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又一个雷劈到齐晏头上,他何时多了个爹?
齐晏倏然盯着那人看了良久,像是要从他身上把前世今生都看个究竟似的。
良久才想到什么似的,道:“你就是那个生下齐清没多久就病死了的小郎中?”
“呸呸呸,龙生龙子,你跟齐历一样,连目中无人的样子都一样。”
齐晏:“!”目中无人?从何说起?
见气氛瞬间凝固,齐清忙把他爹推出门,把门一关,松口气,道:“皇上,我爹特别不喜欢别人提他往事,他现在就是这药庐里的张神医,你以后就叫他张神医,他会很开心。”
齐晏:“……”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那个……”齐清清清嗓子,面带尴尬,“我爹当年生下我,并没有死,他只是不想进宫,但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便假死骗过了父皇。”
齐晏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无话了,心里想,他不进宫是明智的,父皇三宫六院,哪一个嫔妃是省油的灯,他若是进宫指不定在半路就死在哪位嫔妃派来的杀手的刀下。
齐清抱来一堆干净的衣服离齐晏近了一些,神色有些为难,道:“皇上没把六福带出来,所以……那个……无人敢给皇上换衣服,皇上自己来吧……”
除了六福和苏卿白,天子不让任何人近身,宫里头的人都知晓。齐清更是不敢犯忌。
齐晏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污血破烂不堪的衣服,眉头紧蹙,齐清忙不迭地开口道:“皇上若是愿意将就,我把陆蝉叫进来,他在门外等很久了。”
“罢了,你也出去吧。”
他抬了抬手,一股沉沉的钝痛从两只手手腕处蜿蜒至上臂,痛得额间立刻冒起细汗。
齐清垂眼无语,两只手残完了都不让旁人服侍,当今天子跟那位风流成性的先帝真是南辕北辙。
仲夏的雨下了好几天,砰砰地打在屋檐上,像是一鼓作气要把屋檐敲出个破洞来似的。
苏卿白终于痛醒过来,他睁开眼睛,见齐清坐在床边无声无息地看着他,他动了动手指,见齐清躬身又凑近了一些,这张脸看得更加清楚,就在一瞬间,齐清竟然老了二十岁,苏卿白暗自思索,莫非死了到阎王殿了。
第83章 齐晏,抱抱我
“苏公子心口一个血洞,最好不要乱动。”
“嗯?”
“你还没死。你可以叫我张大夫。”
“嗯。”
“心口一个洞,堵也堵不住,又中毒了,真惨。”
“哦?”
这半死不活的光景让张铮有些为难,他直截了当道:“有什么话说吗?”
苏卿白只觉得有把刀在心口锉磨,一刀一刀的凌迟之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面上神情却依旧清清冷冷。
张铮看着他,眼里起了一丝深意。
苏卿白咳了一声,强撑意识,道:“我还能活多久?”迟早都要死,也管不了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人又是谁,既然自称是位大夫,总归是带点人品的。
张铮随口道:“半年。”
“要是有解药呢?”
“延迟一年。”
“哦,那早就是要死的,也不能全怪哥哥给我下毒又捅我一刀。”苏卿白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他肯定张铮是听不到的。
“你既救了我,肯定也救了另一个人,我的事就不必对那人说了。”
苏卿白勉强提气说了这么长一句,然而还未等张铮应答,齐晏已经进来了,他披着外袍,脸色黑如墨水,直直地瞪着眼前的俩人看。
苏卿白心底叹气:又不是捉奸在床,何必摆出这样一副吃人的神情。
“张神医若是看完了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床上的这位病人说。”
齐晏瞥了一眼张铮,语气不太客气。
张铮气得眼睛睁得圆圆的,神医做久了,从未遭遇过如此冷眼,眼前的天子是不知道平日里旁人找自己看病都得把自己供起来,提着鸡提着鸭从山脚开始排队,一直排到半山腰。他仗着自己是天子,完全不把神医放眼里,齐历到底生了个什么性格的人出来。
无奈不能动天子半根汗毛,张铮气的故意把门甩得震天响。
齐晏走至床前,见苏卿白面色惨白,半露上身,胸口绑了厚厚的绷带,看起来竟有几分像那些被杀的活死人。一瞬间,酸楚漫上心头。
“病情不许让我知道,是不是对每一位大夫都说过相同的话?是不是回回都这般瞒着我?”
齐晏眼尾泛红,声音都在发颤。
苏卿白咬着牙强忍着蚀骨疼痛,借着疼痛带来的一丝清明,对齐晏伸出手,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齐晏,抱抱我……”
这声“抱抱我”像雷电般抽在齐晏心上,痛得他快窒息。
这人既不喊痛,也不叫苦,吊着半口气,所求的却是自己抱抱他。
就在这一刻,齐晏有一种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的冲动。
齐晏像抱着极为珍爱之物似的抱起苏卿白,鼻尖碰碰他的鼻尖,柔声呢喃:“以为接你出北疆能让你余生好过一些,哪知还是这般日日受折磨……”
苏卿白缓了片刻,吃力地抬手从脖子间扯下那枚紫玉葫芦,从牙缝里挤出字:“齐晏戴上……“
齐晏愣怔半天,才道:“好。”
他把头埋在苏卿白的脖子间,终是忍不住,泪水决了堤。
第84章 哪里肯让他吃醋
张铮虽然撂下狠话,再也不看齐晏与苏卿白一眼,可医者仁心,委实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于是几日后,齐晏手腕处的伤口便结了痂,好得七七八八。
苏卿白服过张铮给的一种药丸,说是固本培元,平经理气,安安静静又睡了好几日,醒来便觉得身上轻泛许多,竟能下地行走。
“他身上的毒怎么才能解?”齐晏趁张铮替自己换药时提了一句。
“千年佛肉。”张铮瞥了一眼齐晏,“曲子国有。皇上若是想要,不过轻而易举的事。”
齐晏神色一滞,眉间有了明显的厌恶。
当年齐晏还是太子时,前丞相的女儿林兮看上齐晏,死活要嫁给他,闹的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齐晏自是拒绝,他曾对六福说过他从初懂情事时喜欢的第一个人便是苏卿白,他如何肯接受林兮?
后来曲子国国王进京进贡,巧遇林兮,林兮便堵气嫁去了曲子国。可没想到没一年国王忽然暴毙,曲子国弹丸之地,人丁稀薄,皇室更是微弱,国内竟一时找不到合适即位的人,林兮便顺势掌权成了女王。
“可还有他法?”
“没有,千年佛肉只长在曲子国。苏公子中的是北疆的一种毒,中毒之后就叫人七情六欲全灭绝,否则因心绪波动心口的洞越来越大,痛到窒息,虽然一时死不了,但活也活不久。千年佛肉可缓解毒性,再修心养性养个一两年,兴许还有活路。”
北疆的毒?齐晏又想起那个被关在大理寺的段苠,后悔当初没有审问清楚就晾他在一旁,后来分明被苏卿白砍死,齐祯却又说他逃出了大理寺。大理寺层层严守,密不透风,能从里头逃出来必定是有人故意放了他,若是真如齐祯所说逃了出来,想再次抓到也难,解药的事指望段苠是指望不上了。
齐晏揉揉眉心,事事交杂,让人头疼。
“只要皇上开口,曲子国女王定然欣喜答应。”张铮的语气竟是带了三分揶揄。
齐晏狠狠抽回还在绑纱布的手,看着张铮,神情淡漠,却是透着一股令人生寒的戾气。
张铮立刻噤声,他连连懊悔,口无遮拦。
他自然看的出来,皇上一旦跟曲子国女王开口要千年佛肉,指不定又会惹来什么烂事。如今的苏卿白,皇上揣在怀里跟宝贝似的 ,疼还疼不过来 ,哪还会让他吃醋让他受委屈。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齐晏,心中感叹,他眉间这股子狠戾之气像极了齐历。他该是天子,齐清完全比不上他的。
“定然还有别的办法……”齐晏冷冷抛下一句起身走至门口,却又听见张铮说道,“皇上,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苏卿白虽身体孱弱,可河间镇的这场厮杀,皇上该看到,苏翎之子,有十足的将门之风……”
齐晏脸色更加阴冷,攥紧白色纱布,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他的意思是要放苏卿白回北疆么?
第85章 他不愿放他回北疆
北疆王府是大齐西北的一道壁垒屏障,北疆王死后,只派了一名大将军守着,他日外敌若是入侵未必抵挡得住。
齐晏心知肚明,放苏卿白回去,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重建西北王府,让大齐的西北边境固若金汤。
他也大可不必理会朝堂上那些“逆臣之子必须千刀万剐”的言论。
先帝能强按一个罪名赐死北疆王,他弄死几个反对苏卿白的臣子又有何难。
可,齐晏想了想,心里依旧是诸多的不舍与愧疚。回去后为了边境安危,以苏卿白的性子,必定日夜殚精竭虑,他的身体又能撑多久?
他不愿放他回北疆。
苏卿白独自坐在桌边吃辣子鸡丁爆炒年糕,张铮交代过重伤失血不宜吃腥辣之物,可日日只吃药粥,嘴里已淡出鸟来,便暗地里去厨房偷了些陆蝉做给林桑的年糕。
赤羽站在盘子边上玩弄着它的大肥青虫。
苏卿白嚼了嚼年糕,辣得心口一阵抽痛,陆蝉是不是想把林桑辣晕好跟他上床?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林桑怀里抱着只鸡跌进了门。见苏卿白夹着年糕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林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诚恳地说道:“公子失血过多,我去抓了只鸡给公子补补。”
“鬼鬼祟祟的,这只鸡肯定是从张神医的鸡笼里顺过来的。”
林桑嘿嘿一笑,道:“反正张神医也吃不完那么多鸡,少一只就少一只,他若是计较起来,大不了改日让皇上赔他两只就是了。”
苏卿白点头表示赞同,他咳了一声,道:“那些活死人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林桑把鸡往怀里揣紧了一些,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不必担心,已全部清理干净,河间镇再无出现什么怪异之事,只是……”林桑顿了顿,特地看了一眼赤羽,小心翼翼地说道,“赤羽鸟戾气越来越重,全把人碎尸万段了,幸好是些活死人,本就已死,若是活人,也未免残忍了些。”
苏卿白垂下眼帘,片刻后,才道:“齐祯呢?”
“下落不明,不知死活。想来是不可能全身而退,毕竟你家鸟王通性灵,知道你一身血腥,很生气。”
苏卿白冷哼:“白白便宜了他。”
林桑怀里的鸡被箍得紧了咕咕地乱叫,林桑一掌劈到鸡头上,吼道:“我说正事,你叫什么叫。”
苏卿白眉头紧蹙,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林桑突然有些生气,道:“还是得尽快找到那座岛……眼下通鸟语的只剩公子一人了,万一哪天连公子也死了,鸟王一炸毛,生灵涂炭,想都不敢往下想……”
“嗯。”
夕阳溜进门缝,在眼前的那盘年糕上洒下一片红彤,苏卿白望着自己苍白的手指,想了想,道:“哥哥借皇上的手,或者说我的手,除掉了齐祯,让他的人顺利进了河间镇,这一步棋,哥哥下得真是凶残呢……”
第86章 与陆蝉亲测过,有效!
林桑在桌边踱了两步,扬起头说道:“可公子先头疯了的时候,也把府里的死士们早一步地插到了河间镇,若到时真打起来,帮皇上还是帮大公子,全凭公子说了算。依旧是公子棋高一招。”
“不够,还须向皇上要更多的死士。”苏卿白若有所思地盯着年糕看。
“我给你出个主意?”林桑凑到苏卿白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声,只见苏卿白往桌子用力一拍,怒:“滚!”
林桑自是让苏卿白出卖色相,俗话说色令智昏,到时要什么没有,林桑还教了苏卿白几招销魂的姿势,都是平时他跟陆蝉亲测过的,有效!
这边厢齐晏气势汹汹地在屋外逛了一圈,心头的气依旧没有消下去半分。张铮的药庐长在半山腰,了无人烟,没有什么去处。齐晏待要去找苏卿白时,却见苏卿白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后,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
“睡醒了?”齐晏神色温柔,先前的气不着痕迹地消散了。
苏卿白指了指山边的落日,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
他瞥了一眼齐晏手腕上散着的绷带,摇摇头道:“神医又跟皇上置气了?清王爷也不管管他这位爹。”
“神医说不必绑了,他这处有一方药泉,每日去泡一泡,很快就会痊愈。”
“一起?嗯?”
“可行!”
俩人兜兜转转,弯弯曲曲,来到后山头,果见一方药泉,薄雾袅袅,轻烟笼罩,药香味扑面而来。
齐晏帮苏卿白除尽衣袍,让他在水中坐定,又伸手解开他头上的发带,三千青丝立刻蜿蜒在池水里。
两人都不着一缕,时不时肌肤相碰,苏卿白觉得痒得很,往后缩了缩,不小心打了个滑,扑倒在齐晏怀里。
“心口都破出一个大洞了,还不老实。”齐晏低头捏了捏苏卿白的脸蛋,“瘦了,瘦了一圈儿。”
说罢大手又往苏卿白身上蹭去。
“摸哪呢,皇上,手都残了还乱摸。”苏卿白毫不客气地把刚刚的话还给齐晏。
“让我摸摸瘦了多少。”
苏卿白淡定自如地靠在齐晏怀里,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两人呆一起,反正每次忍不住的都是齐晏,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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