日的微风习习吹进来，拂过沈灵雁的脸庞，几缕青丝扬起，沈灵雁看着窗外忙活的几人，而周瑾却看着出神的看着沈灵雁。
月光洒进来，将沈灵雁唯一的簪子也照的如银饰般好看，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只是转身离开，抱起那些带着血污的衣裳就要往外走。
周瑾要跟着。
沈灵雁却把她推回屋子让她躺：“先休息，我去洗衣服。”
周瑾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这么听话了，她乖乖躺下，看着要出去的沈灵雁。
“水凉，记得烧点热水再洗。”
沈灵雁点点头，牵唇一笑：“你相信我，我会洗衣服的。”
第24章
周瑾不知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灵雁其实早已经变得对这些事很熟练了。
10/28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