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瀛泽,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么?我们终于也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了么?”
☆、欲上九天揽明月
燕瀛泽的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攻击,守城卫与御林军终于抵不住,邺城的城门终于被燕瀛泽攻开了。
随着守城卫节节败退,皇宫中却在举行继位大典。李玉宵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从东宫中被簇拥着朝太庙而去。
晨曦中的薄雾让李玉宵明黄的身姿多了几分飘渺,让他原本温柔的面色多了一丝冷凝。太庙前面,李玉宵庄严肃穆的跪拜天地诸神,迎着缓缓升起的日光,走向了那座让无数人为之向往的金銮宝殿,走向了那把象征着天子威仪的龙椅。
李焱将手中的蟠龙剑交给李玉宵,李玉宵躬身接过,转身,满朝文武齐齐跪下,山呼声起,“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丰廿六年五月一十三日,李玉宵继位称帝,号德帝。李焱自封太上皇,退居长明宫。所有一切军国大事,都全权交予李玉宵。
李玉宵道了一声众卿平身,文武大臣堪堪站起,守城卫便闯进了金殿中,“启禀皇上,启禀太上皇……逆贼,逆贼燕瀛泽攻到宫门口了。”
“来得好快。”李焱唇角扯出一个狠绝的弧度,“拼命守住,不要让燕瀛泽进宫。”守城卫领命而去,李玉宵慌忙转头看着李焱。
李焱目光浑浊却冰冷,里面有冷然的杀气,他起身对着底下的众臣道:“今德帝继位,望诸位爱卿都能一心为天下,倾力辅佐德帝,泽被苍生。”众臣再次山呼,山呼声还未完毕,守城卫再次跑进来报告,燕瀛泽已经攻开了第一道宫门。
“守住!”李焱冷冷下令。
金殿外的日光十分刺眼,李玉宵恍然看到了七岁那年的燕瀛泽,重病后被李焱赐药救活,燕天宏带他进宫谢恩。那样的眼神,李玉宵这辈子都记得,倔强却无畏。后来李玉宵才明白,燕瀛泽既是无畏,也是无谓,无畏生死,也无谓生死。
燕瀛泽从一开始便对江山权势毫不在乎,这点毋庸置疑,更无须刻意去验证,李玉宵就是能够笃定,燕瀛泽一点都不想要这万里江山。可是如今他能为这讨厌的江山权势而拼命,唯一的答案不言而喻,他为的不过是赵天麟。
雌蛊死了,宿主必定会心痛眼盲泣血而亡,最后雄蛊在生命耗尽之前透心而出。那么,燕瀛泽又是否知道雌蛊已死呢?是否又已经在承受那种痛不欲生的心痛之感了?
李焱安稳坐在龙椅旁边,李玉宵坐在龙椅上,手中摸着宽大的袍袖中的东西,不发一语。只是眼神冷峻的看着金殿外面。
又过不久,守城卫再次前来,面上血肉模糊,燕瀛泽已经攻破了第二道宫门。
“父皇,下令让御林军停下吧。”李玉宵终究于心不忍,开口哀求。殿上许多大臣已经两股战战,全身抖如筛糠了。
“他们的使命就是保卫皇宫,岂能停止。皇上你不要管了,安心等着便好。”李焱冷冷道,““父皇定然不会让贼人得逞的。”
外面的日头越来越大,燕瀛泽的人马越来越逼近内宫。御林军无力再战,只能挽成人墙一步一步后退。
“如何?我们还打么?”林越看着无力反击的御林军,问燕瀛泽。
“只要还有人反抗,便不用手下留情。”燕瀛泽揉了揉发红的双眼,“我喜欢不屈服的人,可是我不喜欢盲目送死之人,子羽更加不需要这种愚忠之人。”
林越一愣,燕瀛泽的语气太过冷静,无波无澜,却让他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燕瀛泽。面前的燕瀛泽虽然云淡风清,可是却周身都是无形的杀气,那个灭了羌国与赤黍的狠厉冷血的燕瀛泽又回来了。
白子羽睡在床上,他想睁开眼可是睁不开。那个从他昏倒时出现的念头一直在脑中飘来荡去,他不能睡,他想他必须醒过来。可是无论如何拼命命令自己,都醒不过来。
他本就着急,却忽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让他胆寒的画面,燕瀛泽全身是血,被万箭穿心挂在城头上,旁边站着一脸狠绝的李焱。燕瀛泽的双眸紧闭,可是眼中却不断流出血泪,一滴一滴,犹如滴在白子羽心上。
白子羽梦中的李焱仰天狂笑,“燕瀛泽,与朕为敌的下场便是离蛊穿心,心痛眼盲泣血而亡。哈哈哈……哈哈哈……”
李焱狂妄的笑声一直持续,白子羽的额间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燕瀛泽……燕瀛泽……不要……”
白子羽的喉间溢出□□,仅剩的两成内力都凝聚在丹田,一股热气冲出,白子羽终于睁开了眼睛。此时,他已经昏睡了整整两日。
白子羽翻身下床,却差点一个踉跄滚下去了,他稳住身形,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一些,扶着墙走出了房门。外面却有人守着他,竟然是燕瀛泽的亲卫。
“公子,小王爷说了,不让公子出门。”亲卫拦住了白子羽。
白子羽靠在房门上,也不争执,只是问道,“小王爷是不是逼宫去了?”
两名亲卫低头不语,白子羽知道所料不差,燕瀛泽必定率兵逼宫去了。他静默须臾,对守着他的亲卫道:“要是不想小王爷有危险,就带着人跟我走。”
白子羽出门,两名亲卫却将他再次拦住,“小王爷吩咐过,不论公子说什么,都不能让公子出房门,否则便让卑职自刎谢罪。小王爷说,让公子别生气,等他杀了李焱,再来给公子赔罪。”
“是么?”白子羽轻声道,“既然小王爷吩咐过,我便不出去。”白子羽转身,却倏然一把梨花针洒出。
两名亲卫见到白子羽转身,以为白子羽会听话回到房中,却没想到白子羽洒出了梨花针。本来白子羽失去内力,梨花针只是空有准头,并没有多大威力,两名亲卫却因为隔得太近,相反避不开,白子羽的梨花针便直直扎进了他二人的睡穴上。看着两名亲卫倒地,白子羽匆匆出了门,这才发现白泉与苏青都不见了,只留下几名丧门的手下。白子羽带了那几名丧门的手下朝着密道匆匆而去。
燕瀛泽的人马不断逼近,御林军终于完全丧失了抵抗之力,燕瀛泽带着人直直朝着金銮殿而去,如入无人之境。
金殿上,李焱肃穆而立,旁边的李玉宵抿唇凝神看着燕瀛泽。燕瀛泽□□的马儿长嘶一声,便顺着百步御阶踏步而上。
一众大臣都惶恐的看着跨在马儿上的燕瀛泽。燕瀛泽两日来并未休息,双眸中的血色更甚,手中的断云枪不断的朝下滴着血水。冷着眉眼看着高高在上的李焱父子。
“燕瀛泽,你胆子不小,竟然直闯禁宫。”刘青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中,无端的阴冷。
“啧。”燕瀛泽不耐烦飞身下马,“费什么话,你的主子都没开口呢。李焱,你写一份罪己诏,将自己窃国逼宫的罪行公诸于众,然后将这皇位物归原主吧。看在你我君臣多年的份上,我留你一个全尸。”
李焱借着刘青的力道,挺直了脊背,“燕瀛泽,反正已经是将死之人了,看来你现在是无所顾忌了吧。离蛊已死不假,可是你别忘了,朕的手中还握着燕揽月的生杀大权吧?”李焱对着身后冷声道:“带上来。”
燕瀛泽的脸色稍稍有些变了,片刻后,燕揽月与小泥巴被两名黑衣人人架着,出现在了大殿上。李焱将李玉宵手中的蟠龙剑一把抽出,便架在了燕揽月的脖子上,“燕瀛泽,你看清楚,这是你的弟弟,亲弟弟!”李焱的剑已经在燕揽月细嫩的脖颈上划了一道伤口。
“你知道朕要做什么,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退兵,要么让燕揽月与朕一起死。”李焱的剑再次凑近了几分。伤口处的血便多了一些。燕揽月不过八九岁,却甚是有骨气,一声不吭闭了眼睛站在那里。大有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燕瀛泽手中的断云枪从青砖上拖出一道火光,,笔直朝着李焱走去,走了几步,却被身后的林越几人拉住了。李焱的剑再次往前送了一分。
“哈哈哈……”燕瀛泽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极其不屑,“李焱,你一定还不知道吧,你手中的那个孩子,他根本不是我的弟弟。小爷告诉你,小爷我不是燕天宏的儿子,真正的燕瀛泽,早在你当年逼宫之时,便已经替赵天麟去死了。哈哈哈……”
李焱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却瞬时镇定了下来,“自从知道赵天麟没有死,朕便已经猜出了大概了。他是不是你的亲弟弟,无所谓,朕只需要知道他是能钳制你的把柄便好了。”
李焱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眼神中透着一股轻蔑,“你可以试试看,朕是不是真的会杀了燕揽月陪葬,不要考验朕的耐心。”
“该死。”燕瀛泽银.枪顿地,“说罢,怎样才能放过揽月?”
“朕方才说过了。”
燕瀛泽昂首望天,“不可能,不论如何,你必须死.”
“那就让他陪葬吧。”李焱狰狞的目光让燕瀛泽往后退了一步。燕揽月从始至终闭着眼睛,不曾动过一下。就像一个木偶般任由李焱逼迫着。
☆、笼中鸟
旁边的小泥巴呜呜直叫唤,却苦于口中被塞了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眼角沁出了泪水,看了看燕瀛泽,又回头看了看被李焱胁迫住的燕揽月。继而,小泥巴眼睛一闭,猛力挣脱了两名黑衣人的钳制,朝着李焱撞去。
李焱背对着小泥巴,猝不及防下,被小泥巴撞得一个踉跄,刘青惊而回头,一掌便拍向了小泥巴的心口,小泥巴被刘青的掌力震飞了出去,如一枚断线的风筝,飘飘悠悠落在了御阶上,一口血喷出,闭上了眼睛。
李焱中毒在先,身子经不住力道,被小泥巴撞开了两尺的距离,原本闭着眼睛的燕揽月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朝着御阶下跑去,刘青拍开了小泥巴急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李焱。
燕瀛泽手执断云枪几步跃过去,抱住了燕揽月便往回撤。林越紧跟在燕瀛泽身后,一把长剑护住了燕瀛泽的后背,两人护住燕揽月往御阶下而去。却在堪堪飞身下了御阶三步远的距离,听到了李玉宵的惊呼,“燕瀛泽快跑……”
燕瀛泽堪堪走下御阶,李焱便反手在龙椅上面一拍。李玉宵情知不好,叫了出来。随着李玉宵的声音,燕瀛泽头上忽然一阵极大的压迫感,他瞬时往前错开三步,却终究太迟了。
随着一声巨响,燕瀛泽与林越带着燕揽月都被关进了一个铁笼中。
继而李焱再将龙椅的扶手往旁边一扭,大殿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钢铁摩擦的声音,不消片刻,大殿竟然成了一座毫无破绽的牢笼。而燕瀛泽三人被关在铁笼中,则成了笼中笼。
李焱再次扭动扶手,大殿四周的铁板上便是一排排□□,强弩蓄势待发,全部瞄准殿中的燕瀛泽三人。
“哈哈哈……”李焱走下御阶,来到铁笼边上,“燕瀛泽,朕说过,不要与朕作对,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林越手中的剑朝着铁笼砍去,只见火花四射,笼子却无分毫损坏,反倒是林越手中宝剑,也算神兵利器,竟然被生生震开了一道缺口。
“没用的。”燕瀛泽将揽月拉到身后,与林越一前一后将他挡在中间,“这是玄铁,普通的兵刃根本没办法撼动分毫。我们这是真的成了笼中鸟了。”
燕瀛泽的银.枪顿地,语气有一丝庆幸低声道,“幸亏没有让子羽来,否则,被关在这里的便是子羽了。”
李焱冷声道:“别急,过不了多久,你的白子羽便会来陪着你的。”
“你想做什么?”燕瀛泽厉声道,“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伤害到子羽的。”
“刘青,传令下去昭告天下,逆贼燕瀛泽已经伏诛。”李焱冷酷道,“相信白子羽看到告示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刘青领命而去,不出片刻,京城内外都布满了燕瀛泽伏诛的消息。
此时的白子羽却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他已经走进了密道,朝着皇宫而去了。
一路上丧门的人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可白子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想要深究又抓不住那一点想法。
密道狭窄,白子羽带着丧门的人一路前行,忽然前面出现了一道分叉口。白子羽停下来,他手中的皇宫建造图上并未有这条岔道,当初黎国建国之初,皇帝便建了这条密道,几百年后赵夫人逃走之时,却并未用上,倒是安王不知从何处得知,借着密道逃过了一劫。
白子羽斟酌片刻,忽然右面的密道中传来脚步声。或许是环境封闭,脚步声颇有些沉重。
前面隐隐传来火光,不多时,迎面走来了两个人,白子羽带着丧门的人退后躲在转角处,他身后的人全部上前,拔剑将白子羽护在了身后。
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竟然是鬼七。
鬼七后面跟着一个和尚,白子羽却不认识。鬼七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白子羽。
他朝着白子羽行了一个大礼,“鬼七参见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白子羽道:“我要进宫去。”他神色急切,“我怕燕瀛泽有危险。”
“您不知道么?”鬼七道,“小王爷已经被李焱抓住了,李焱放出了告示,目的就是让您去自投罗网。”
“李焱还真是沉得住气,若是燕瀛泽他没有那份心怀天下苍生的仁慈,如今李焱还能坐在龙椅上么。”白子羽听了鬼七的话已经醒悟过来了,他之所以一直觉得不对,便是一切太过容易了。
原来从一开始这便是李焱的一步棋罢了,燕瀛泽到底太大意了。不,更准确的说是李焱太过阴狠毒辣,谁也想不到,他牺牲那么多御林军,甚至不惜搭上兵部尚书萧硕,竟然只为了做一个套子去套住燕瀛泽。
确切的说,他的目标是白子羽,燕瀛泽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李代桃僵了。
“当初我本就不想牵连他,才独自离去,如今因果循环,没想到最终还是他替我遭殃。”白子羽叹息,“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鬼七躬身道,“太子您不要自责,当初若非我假扮小王爷被李玉宵识破,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他虽没有杀我,却将我派往了羌国,不再回宫。若是我在李焱身边潜伏,定然不会让小王爷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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