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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年纪较小的人鱼道：“这是人鱼与生俱来的‘知识’，也是一种天赋的能力。”
“如果您是按照‘惯常’的那种方式进入人鱼之乡的，”瓦奥米娅道，“或许更容易理解。”
“惯常的方式？您是指……”莱芙想到了人鱼海域中出现的海市蜃楼，又想到了沉浸于气泡之中的航海者们。
“用人鱼的方式来说……这个说法很怪，您从只能使用腿，到能灵活地使用尾巴，您能向我们解释您是如何操作这条尾巴的吗，您是如何控制您尾部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根骨骼的？”一条年长的人鱼道，“如果您不能解释，我们也很难解释。”
莱芙微怔。
“我来试着描述一下，但不一定准确。”瓦奥米娅在普甸脑袋上揉了一下， “骑士姑娘，您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而人鱼一族才是活在真实之中。”
“不会吧……”莱芙差点以为人鱼所说的“虚假”指的是游戏世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一回事，“我打破过许多幻境……而你们制造幻境……”
“为何您会觉得幻境之外的世界更加真实呢？”瓦奥米娅道，“您唯一能确定的，都是您的感官告诉您的，如果能让感官产生同样的反应，为何不能算是真实？”
“我不太理解。”莱芙道。
“您如何认出一条人鱼？您将她与记忆中人鱼对照，如果它符合您的记忆，您就认定为她就是您所知的那条人鱼。”瓦奥米娅道，“如果您的记忆足够清晰，就让记忆带给您的感官同等的刺激，那条人鱼不就在您面前了——即便以人类的说法，她早以往生了。
“如果您的记忆在清晰之外，还足够充足，您又能根据这部分记忆进行推测，就能制造新的场景 。在新的场景之中，你可以假设那条人鱼处于某种情景之中会有什么反应，这完全符合这条人鱼在你心中的印象，即便她真的做出这种事，您也不会认为她是另外一条人鱼吧？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说构想出来的人鱼是假的。您创造出来的场景，为何不能是真的，为何要说它是假的，是幻境呢？”
莱芙道：“您是在诡辩，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即便再逼真，也是假的。 ”
瓦奥米娅道：“这只能说，我们对于真实和虚假的定义有差距。人鱼一族能从现象中找到实质，而人类这种存在永远生活在现象之中。
“用一些更加容易理解的例子。假如尝过一种腌鱼料制作的鱼，人鱼一族不需要花费劳力再重新制作一条鱼，只需要复现这种味道，就能品尝到了。
“假设去过一个海域，只要人鱼一族重新唤醒那个地方对于我们感官的刺激，我们就已经在这片海域了。即便那片海域数度易主，那片海域的历代主人却从未真正拥有过那片海域，那片海域真正的主人是人鱼。即便那片海域消失了，人鱼足不出户，依旧能够在场。”
“……”莱芙道，“不愧是人鱼。我以为你们能够憋着不出门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只是针对不出门这件事都制造了这么一套完备的理论。真是令人佩服。”
第273章
瓦奥米娅道：“这只是一种描述, 并不是真实。”
莱芙不信人鱼一族的那套理论，却也没法反驳，毕竟就连人鱼都承认, 那套理论与真相隔着一层，依旧是为了迁就人类的理解能力才描述出来的。即便她举出许多例子驳倒了这套理论, 除了证明语言的局限性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
总之, 人鱼一族生活在一种完全不同于人类的观念之中。
她们简单的住所，单调的衣食以及人身鱼尾的躯壳都并非人鱼口中“真实”的一部分, 她们的真实或许只在“卟卟”吐出的泡泡之中。
一种这般不在意外物的生灵，又怎么会与游巫进行大宗的交易，并且欠下巨债呢？莱芙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游巫的本事吗？”莱芙望向麦妮。
对于某个清晨由游巫夺猫开启的事端的结局，莱芙并没有关注。她只知道普甸之后乖乖地生活在人鱼之王身边，游巫依旧打扮但是在见到人鱼之王的时候表情没那么可怕了, 而且人鱼之王也没有就这事继续找她。既然不会影响关闭“通道”任务的继续 ，莱芙就没有主动提过这事，免得还得揽事。
“她们也向您解释过那套理论, 然后您说服了她们，让她们认为购物足够‘真实’吗？”莱芙望向游巫的眼神里有几分崇拜。
“不。我对于她们的观念没有那么好奇，也不像小莱芙你这般, 执着于什么真的假的。”麦妮推开房门, “我只不过是按照我一向的处事方式, 找到她们需要的东西，然后卖给他们罢了。可是她们支付给我的方式，是按照她们的观念来的…… 我并不认同……”
“这是您新进的货物吗？”莱芙步入屋中。
屋内摆着许多与人鱼一族的简朴氛围违合的物品，多数是玩具。有小木马, 小木牛，还有翘翘板——在惠赖亚斯她也见过同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张桌子, 桌上摆了一些呈规则矩形的木块，木块上刻画着一些符号，有字、点数还有一些动植物的图样，还有一些积木。
“有趣。”麦妮拿起桌上的一个木块，上面刻了一条鱼，“但我们走错了，这不是我的屋子。”
在墙角的贝壳里，一只人鱼正在小憩，这时才悠悠转醒。
“抱歉，打扰了。”莱芙把麦妮手里的木块取走，放在了桌上，拉着麦妮离开。
“怎么了？”麦妮道，“我刚才突然想同那只人鱼做一笔交易了……”
“人鱼一族的赤字和您有关吗？”莱芙道。
人鱼一族入之所以会入不敷出，自然是在某个地方花了太多的钱财，而除了游巫之外，莱芙看不出还有别人具有能让人鱼一族花上一大笔钱的能力。
“我一向会考虑顾客的还债能力，不让他们进行超过能力的消费。”麦妮道，“这样才能长久做生意。”
莱芙直勾勾地看着她，满脸写着：但是人鱼就是例外。
“我是说真的，”麦妮的表情扭曲，根本不想提起这么丢脸的事，“她们欠债不还，是真的不还……我倒是想增加一些她们的赤字，可是她们一点点……都不还。”
“您是否要价太高了？您卖给他们的，是一些小玩意儿。”莱芙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即便每个人鱼都拥有一份，成本也很低。 ”
“您都没有见过，怎么会知道是小玩意儿？”麦妮道，“我可是根据每一条人鱼需求，供应她们需要的东西，每一件都是独特的无价之宝。”
“那刚才那个人鱼屋里的那些是什么？只不过是人类孩子的玩具而已。”莱芙道。
“我的足迹遍布四大陆，那间屋子里的东西我却几乎没有见过——哦，我想起来了，有一部分在惠赖亚斯见过，但并不是全部。或许是人鱼族独有的吧，委员会从人鱼一族获取了这些东西，然后运到惠赖亚斯。”游巫道，“小莱芙说那些是玩具吗？我想那些玩具可以部分地抵偿债务，如果她们愿意的话。”
“堂堂游巫，居然说没见过？”莱芙眨眨眼睛，“而且，这应该不是人鱼海域独有的产物。”
“……小莱芙以为我愿意承认这么有损自尊的事吗？”麦妮被气得不轻，“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东西没有进过我的库存，这很残忍。承认我的顾客，居然还有别的购物渠道，而另一个货源更加丰富，这更加残忍。”
“至少我现在相信人鱼一族的赤字与您无关了。”莱芙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引诱人鱼却没有被人鱼引诱的。”
“小莱芙说的‘他们’是指”麦妮道。
莱芙：“委员会。”
与麦妮分开之后，莱芙的念头被委员会占据了一会儿，接着又回到了人鱼一族的理论之中。
人鱼一族拥有圣地精灵的血脉，能模拟圣地精灵的部分能力，即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她对这种能力非常好奇，而这种能力归根结底是从永恒之中汲取的。
在圣殿骑士的力量之中，也有属于永恒的部分。
既然殊途同归，其中必然可以找到更多联系。
至少，在人鱼的描述之中，提到过“记忆”。而莱芙在成为圣殿骑士之后，记忆的存在方式和提取方式有了巨变，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整齐有序，而且极为清晰，即便是一些距离久远的事，只要强行搜索一番，还是能找到痕迹。
莱芙在记忆仓库中遨游了一番，时不时翻翻看看。过程中，她刻意绕开了一些她不想要碰触的记忆。
最后，时不时就被触发播放的，不应该在任何出现的画面再一次播放了起来，一下子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莱芙心慌意乱地想要找到暂停键，自然是徒劳无果。
她睁开眼睛，看见娜提雅维达站在面前，一时分不清这是记忆里的娜提雅维达，还是真实的娜提雅维达。
直到唇上传来真实的触感，娜提雅维达轻轻地咬了她一口，莱芙这才清醒过来。小小的伤口又在魔龙安慰似的亲吻中迅速愈合。
莱芙道：“娜提雅维达……你……”
没有发现什么吧？
她应该没有表现得过于反常吧？
娜提雅维达先告状：“骑士小姐真是的，一睁开眼睛就露出想要让我和您……招式五的表情……我又不擅长拒绝您……就只能……”
莱芙硬气地想着：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太多，委员会还在蹦跶，她想要做的何止招式五？娜提雅维达还是小瞧了她。
次日，通往宝窟的漩涡终于开启了。
这一日，莱芙终于知道了游巫和人鱼之王争猫事件的结局。
一如人鱼之王之前设想的一样，游巫和人鱼之王之间的挚友情谊果然出现了，并且她们约定好一起抚养普甸。
莱芙要进入通往宝窟的漩涡之前，许多很久没有出门的人鱼都产生了好奇，想要去见识一下骑士的战斗方式。
一向足不出贝壳的瓦奥米娅依旧顽固，想要留在贝壳之中。
然而游巫是打算跟莱芙一道去的。
战斗，以及挖掘宝窟预计要持续很久。
这对挚友对于这段时间内普甸应该跟着谁产生了矛盾。
瓦奥米娅表示，她欠游巫债务的时候都没有放弃普甸，没道理债务快要清偿了，她就要离开普甸一段不短的时间。
麦妮则表示，在宝窟挖掘出来之后，她要第一时间与人鱼一族清算债务，她需要一边摸猫一边翻账簿，普甸必须在场，如果人鱼之王愿意，也可以去。
最后，人鱼之王妥协了。
由一只大海龟背着她的贝壳，人鱼之王依旧坐在贝壳里，进入了漩涡。
进入漩涡的时候，贝壳有些不稳定，瓦奥米娅的尾巴挪去了一个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位置。
因为一时没认出自己的尾巴来，瓦奥米娅也追着尾巴绕了几圈。
挚友麦妮对这一行为抱以嘲笑，瓦奥米娅却丝毫不以为忤，继续安稳地坐在贝壳之中，由海龟驼着，往目的地进发。
“瞧，既然长了尾巴，自然是可以追的。”莱芙朝娜提雅维达道。之前她追尾巴的时候，被娜提雅维达笑了好几次，现在人鱼之王也追了尾巴，这意味着追尾巴的行为完全合理，是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没有丝毫应该受到嘲笑的地方。
“骑士小姐说得都对。”娜提雅维达道，“只要您每次追尾巴都能那么理直气壮，而不是自己先害羞了，我是绝对不会笑您的。”
眼看着战斗机会就在眼前，莱芙颇为兴奋，只不过队伍里有一只慢吞吞的海龟，这才让她压住了赶路的速度。
“这处宝窟处于人鱼海域之下数千年之久，但是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麦妮突然道。
“连人鱼一族都不记得这处宝窟的主人是谁，我想即便有主，也早已不在了。”莱芙道，“这样的话。既然是在人鱼海域之中，理当是归属于人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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