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原道造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立原道造难以置信的盯着鹰无彼岸身后的那个人:“怎么会?福地队长……你还活着?”
鹰无彼岸一把抓住左胸口刺出的刀,扭头瞪着身后的“福地樱痴”:“你不是福地樱痴,你是……谁?”
他死死握着刀刃,鲜血顺着手掌流淌而下。
咒灵被男人收了回去,“福地樱痴”也不放开刀,反而颇为感兴趣的注视着鹰无彼岸:“这种伤势还能有这种反应,还有如此强烈的杀气,你很强啊,那个人告诉我这里或许能找到不止一具合适的身体,还是没骗我的。”
“福地樱痴”的额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血淋淋的裂口,他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另一只手竟然掀开了头盖骨:“异能者,你们好啊,先说一个比较为人所知的名字吧……咒术师一般称呼我,加茂宪伦。”
头颅里面是一个活着的大脑。
立原道造倒吸一口冷气:“大脑?你侵占了福地队长的尸体吗?”
鹰无彼岸:“……诅咒师。”
“哎,别那么大反应,”名为加茂宪伦的男人幽幽道,“咒术师瞧不起普通人的意识还刻在你们心里呢,虽然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好用的异能者身体也不错,大不了再换就是了。”
加茂宪伦笑道:“是一个年轻人……哦对了,根据现在这个年代的人种多样性来看,是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告诉我的。”
鹰无彼岸顿时明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干的。
魔人估计想不到他会从系统那里得到情报,但是他做了完全的准备,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把福地樱痴视为首领。
那个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没有异能力也没有咒力的干干净净”的世界,他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加茂宪伦狞笑着以福地樱痴惊人的腕力转动着鹰无彼岸胸膛里的刀:“异能者中的顶尖和咒术师的最强打起来不知道会怎么样。”
鹰无彼岸的手指再也握不住刀刃——偷袭的刀转动中直接毁了他的心脏,那把刀一抽出去,鲜血顿时如同开闸一样喷了出去。
鹰无彼岸跪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心脏被毁,恢复力根本就没有用。
立原道造飞速控制了那把刀转而攻击加茂宪伦,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还是大意了,朝着鹰无彼岸跑过去。
鹰无彼岸双手撑在地上,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血在地面扩散。
他要死了?
不对,任务都完成了,横滨安全了,怎么会死?
太过突兀的转变令鹰无彼岸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去捂住伤口也是。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死亡,他还想回去见森鸥外,去汇报说他完成任务了……
鹰无彼岸把所有的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害怕和想要退却过,火毕竟没烧到他身上,他只是一个人。
所以说着听从首领命令的话,自私的把选择权交给森鸥外,实际上是把心理负担分了出去。
隐约也不是没有希望过森鸥外否决他……
但他想着要是那个人做的决定,无论如何他都接受。
他会一如既往完成他的目标回去。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森先生……他能以临死之前的小小胡思乱想,稍微去向您抱怨一下吗?
您知道身为肉.体凡胎的人也是会累的吗?
立原道造扑过去抱住倒下的鹰无彼岸,慌张道:“鹰无先生!鹰无先生您坚持一下,中原先生肯定来了,我们去找与谢野晶子!您别闭眼睛啊!”
到死之前才开始任性胡思乱想起来的鹰无彼岸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的,那个人是值得他做任何事的。
对了,接受这个任务后还有一句话,森鸥外还对他说了一句话。
最后的那句话的分量超过了所有。
【彼岸,给我记住,哪怕到了地府彼岸,也给我回来!】
无论有没有咒力,爱都是天底下最强大的诅咒。
天空上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下起了雪花。
飞向人工岛的中原中也奇怪的望向天空。
立原道造摁住鹰无彼岸伤口的手被冻的不得不撤开:“鹰无先生?!”
加茂宪伦也警觉的发现气氛变了:“怎么回事?”
立原道造怀里,气息几乎已经完全消失的鹰无彼岸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变成了宛如冰雪般的透明颜色,蓝色的伤痕骤然扩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大范围,就连发尾的白色也占据了头发一半的位置。
伤口被冰覆盖,迅速止血。
还没等立原道造惊喜,一股气浪从鹰无彼岸体内爆发,骤然将他和加茂宪伦一起掀飞了!
立原道造被掀出去几十米,好不容易才控制金属碎片变成一道墙接住自己。
岛上不知为何刮起了肆虐的暴风雪,立原道造顶着暴风雪勉强望去。
鹰无彼岸在风雪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看到鹰无彼岸站起来,立原道造惊喜了一瞬间,紧接着却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喊道:“鹰无先生?”
肆虐的暴风雪中,鹰无彼岸没有回应。
鹰无彼岸四下看了看,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瞬间消失。
加茂宪伦也察觉到状况不妙,带着福地樱痴的身体就想逃跑。
没想到下一刻他的喉咙突然一紧,鹰无彼岸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背后,单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鹰无彼岸的头发散开了,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上力气大的宛如铁铸,和手接触的脖颈立即结冰,转瞬间加茂宪伦就动不了了。
被他操控的咒灵扑了出去再次咬住鹰无彼岸,想让他放手。
被攻击的鹰无彼岸整个肩膀都差点被咒灵撕下来,他动都没动,仿佛没有痛苦,异能力再次加大,将福地樱痴的尸体化为了冰雕,直至完全粉碎。
咒灵的契约也在那一刻消散了。
鹰无彼岸捏碎那个大脑,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的伤口已经被异能力的暴走愈合了,头发也已经变成了全白色,宛如符咒的伤痕悄然爬了全脸。
暴风雪以岛屿为中心,逐渐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不多时就波及到了横滨。
人工岛上已经积了膝盖那么高的积雪,立原道造被冻的直打颤。
一开始的信念是想要活下去才激发了异能潜能,现在鹰无彼岸的脑海却被破坏欲望占据了。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下意识在引发的风雪中抬脚向前走去。
立原道造感觉事情再发展下去会很糟糕,他不管不顾的朝着鹰无彼岸冲过去,喊道:“鹰无先生!鹰无彼岸!”
立原道造实在是无法在这么大的风雪里靠近,异能力操控的金属都做不到。
鹰无彼岸的背影突然抖了抖。
鹰无彼岸竟然能在风雪降落的范围内“看”到里面的所有东西,被风雪吹过的地方,濒临折断的树木,瑟瑟发抖的人群,仓皇失措的神色……像是就在眼前一样清晰。
立原道造的呐喊声和这景象同时传进脑海。
心口有种空洞的感觉。
鹰无彼岸突然想起了……他是为了保护横滨才遭遇这些苦难的。
身体自身也在遭受着强大异能的反噬,细胞被低温肆虐破坏,鹰无彼岸捂住口鼻,有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清醒了一瞬间的念头立刻想着:不能破坏横滨。
鹰无彼岸忍着剧痛开始尝试收回异能力。
席卷的风声宛如龙啸。
异能力都是基于自身对外界影响的改变,这样能直接影响自然的异能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中蕴含的能量难以想象。
不收回来的话,鹰无彼岸就没办法再回去了。
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回想着森鸥外的那句话,抱着头跪倒在地嘶吼。
他必须得回去。
暴风雪的肆虐范围在外界看来停顿了一瞬间。
立原道造惊喜道:“鹰无先生?”
鹰无彼岸胸前的伤口在尝试停止异能时再次崩裂,又恢复成了致命伤。
在回去和保护里,鹰无彼岸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保护横滨。
死也无所谓。
鹰无彼岸自身的意识进去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异能到底是什么到现在人类都没有摸清楚,不止一次发生过强大的异能力代替主人继续活着的事情了。
凛冬将至是一团暴虐的能量,是一条被锁在名为鹰无彼岸的容器里的龙。
它和鹰无彼岸相伴相生,二十五年第一次得到了降生于世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鹰无彼岸的意识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他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跌坐在地,疑惑的愣了一会,突然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变回了小时候。
大概也就是四五岁的年纪。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堆满了玩具滑板甚至是手工做的日本刀,从细微的布置里完全能看出父母对孩子的疼爱。
鹰无彼岸觉得这里眼熟,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他在昏暗的房间找到了一条透着光的门缝,便跑过去透过门缝去看外面。
外面亮着灯的房间里围着桌子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背对着他。
鹰无彼岸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那两个人他熟悉到哪怕十五年没见过,只看背景都能瞬间认出来。
这个房间他也想起来了。
那是他的父母,他的家。
他心底里最想逃离的地方。
“可恶!”男人突然一拳砸到桌面上,语气里充满了不甘,“明明是为了搞清楚彼岸的异能才去做的测试,结果怎么会是这样?!”
女人语气悲伤叹息道:“谁让我们都是普通人。世界各国都在找寻超越者为大战做准备,被注意到的话……”
会被带走,从小训练成适合战场的战争机器。
鹰无彼岸自动补全了这句话,心中冷漠极了。
这个时候不甘有什么用,后来那么做的明明是你们自己。
男人气馁的抓着头发:“本来以为……到了我们这种位置,怎么样也能给孩子自由选择想要生活的权力了。”
“要是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都是妄想,那孩子以后要怎么办呢?我们没办法保护他一辈子!”
“……”鹰无彼岸突然愣住了。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地板发出了黑夜里极为响亮的嘎吱声。
那对夫妇瞬间回过头。
从小刻在鹰无彼岸心中的阴影令他下意识转头就跑,身后好像有什么怪物在追他,结果没跑两步,他就被地上的滑板绊倒,摔的眼冒金星。
“彼岸!”女人着急的跑了过来,把小小的孩子抱起来,“摔疼了没有?我看看!”
这是被鹰无彼岸遗忘的温柔。
高大的男人现在一边看着妻子和眼角里挤出泪水的儿子,脑海里却回忆起战场上的惨剧。
战争除了掌权者,每个人都是输家,唯一的区别就是,留存有生命的人才能感觉到痛苦。
男人的神色扭曲了。
“彼岸……彼岸!站起来!不许哭!”男人一把抓住孩子幼小的肩膀,声音一点点越发显得暴躁,“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你握着力量啊!你能成为掌权者……你必须成为掌权者!”
鹰无彼岸呆住了,任由男人摇晃。
“成为这个国家的屏障,要不然的话,你只能看着你在意的人去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暴怒的男人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流下泪水,颤抖的抚摸着孩子茫然的脸。
声音在回荡着几十年的阴影里撕开了一条口子。
“彼岸,你要记得那些对你流露出善意的人,你要成长到所向披靡。”
夏日炎炎的蝉声里,孩子吃着妈妈递给他的西瓜,下一刻却扑进高大的爸爸的怀里,被他高高的举了起来。
笑脸是那么清晰,他们是那么幸福的。
就连“你是我的珍宝”这句话都能从在军队里和政府间从不流露过多感情的男女的脸上看到。
“但是……做不到也无所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得……”牢牢抱着他的那两双手臂的主人拥抱着他,在他耳边道,“一定要活下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活下去!”
这是叮咛还是诅咒?
“不论要做什么都无所谓……”
十岁的鹰无彼岸为了活下去,凛冬将至杀死了所有绑架他做异能实验的人。
“无论要遭受怎样的苦难……”
鹰无彼岸睁大双眼,温暖转瞬即逝。
眼前的场景骤然切换,刺耳的警笛声响彻耳畔。
他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辆燃烧着大火的轿车在他不远处燃烧着,热度燎着他的脸颊。
奔跑着救火的大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个孩子,嘴里喊着“袭击”,“爆炸”,“是有预谋的暗杀”的话。
鹰无彼岸想起来了……他从那天变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胃里疯狂的痉挛起来,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去。
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会有这种的反应,尤其是悲伤迟到了十五年。
那对父母刻意对自己的孩子掩盖了这段记忆,想让他变成一个刀枪不入的强者。
异能替他记住,恶劣的揭开了真相。
时透什无说过的那句话再次响了起来。
【鹰无彼岸,你真是个不得安宁的人。】
爱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诅咒。
“无论会发生什么,只要活下去就好,对我们来说,你比这个世界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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