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落进潭水里,刺目的猩红浸染开来,泛起一股腐尸的臭味。
林桑松了口气,跳上去抱住陆蝉,还没缓过神来又再次被他推开了。
“小心……”
只见那粗大的身躯忽然动起来,速度极快地朝陆蝉飞来。
就在碰到他的那刻戛然止步,倒了下去,陆蝉定睛一看,那人心脏处插了一把匕首。
如此精准,林桑所为。
“蝉哥没事吧?”
林桑冲上前抱起陆蝉后退几步,离那身躯老远。
“什么鬼东西,这么耐打。中邪了似的。”林桑不解地望向无头无手臂的那副躯体。
陆蝉盯着匕首看了片刻,道:“似乎心脏处才是他的弱点。”
那身躯横在地上许久不动弹,林桑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了探,只见从匕首插着的心口处爬出许多黑色的小东西,密密麻麻,一点一点,连成一条黑线,慢慢地爬到地上。
“黑蚁?”陆蝉倒吸一口气。
“蚂蚁阵?”林桑心头一悸,脱口而出,“段苠没有死。”
他立刻转头急急地往苏卿白的方向而去。“蚁阵蜂衙,虎争龙斗,燕去鸿来,兔走鸟飞。”少时背了一堆诗文,只有这几句印象最深,因为苏卿白说蚂蚁阵,迷之玄幻。
一辆马车急急地驶入密林,惊得黑鸟掠出林间。不多时,冲出树林的黑鸟突然直直地从天上掉下来。
狂风裹挟着一团黑棉絮般的东西扫进树林,四周陷入幽暗。
第74章 聪明的苏卿白更讨喜
突然,从地面钻出一人,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摇摇荡荡地晃到马车跟前,他伸出手用力一拍,马车震了一下,那人停滞片刻,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用力拍打着马车,“哐当哐当”的噪声回荡在林间。不一会儿,薄雾中出现许多白色的影子,这些影子晃晃荡荡飘向马车。
“哐当哐当……”拍打声越来越尖锐,终于,车板子经不住暴力拍打,“嘶啦”一声四散开来,马车里空空如也。
林间一下子寂静无声,只有沙石飞走,白雾渐浓。
地上的人停滞片刻,突然仰面发出尖锐的嚎叫声,如狼嚎如鬼泣,诡异无比。
躲在大树高处的苏卿白和齐晏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地上的其中一人忽然把眼睛转向大树高处,白色的眼眸子似乎想透过层层树叶看到藏匿其中的人。齐晏紧紧握住苏卿白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只一会儿,两人顿觉手心黏黏腻腻,全是汗。
那人看了一会儿,便摇摇晃晃地往浓雾处飘去。
“我们的马车进了林子就跟死士们分开了,进林子时看似一条路,其实我们与死士们走的是两条路。”齐晏在苏卿白耳边低声说道。
苏卿白思索良久,眉角微动,开口道:“有人蓄谋已久,等着瓮中捉鳖。”
齐晏轻叹一声,道:“你不该跟来。”
苏卿白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呢?皇上如此亲力亲为是要当千古明君吗……”
齐晏捂住苏卿白的嘴巴,隔着手掌望着他的眼睛,道:“不许跟我说大道理。”
苏卿白用舌尖在他手心上舔了一下,齐晏一惊,立刻撒开手,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还调皮。”
白雾缭绕中,苏卿白盯着白色影子看了许久,正色道:“下面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心一些。”
“好。”齐晏莞尔。聪明时的苏卿白果然更讨喜。
拂开密密匝匝的树叶看见白雾中人影憧憧,这景象诡邪得不太真实。一瞬间,苏卿白想起当年在北疆,段苠跟他讲过类似的鬼故事,荒僻山野,无魂僵尸,行踪不定,杀之不死。彼时的苏卿白全然不怕,嘲笑段苠故事讲得不够动听。段苠却急红了眼,非跟他争辩人是能死而复生的。
一晃眼,当年顽痞的段苠跟了苏之雲,也要搅得天下风云不定。
这盘棋究竟要下得多大,还收得了手么?苏卿白看了一眼自己那被砸碎又重新接好的手指,眼眸湛起一丝破碎的光。
他理了理被风吹得如同乱草的头发,恍惚间,觉得累得很。要是一直是个疯子,什么都不思什么都不想,也许会开心一些,然而,不管疯得多严重,最后都会清醒,内心深处有一份感情,对齐晏的感情,会把一切都蚕食掉,片甲不留。
齐晏呵,这个男人,当真是叫人讨厌的很。
“公子……公子……”林桑那作死的声音从不远不近处传来。
苏卿白握紧袖袍里的金刀,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第75章 齐晏不见了?
苏卿白在心底不住地哀叹:林桑那家伙跟陆蝉分明可以携手游山玩水顺便亲亲我我在山水间造个孩子出来,却非得在这种最不适宜出现的时候火急火燎地赶来。让人头大。
林桑眼下被那些鬼东西围住,正尖声叫着:“蝉哥,蝉哥……”
果然在危急时刻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情人。
“蝉哥,不要过来……”
陆蝉从白雾中飞出来,稳稳地站到林桑跟前,神色窘迫,道:“喊晚了,已经来了。”
林桑叹口气,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条新的红绿相间头巾,往头上一裹,跟陆蝉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彼此一笑,大开杀戒。
腐尸的气息如汹涌的波浪,从地面腾起, 树上的树叶纷纷躁动起来,底下的哭嚎声如刀片刮在马车轮子上,尖锐聒噪,似要震破耳膜。突然一条红绿相间的头巾随风漂浮在半空中,苏卿白脸色一滞,眼睛瞥见那道飞一般逼来的白光,他二话不说朝那道银白而去,他知道,自己若不先齐晏一步,齐晏必定招架不住这股凶恶的戾气。
染了太多的血,白雾变成红雾,身处其中,迷迷离离,红雾笼罩树林,树叶仿佛起了火。
无数的黑蚁从尸体的身体中爬出来,慢慢汇合,不知道朝什么方向而去。
苏卿白神色淡淡,掏出锦帕悠悠擦着沾满血的金刀。冷不防地背后被人一撞,打了个趔趄,险些要翻倒。林桑一把抱住苏卿白,大声哀嚎道:“这位公子……你杀人的样子可真是养眼,我与你相见恨晚……”
苏卿白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林桑的肋骨,语气不善地说道:“你个变态,再碰我,给你断根!”
站在不远处的陆蝉眼皮跳了跳,不敢吱声。
“丧心病狂,皇上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凶残的人?”
苏卿白猛地想起,齐晏还呆在树上。他眼睛望向高处,只见红雾萦绕,树叶繁密,半分齐晏的影子都见不着。
“啊?皇上不会在树上吧?”林桑顺着苏卿白的眼睛望去,“这么久不下来,他在掏鸟蛋吗?”
苏卿白纵身一跃,重重地踩了一脚林桑的肩膀,借力往树上飞去。
“啊……”林桑吃痛,一声惨叫。
树枝上什么都没有,染血的树叶丝丝缕缕摇颤着,苏卿白神情凝重,举起还未擦干净的金刀愤然划下去,树枝一丛丛地从高处往下落。过了片刻,苏卿白跳上另一棵树,举起金刀,砍掉半截树干,足足疯砍了十多棵树,怒气却丝毫未减半分。
“喂,公子,你要掀了这片林子吗?”林桑仰首问道。
齐晏不见了,别说整片林子,就是整个河间镇都要掀它个底朝天。
苏卿白蹲在齐晏刚刚呆过的地方,大口大口喘气,身上薄衫尽湿,黑发乱如杂草,早已失了那股风姿。他捂着胸口,喉间一甜,吐了一小口血。正失神着,却目不经意间瞥见一抹凉凉的紫光,那个紫玉葫芦正挂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摇晃着。
苏卿白立刻力气顿失,手指颤动得厉害,好半天才勾过紫玉葫芦,茫茫的雾气中,入目是越来越浓烈的血。
第76章 苏之雲心上的清王爷
“苏公子?”
陆蝉低低叫了一声,不敢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怕再次惊吓了才恢复神智的苏卿白。
林桑跟着地上的黑蚁走了一阵,林子外是一座平缓的山,此时天色已暗,头顶星子当空,灿烂耀眼。林桑仰首望着山顶上空的那团巨大黑云,此时即便有狂风,也无法将黑夜散尽。然而,如若那位天子有了闪失,这天下,顷刻黑白颠倒。
三人踏着夜色苍茫,再一次进入河间镇。
已是五月,繁花盛开,遍地风流。
细雨绸密而绵软地打在荒凉山间,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一处茅屋前,伞上描绘着未熟的青梅,此人半身罩在伞下,看似一派立刻被风吹雨打去的姿态。
茅屋门被打开,开门的人穿着一件蓝绿色绸衫,他往门外看了一眼,不知是看见打着油纸伞的人,还是看见这绵绵细雨,眉头一皱,立刻合上门,门只剩一点缝隙时突然被人推开,再也合不上了。
“这么讨厌我?”苏之雲声音低沉,却带了一丝温柔。
“你怎知我在这里?”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清王爷。”
听到“我的”二字,齐清的脸有些红了。他隐去浮现的一丝情绪,淡淡看了一眼门口的人,道:“我要出去,还请世子爷打哪来,回哪去。”
苏之雲早习惯了齐清的忽冷忽热、游移不定,他缓步上前,用力揽过他的腰紧紧箍住,齐清还未反应过来,嘴唇就被狠狠地堵住了。
“唔……疼……”一丝丝的甜腥被苏之雲拢进齐清的嘴里。
门虽被关了,风却带着霏霏细雨潜入屋子,吹乱了苏之雲怀中的人的头发。
齐清微微喘息,挣扎着想抓开箍着他的双臂,抓了半天,徒劳。
苏之雲亲了亲齐清的耳垂,腾出一只手把玩着他肩上的青丝,低声道:“不喜欢我为何还次次让我进了景心殿?”
苏之雲像被说中心思似的,往他胸膛上狠狠捶了几下。
“好痛,真打我啊?”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我是想放开你,可是你……你确定要我放开吗?”
苏之雲握着齐清的手慢慢移到他身下,天气湿暖,衣服穿得不多,隔着绸衫,齐清听见心跳声一声一声地敲击着,已分不清究竟是从谁的心口发出来的。
苏之雲吻住齐清清秀的眉峰,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上另一只冰凉的手一同伸进衣袍内。
“唔……不想要……”
齐清明白紧紧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温暖却又残忍,温柔却又凶狠,一旦陷入,便是万劫不复。
“真不想要?再说一遍我听听。”
齐清用仅存的一丝清明望向窗外茫茫细雨,眼里漫起一层水雾,融着窗外白白的雾气,喉咙里咕隆了一声,竟是回答不出来。
他把脸贴在苏之雲的胸膛上,一只手不自觉地牵引着他的手加快身下的动作,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我的王爷总是这般口是心非,让我怜惜得很……”
第77章 王爷不难受就好。
苏之雲勾起嘴角,低头在他的头顶吻了一下,缓缓地把人往窗边推去,每走一步,齐清身体热一分,这人仿佛要将他推入到火海中去。
“喜欢看窗外的风景,对吗?”
齐清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抖了抖,两只手撑着墙壁不动了,一旁是开着的窗户,风风雨雨涌了进来,带着几片花瓣,几片树叶。
苏之雲吻了吻他的嘴唇,把他翻转过来,趴到窗口,掀开他身下的衣袍,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山川烟雨,朦胧婉约,很漂亮对不对?”
“啊……”齐清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虽在荒凉的山中,人烟稀少,可齐清依旧极力隐忍,咬住嘴唇,不敢发出更大的声响。
“这处无人,这般忍着,嘴唇可要流不少血了。”
齐清听罢,觉得刚刚被苏之雲咬破的嘴唇更疼了,心中腾起一股愤懑,抓起苏之雲的手往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王爷不难受就好,一直抓着我的手,是打算直接用后面疏解么?”
对着窗口,风雨扑面,本就恼火,苏之雲的话简直火上浇油,齐清不管不顾用力咬住他的手,直到咬出一些血为止。
可也正是如此,苏之雲折腾了他半个时辰就是不伸手到他身前,也不让他自己伸手。齐清又急又气,最后呜呜求饶,哀哀地哭起来。
先前不管怎么折腾他,他从不求饶,更不会流泪,这回竟然抽泣出声,苏之雲一时也呆住了。
“帮帮我……”
暗哑的声音让苏之雲一惊,头发上堆满的水珠蜿蜒流淌,流进嘴里,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他下意识地咬住齐清的耳垂,用牙齿扎了进去。
“唔……”一股湿热汩汩而下,自股间蜿蜒。
齐清终于软在苏之雲怀里,怎么都站立不住,抓着他的衣服憋回了所有哭泣的声音。
苏之雲用指尖滑了一些齐清脸上的泪水放进嘴里,酸涩酸涩的。
他抬起齐清下巴,温声道:“不难受了,以后不会用后面出了。”
齐清拂开他的手,坐到地上,不去看他,只是推开他,不停地推开他。
一山的风雨仿佛都在屋子里散开,扰得人心头荒芜一片。
大概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心中的那座山便一季枯似一季。
这个人分明是北疆王的大世子,却因母亲给正房夫人送去的一碗堕胎汤,牵累予他,从此被送到南疆,飘零如寄,空有世子头衔,活得不如草芥。
那碗堕胎汤没有杀死正房夫人腹中的孩子,却也让出生的苏卿白先天不足,受尽折磨。
佛家讲究因果,所有果,早已有因。
江南五月,梅子未熟,俩人坐在湖边,齐清问他:“隐姓埋名,我将你带回宫,你嫁给我可好?”
他嘴角上扬,很是好看,道:“不,我要你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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