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机地图的街景功能查询了一下三角形坐标上最后的顶点,萧飒沓欣喜地发现交道口南街一块市民休闲广场用地的西南角上,恰好种着一棵八层楼高的大乔木,心说还好还好,之前担心有片小树林等着自己去开发,如今好歹只有一棵独木,倒是直接免去了不少麻烦!从街景拍摄的沿线风光上看,乔木的外观并无任何稀罕之处,难怪周无疆他们虽也派人考察过周边,却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凝神聚气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大树的外观端详半晌,萧飒沓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知所谓的敬畏之情,不禁疑心问题并非出自附近的景致,反而在于乔木本身也未可知。受好奇心驱使,他顾不得夜雨朦胧尤未停,马上驾驶半旧小轿车前往休闲广场,不多时便只身踏入广场地界儿,寻到了那棵乔木面前。
夜色深沉,又飘着雨,本就不算十分宽阔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走到乔木近前,倚仗四周白色球形路灯的照射,仰望乔木真身的萧飒沓不由得暗暗吃惊。且不说此树树干笔直挺拔,周遭附着无数悬垂气根,将略带紫灰色的树皮若隐若现地包裹起来,单是观瞻它那球形波状的丰满树冠,便可知道呈现在眼前的竟很像是一棵极具宗教色彩的菩提树!
萧飒沓自然明白,菩提树是一种被赋予浓厚佛教寓意的神性植物,包含着世人追求智慧和顿悟的崇高愿望,如今出现在被烧毁的二层小楼窗沿墙体上,难保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意。眼下,这棵菩提树笼罩在初夏柔和的烟雨中,每一片心形带勾尾的叶片都散发出庄重又不失典雅的独特气质。
等等,那些夹杂在叶片之间,犹如触角般伸出树冠的枝条般怪东西,是什么?
难道是惯于寄生在菩提这种榕类植物体表的藤蔓?萧飒沓心里清楚,像是菩提、榕树之类长龄乔木,不仅能够在地表之下深植规模宏大的根系,也比较容易接纳其他植物作为共生的伙伴。但眼前这些奇特的触角找不到显著的母体,仿佛是从菩提体内繁衍出来的“怪手”,与乔木本身浑然天成,并不令人觉得突兀。
话说怪手的数量还真是不少,粗略数了数就不下百十来条,心说这棵长着怪手的菩提树,也许是自己所不了解的菩提种类吧。
萧飒沓把手机调到高倍摄像模式,尽可能地换了多个角度,努力拍摄下菩提树的各个侧面和那些怪手的细节,准备带回去让机构里深谙植物专业知识的行家里手帮忙看看,他们肯定可以为自己答疑解惑。
不知是不是仰头时间过长,萧飒沓突然微微感到目眩,心脏紧随着这股晕乎乎的感觉怦怦乱跳好几下,瞬间有种体力透支的不适感。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天进食太少,犯低血糖了?不至于吧,自己血气方刚一大老爷们,以前遇到忘我工作的场合,就算饿个一整天也无甚关系,不可能毫无征兆地变得如此娇气的。该不会车内外来回转悠,忽冷忽热给着凉或者热伤风了吧!
心想该调查的都调查了,该提取证据的部分也都用照片固定了下来,没必要深更半夜守着这棵菩提树浑身不自在,夜越来越深了,不如早些赶回去是正经。索性转身走出广场,开车直往西二环方舟方向去了,一路畅行无阻,不在话下。
是夜十一点。旧鼓楼大街河沿路带电梯共十二层的居民楼。
顶层三号民宅是一套三居室,阳台及主卧窗户冲南,两间次卧朝东,厨房卫生间朝西,装潢虽然略显老式,但属于南北通透的优良格局。客厅不是太大,沙发上慵懒地半躺着一位穿彩色跨栏背心加沙滩裤配人字拖的年轻男子,来回拨弄着手中的遥控器,目光却并不锁定任何一款电视节目,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终于听到门铃声响起,前一秒钟还心倦神怠的容颜顿时恢复了阳光气息,短发非常精神地竖起,单眼皮颇为迷离地眨巴着,来不及穿好拖鞋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光着脚朝大门方向飞奔过去,将早就备好的一双男式拖鞋放到门前。顺序开启内外两层门,迎面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头发半长,黑衬衫领子微微敞开。
“房子不错,就是老旧小区路窄,开车进来没那么容易。”访客进门后四下观望,俊朗的脸庞对着跨栏背心莞尔一笑,“我说小龙,住这里还习惯吗?”
崇小龙微笑着点点头,将邢英华引到沙发边上坐下。
☆、天真无邪偶像面前失手
“家里饮料,水果和蛋糕都有,要不要来点?”崇小龙伫立在冰箱边上问。
“有蛋糕的话分我一块也行,”邢英华闭上眼睛养身,用手捏了捏鼻梁,“中午过后事情就一桩接一桩的,没顾得上吃饭,听你说有吃的,我一下子就感觉到饿了,而且是相当饿。”
“相当饿?那就说明胃差不多已经给饿坏了,长此以往怎么行!真是干起活来不要命呐……依我看,给你煮点意大利面好了,材料都现成的,但你得再等十分钟,扛不住的话吃块蛋糕垫垫。”崇小龙手脚麻利地从冷藏室拿出一块慕斯蛋糕,香草味的,纯乳脂奶油手工制作而成,放在一个外形精巧的透明塑料盒子里。把蛋糕打开外包装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又取了些像是西红柿、彩椒、松茸、鸡蛋、无盐黄油块和速冻鱼鲜肉片之类的食材,朝厨房边走边喊,“英子哥,你先填扒两口蛋糕,小口小口慢慢品尝,相信我,我的厨艺很给力的,十分钟后准点开饭,不,开面!”
“好,那就辛苦你了,我不着急。”邢英华没有过分客气,眼瞅着这孩子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的模样,觉得对方似乎变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回忆起初次见面的情景,前后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果然,不到十分钟的光景,崇小龙就满脸成就感地端着一盘杂烩意面走了出来,照例放在茶几上摆好,并附叉子一柄。紧接着又往返厨房一趟,等到再度归来时,手里举了一杯牛奶,微微冒着热气,看样子温度刚刚好,适宜直接饮用。
谁知道没等走到茶几跟前,不知怎的脚下就滑了一跤,整个人失去重心就要后仰,多亏品尝点心的邢英华眼疾手快,抛开手里的蛋糕,箭步上前抓牢崇小龙的左肩,向前使了使劲儿,总算凭借这股反作用力避免了对方摔跟头。
只可惜无法首尾兼顾,等到反应过来,由于惯性的作用,大半杯温牛奶早就泼到了自己胸前,很快就顺着衬衫流到了裤子上,还好只是温牛奶,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算是有惊无险。
找回平衡的崇小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惶然无措地呆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邢英华沾满牛奶的衣裤,没敢出手替对方擦拭,唯恐人家忌讳。兴许以为自己莽撞的行为理应受到奚落和埋怨,此刻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得不知如何是好。
邢英华那边却“哈哈”乐个不停,唏嘘一阵“原以为你小子功夫了得,没想到也会跟普通人那样脚底打滑”、“幸而温度不算高,否则该有人哇哇大哭了”之类无关痛痒的玩笑话,随后满不在乎地问浴室在哪里,说是刚好可以顺便冲个澡。
接过邢英华脱下来的衣裤,从兜里搜出携带在身上的钱包手机等物件存好,然后内外衣分开投进母子洗衣机的大小两个格子,等到启动键按下去之后,崇小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说这英子哥不会是双重人格吧,谈正经事儿的时候把脸板成那样,跟个铁面金刚似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私底下又这般玩世不恭,把心理年龄扮得比自己还小两岁,我晕……更要命的是,好生生的走路,在英子哥面前怎么就把持不住呢,搞得自己好比成心脚底拌蒜的状况,紧等着来人扶上一把,对方该怎么想,我羞……
“素材忒丰盛了,面也煮得恰到好处。”冲完澡,邢英华身上套着崇小龙特意准备的干净衣裳,照样是跨栏背心加亮色短裤的组合,半长的头发上带着点水雾,高调地用叉子顺起蝴蝶状面条往嘴里送,边吃边不住地夸赞道,“鱼肉刚刚好,居然用昂贵的银鳕鱼配意大利面,嫩滑又没有腥味,你小子自创的龙氏意面挺对我胃口的,手艺绝佳,给你满分!”
崇小龙不知该回些什么话,心说像你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大驾光临,好不容易才来一回的主儿,小的用手心煎肉给你吃都毫不吝惜,怎么忍心拿巴沙、龙利之类的便宜货来糊弄呢,银鳕鱼算什么,食人鱼也没问题啊。记得当初在惩罚光顾忠义酒店的三位财阀食客时,自己貌似用到过食人鱼,不过不是给人吃,而是用来吃人。如今怕你老人家嫌脏,不肯吃,那不就糟糕了吗?算了算了,别把食人鱼列入考虑范围了。于是冲邢英华欲言又止地笑笑,把重新温好的牛奶小心翼翼地搁到茶几上,位置不偏不倚,不远不近,恰好让人触手可及又不至失手打翻。
用过夜宵,趁崇小龙打点锅碗瓢盆的间隙,邢英华眯起眼睛看了会儿电视节目,高清频道刚好在播《轻浮若柳》的预告片,最为惹眼的角色莫过于孔飞飞饰演的寿王李瑁。可惜在接近五分钟的时间里,不曾出现吕一风饰演的怀哀王李敏,估计在他惨死于Tri-angel三天使酒店客房之后,剧组很快找到了接替此人的角色,同时删除了事先录好的预告片相关画面。
见崇小龙收拾妥当坐到自己身边,邢英华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地说:“今晚过来,除了好奇你在新家过得怎么样之外,还想问你点事儿。”
“就知道英子哥动机不纯。”崇小龙吐了吐舌头,从茶几下面的格子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皮盒子,朝邢英华面前这么一搁,“还好小龙我早有准备!”
“吃完蛋糕,现在又想请我尝饼干吗?”邢英华抿抿嘴,两眼紧紧地盯着茶几上的铁皮盒子不放,他固然清楚这个约莫现代汉语大辞典厚,像是用来存点心的盒子里面,绝不可能装着可以吃的东西,但一时间猜不到崇小龙放进去了什么宝贝,可以如此洋洋得意地静候检阅。
“盒子里装的是骡子是马,亲手打开看看不就全都知道了。”崇小龙像是故意吊邢英华胃口,故弄玄虚地从旁撺掇说,“英子哥,我用人头担保,你保准对盒子里的东西超感兴趣!”
“是吗?看来你小子胸有成竹啊。”邢英华侧头望了望崇小龙的脸,从对方那副神神秘秘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邀功的喜悦,便将注意力转移到铁皮盒子上,用手托起来掂量一番,感受里面东西的形状和重量,发现内容物应该属于片状物件,且比洒了的那只牛奶杯重不了多少。
“大哥,求您别再蘑菇了,痛快点,直接打开盒子吧,”崇小龙见对方冷静过了头,不免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催促道,“要不,我帮你打开好了?”
邢英华摇头婉拒了对方助人为乐的盛情,双手食指指尖沿着铁皮盒子侧面盒盖与盒体间的缝隙触摸了一圈,等到如履薄冰地左手手掌用劲按住盒体,右手手指发力掀开盒盖的一刹那,不由得暗暗吃惊。
好家伙,原来里头装着这个东西!
☆、操纵鸦头龙蛊的暗势力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黑乎乎的鸦头面具,仅凭肉眼分辨不出这东西究竟是天然长成,还是人工雕琢而成的,但线条和轮廓还算清晰,鼻尖部位比人类略高,上半张脸留有两个空洞洞的眼眶。下半张脸则由一柄拟人化的鸟喙占据着,加起来像是一只乌鸦形状的戏剧脸谱,或许这就是其“鸦头”名号的起源吧。
邢英华默默地把这张怪脸从它静静地平躺着的铁皮盒子里取出,真是不碰不知道,一碰吓一跳,接触怪脸的感觉怎么像是捏着一张真正的人脸!心说拿在手里的感觉跟想象中全然不同,软塌塌的,材质不像是金属或非金属的硬物,难道这东西的材质是人肉,或者将特种橡胶或塑料之类的原料仿制成了人肉润滑柔软的触感?放到鼻子前面闻闻气味,只有一种淡淡的鸟羽气息,完全不像之前所设想的橡胶或塑料之类那样刺鼻。
再来仔细查验一下这张怪脸,没有错,跟萧飒沓他们在追踪楚夜轩时碰到的黑衣人头上戴的面具一模一样。这归功于鸢儿丫头传神的画功,她当初所绘那幅鸦头面具图像,宛如守在实物跟前成就的静物素描,连细微之处都力求细密无误。
“英子哥,听我一言,你和你的机构绝对不要轻易尝试和引灵社的人作对……”崇小龙提醒说,“这个组织拥有的实力大到无法估量的程度,小瞧这伙人的话,到头来吃亏的一定是你们。再说了,我答应替你找来鸦头面具的初衷,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你和你的机构直观地意识到引灵社的存在,早作防备而已。”
“放心好了,在任何情况下,你哥都不是那种热衷于冲动行事的人。至于这副鸦头面具,我会带回机构进行研究,现阶段暂不考虑其他用途。”邢英华作出承诺后又记起点什么来,“对了,差点忘了问,眼前这如此稀罕的玩意儿,你小子是通过什么途径搞到手的?”
“说出来没准你不信,其实这张怪脸在地下黑市里就有的卖。不过能否如愿找到那个神通广大的小贩,基本就靠人品了……其实不光靠人品,运气和财力也是必不可少的。”紧接着,崇小龙把自己是如何花重金从阿花婆手中购得鸦头面具,以及阿花婆的字号、联络方式之类的情报,原原本本地对邢英华讲了。
“花恄?看来这老人家取了个蛮有趣的名字,跟她铤而走险的行事作风恰好形成鲜明对比,”邢英华知晓“恄”字的读音同“戏”,意为“害怕”,心说这老太婆身为奇货可居且胆大妄为的买卖人,心里哪里有一丁点儿害怕,正可谓天不怕地不怕之神人也,原该把“恄”字改作“敢”,但此情此景,无心掰扯过多,仅仅问道,“那进货渠道呢,在你们接触的过程中,她有没有对你透露过?”
“没有,怎么可能透露……”崇小龙矢口否认道,“想要跟她做成生意,我认为还是少说为妙,何况进货渠道这种关乎生计的头号情报,对花老太太来说绝对是不能触碰的雷区吧。总之她在这方面口风相当紧,我曾试探过多次,人家从来都是避而不谈,唯恐损害到由她垄断的那条财路。”
“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那这个问题就先这样吧,交给我好了,等抽空动员手下人,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名叫花恄的老太婆,看看她到底是何路数,她的背后又隐藏着何方神圣。”邢英华顺手操起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又用指尖轻轻划动了几下,待屏幕上出现颜鸢儿凭借记忆绘制的龙头蜈蚣画像后,把它递给崇小龙,试探性地问道,“你平日里接触的东西多,可认识这鬼玩意儿?”
“这……这不是龙蛊吗!”崇小龙只瞄了那画像一眼,很快抬头回望邢英华。
“你说这条虫子叫做龙蛊?”邢英华皱了皱眉,“那它该是区区一条蛊虫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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