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为她烧了点热水,掺进木盆里,沈灵雁就着明亮的月光在院子里洗那些衣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皇宫,衣裳必须要干干净净的。
沈灵雁如此想着,手下的力气更大了,那些都快干涸的血迹被她狠狠揉搓去,直至晚饭终于做好,沈灵雁也洗好衣服了。
刚刚站起身来晾好衣裙,向后一看却发现了周瑾。也不知道周瑾在这里看了多久,只见她眸子盯着沈灵雁的那双手,走上前来轻轻握起:“疼吗?”
沈灵雁被她这举动问的莫名其妙,以为她是在说自己身上的伤,于是没心没肺的回了一句:“不疼啦,早就不疼了,你给我抹上的那些草药居然还真有奇效。”
周瑾闻言,视线终于从沈灵雁的那双手上挪开,染了笑意:“没想到,看起来冰雪聪明的小雁雁,也有傻愣愣的一面?”
“什么傻?你这是不敬!”沈灵雁这下反应倒快,直接怼回去,那副样子像极了初露锋芒的小兽,也让周瑾如获至宝。
周瑾忍住要去揉沈灵雁脑袋的冲动,只是继续握起她的手,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是说,你刚刚洗衣服这么用力,真的不疼吗?”
提到这个,沈灵雁才借着月光看自己的手掌已经微微红肿,自己仿佛在有意无意的锻炼力量,今日那些黑衣人的出现也让沈灵雁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武功的重要性,看来回皇宫后练武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那边这家人已经摆好饭菜在桌子上了,都不敢动筷,等着沈灵雁和周瑾过去。
两人也不磨蹭,沈灵雁只是草率的答个“疼”字,便快速甩掉周瑾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一前一后的赶往正屋。
两人是整个屋子里背景地位最高的人,可惜这户人家不知道,俩人目前也并不是多么开心,这几日的烦心事堵在心上压的人喘不过气。
云珠和那家人坐在一处,看了几眼他们的反应,那笑容几乎都要收不住了,嘴角也要咧到耳根了,整顿饭下来却只有自家主子沈灵雁和那个摄政王周瑾脸色很差。
“如此,便不打扰三位歇息了。”男人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周瑾沈灵雁和云珠这被引到张亦巧的那间屋子里休息,张亦巧这才被迫和父母同住一床,临睡前,那妇人还拿着凤冠霞帔要来给周瑾穿上。
沈灵雁见状,连忙推脱:“云珠也是自小服侍这些的,不劳夫人您挂心了。”
妇人闻言也没坚持,将手里的喜袍凤冠什么的一股脑放下,自己也凑到周瑾身边握起她的手,这亲密的举动没让周瑾不开心,反而是这个沈灵雁感觉不开心。
思考了一会,只见沈灵雁也靠近了周瑾,手还挽着她的胳膊,一副很亲昵的样子,得意的看着妇人。
……
此刻夜已经深了,外面月亮依旧明亮,沈灵雁也能看出来妇人要和周瑾说什么,于是很识趣的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风景。
“姑娘,我虽不知你家在何处,父母何在,却也是为了救我的女儿才……明日也算是你出嫁的日子,那就让我来给你穿戴好不好?”
妇人终于开口了,她像是握住自己女儿的手一般握周瑾的手,还眼中泛着点点泪光。
就算沈灵雁刚刚说有云珠服侍,可这个妇人也并没有打算离去,她很是倔强的看着周瑾,仿佛她不答应,自己这辈子都会有遗憾的。
周瑾看出来了,她神色难辨的点点头,也伸出手来抚上这个妇人的手,沧桑布满茧子,周瑾很难想象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茧子,不过看看这些农活,倒也就明白了。
沈灵雁这个时候也转过身来了,她看着周瑾坐在劣质的铜镜前任由妇人给她绾发髻穿戴喜服,昏暗的灯烛下,喜服精致好看,金边也仿佛在闪闪发光。
沈灵雁看的有些呆了,直到周瑾又开始对着她莲里莲气,这才微微回过神来。
“好了,别说啦,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沈灵雁忍着翻白眼,装作一脸嫌弃的看着周瑾,明明转过头来了还忍不住余光去看。
“这凤冠,原该是夫君要给姑娘戴上的。”妇人显得有些低落,凤冠在她手中捧着,迟迟没有给周瑾戴上,沈灵雁也不知道怎么了,神使鬼差的走上前来接过那凤冠。
“我来怎么样。”也不等周瑾和妇人答应,她便将凤冠安安稳稳的戴上去,行动间凤冠上珊瑚红的流苏珠子碰撞,金色步摇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柔和的光芒,沈灵雁望着铜镜里的周瑾呆了,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这身大红色喜服张亦巧也穿过,可除了格格不入的清纯面庞给沈灵雁留下印象外,就是那娇小的身材撑不起来。
可直到沈灵雁看到周瑾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肌肤胜雪什么叫绝美。
大红色喜服衬的周瑾那双手手美妙如玉,那脸颊旁摇曳的珊瑚耳坠给整个人添了生机,在这件破旧的小屋子里,如同刚刚下凡的仙女那般少见惊艳。
妇人终于满意的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沈灵雁和周瑾,两个人都毫无困意,尤其是沈灵雁,看着这样的周瑾简直连眨眼都不敢,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她,生怕周瑾一会便要像仙女那般飞回天上。
“傻不傻啊……”周瑾小声嘟囔了一句,她从铜镜前站起身来,走到沈灵雁的身边,强拉硬拽的来到床前,二人相对而坐,吹熄了烛火,外面的月亮因为临近十五,现在很圆,是满月。
月光缓缓洒进来,洒在窗棂上,照在周瑾的凤冠上,沈灵雁呆愣了这一晚,终于组织好语言:“很美。”
周瑾看向她,知道沈灵雁说的是自己,她坏笑着用凤冠蹭沈灵雁的脸颊,那冰凉的珠子触感很是别样,沈灵雁红着脸躲开,却一下子躺倒在床上。
周瑾直接也跟着躺下,那珠子锲而不舍的蹭她,惹得沈灵雁笑声不断。
第25章
“别蹭了别蹭了,一会刚刚绾好的发髻都散了!”沈灵雁比周瑾还在意她的发型,只是打趣了一会便推着周瑾赶紧起身。
周瑾耍赖似的趴了好一会,这才堪堪起身摇晃着沈灵雁的胳膊,一副小孩子没玩够的神情。
沈灵雁却只顾着看周瑾的发髻,因为刚刚的闹腾打趣,已经凌乱了许多,她拿来妇人方才用的木梳,给周瑾又梳整齐了,终于满意。
“好了,睡觉吧。明天可是一场恶战呢。”沈灵雁轻轻扶着周瑾躺下,现在两人身上的伤因为刚刚的闹腾而又开始疼,其中最为严重的周瑾还隐隐发着低烧,沈灵雁不敢再让她熬夜,只能先按下人,精心替她护好发髻。
“你去哪?”沈灵雁转身要出去却被周瑾拉住袖子,她耐心的转过身来,想对这个孩子气的摄政王发火又顾及她还是个病人,只好咬牙道:“我疼的睡不着,出去转转。”
周瑾闻言唇角勾起,一把揽过来沈灵雁,轻轻掀开她的衣袖查看,沈灵雁只是红着脸,喘气都不敢大声。
可见周瑾越来越过分,甚至要掀开裙子查看大腿,沈灵雁直接生气,顾及那张姓一家人都睡下了,又压低声音发火:“你要干什么!几天不在皇宫里就放肆了?”
这话说出来沈灵雁自己都违心,周瑾什么时候不放肆?沈灵雁都已经开始等她回怼自己了,却不料腰间环上一双手。
“躺在我旁边,不然我睡不着。”生着病的周瑾本就黏人,再加上明日又是那般的不同寻常,平时就算再怎么莲里莲气的周瑾如今也放下身段来抱着沈灵雁了。
沈灵雁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准确来说也是不想拒绝,她缓缓忍着疼躺下来,将周瑾那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暖和。
就算这样也还要嘴硬:“朕可不是心疼你,只是也困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包袱,总觉得自己面前的那个周瑾还是和自己作对的摄政王,可就算这样觉得,沈灵雁还是没出息的去陪她。
有了沈灵雁躺在身边,周瑾很快就陷入梦乡,沈灵雁也因为受惊辛苦了一天,没一会就睡去。
窗子并没有关上,夏天的蝉鸣声传入房间,伴着月光起舞,在黑夜之中送去清凉,两人没有盖什么被子,睡得朦朦胧胧间,沈灵雁还给周瑾扇了扇风。
*
次日一早,沈灵雁是被热醒的,她一身便是满头大汗,站在窗子边一看,才知道今日没有大太阳,是乌云蔽日的天气,空气中弥漫着闷热,村民们却再也没有躲起来乘凉,而是一股脑的站在张姓人家门口等待今天的河神之妻。
男人一直在劝他们等一会,为的就是想让周瑾和沈灵雁能多休息一会。
只可惜那些村民不买账,嚷嚷声越大了,云珠也立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看见周瑾黑着一张脸坐起身来,揉着眉心生气:“外面怎么这么吵。”
也许是因为表情太吓人了,云珠都不敢回答了,还是沈灵雁说的。
“是那些村民,要来找……河神妻子。”沈灵雁斟酌着用词,却见周瑾的脸越来越黑了,她有些好笑的走到床边,拿走周瑾还在揉眉心的手,想起小说里那些苏苏的情节,神使鬼差的伸手替周瑾抚平了那紧皱的眉头。
周瑾立刻换上了一副明媚开心的表情,外面的吵闹声仿佛也影响不到她了,眼睛里只有沈灵雁。
“别说本王是什么河神的妻子,本王宁愿……是你的妻子。”周瑾正经不过三秒就开始开玩笑,沈灵雁却莫名其妙的脸红,感受到脸颊发烫之后,她立刻转身躲开周瑾的眼神。
周瑾也不继续说了,站起身来将木梳递给沈灵雁,央着沈灵雁给自己再梳发,沈灵雁一下一下的轻轻给她梳着,心烦意乱的沈灵雁却耐着性子还抚摸着那如泼墨般的发丝。
“今日之行,切记平安。朕命令你的。”沈灵雁替她梳好头发后,盯着铜镜里的周瑾,缓缓开口,温柔又不容拒绝。
“臣遵旨。”这是周瑾第一次以臣自称,也是第一次很恭敬的应下沈灵雁所说的话。
二人都没有再继续磨蹭下去,沈灵雁先推开屋子门,几日皇帝当下来,她周身的气质都已经潜移默化的盛满帝家威严,即使什么也不说,也照样足够震慑。
村民们一时没有声音,只听沈灵雁嗓音清冽如同那寒泉轻响:“有什么仪式要举行?”
村民们摇头,为首的村长战战兢兢的走上前,透过门缝窥见那着红色喜服的周瑾端坐在其中,心下一喜,这容貌没问题!
他退回到村民之中,向他们点点头,村民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替换了笑脸:“没有什么仪式,只是要赶在中午前将姑娘送去成亲。”
说的这叫一个好听啊,哪里是什么送她成亲,若今日换成张亦巧,那便是送人去死。张家外面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花轿,“送亲”队伍也算是浩浩荡荡,周瑾只坐在屋子里不出来。
“我们姑娘说了,她既是去‘嫁’河神的,那便要你们对她恭恭敬敬。跪着叩首请她出来上轿子。”
云珠也跟着走出来说道,这番话如同响雷一般炸在人群中,村民们面面厮觑,谁也不想向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磕头跪拜。
有人挑头破声:“我们上跪皇帝摄政王,下跪父母长辈,为何……啊——”
话没说完,那村民已经晕倒在地,沈灵雁看的清清楚楚,是从屋子里飞出来一根银针扎入那人的太阳穴中,这才昏厥过去。
是周瑾。沈灵雁心知肚明,可她只是微微一笑,满脸的不耐烦:“看到没有,河神大人已经怪罪下来了,你们还不跪拜?”
话音刚落,村长第一个跪下来,剩下的村民一样如此,浩浩荡荡的对着张家小屋跪拜,声声喊着恭迎,周瑾这才懒洋洋的走出来。
阴云之下,周瑾慵懒的神情显得格格不入,胆大的村民们纷纷抬起头来看,只一眼,便觉得再看就是亵渎了。
沈灵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傲,她攥住周瑾的手,扶着人上了花轿。
看着周瑾先坐进去,沈灵雁刚要离开却被那双洁白好看的手反握住,轻轻向前一拉:“上来陪我。”
沈灵雁还没说什么,张姓男人却好死不死的走过来,一脸害怕:“这……花轿恐怕不能坐两个人……”
周瑾挑眉:“若本姑娘非要呢?”
第26章
张姓男人面露难色,现在村民都将她视为不可反驳的人,也只好顺着人意思,放任她们坐在同一顶花轿之中,幸好沈灵雁不重,便是加上她一个人,也并没有给抬轿子的村民带去什么压力。
村庄不大,几步便走出去了,他们并没有打算停下,还一个个备好了蓑衣,仿佛要走很长时间。
出了村子之后,他们拐到了一处小路上,坐在轿子里的沈灵雁微微掀开帘子往外看,小路旁竟都是一个个坟包。这片光秃秃的地方稀稀拉拉的立着几棵树,明明树也不多,不至于遮天蔽日,却总是给人带来一阵阵彻骨的凉意。
若是方才在村里还闷热,那么现在到了这里如同入秋一般,天上依旧笼罩着乌云,没有刮风,却从四面八方的卷起寒意。
村民们来的路上本还是有些沉重的聊着天,到了这鬼地界直接不说话了,一个个噤若寒蝉,除了抬轿村民沉重的脚步声,沈灵雁甚至都听不到他们的喘气声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沈灵雁皱着眉头,怎么也思考不出,难道仅仅是因为这里有几个坟包吗?
周瑾正专注于给沈灵雁整理因为上轿而繁乱的衣裙,闻言连眼皮都没抬:“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灵雁不可否认的点点头,的确,这周围的气氛就给她感觉不对劲,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坟包,怎么可能会造如今局面。
果不其然,沈灵雁猜的没错,队伍开始慢了下来,沈灵雁刚刚有点疑惑拨开帘子继续往外看时,发现风景已经大不相同。
外面哪里是几个坟包,简直就像闯了什么死人堆一样,有碑没碑的横七横八在那里埋着,这群喜气洋洋的送亲队伍显得简直诡异。
沈灵雁默默放下了帘子,她开始攥着周瑾的衣袖,那精致的喜服手感不错,可却没心情去夸赞。
周瑾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就听见村长苍老的声音响在轿子外面,仿佛在解释什么。
“姑娘不必害怕,这是我们祖上的葬岗,基本上都是有名有姓的家坟。只是为了不打扰先人安睡,我们这才放慢脚步的。”村长的声音太小声了,以至于沈灵雁觉得村长真的在隐隐约约怕什么东西,又还想借口安慰她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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