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郁斐那一拳着实是尽了全力,到现在厉明远的半边脑袋还在轰鸣作响,他伸手按了按发麻的脸:“先动手的是他,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他的视线在紧紧相贴的两人之间盘旋了两遍,哼笑道:“郁斐,你以为堂堂陆氏集团总裁帮你是为了什么?是要一个完整的榕安,还是一个注定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榕安……你可得想清楚了。”
郁斐听明白他话里暗含的恶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再冲上去揍他一拳。
陆之眠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暗暗加大力度将他牢牢地扣在怀里,伸手在后背轻轻地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后——
陆之眠微抬下巴,轻蔑地看着试图挑拨离间的厉明远,不紧不慢地开口:“无论榕安完不完整,它都注定是姓郁的榕安。”
“跟你一个姓厉的杀人犯,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再次扎在了厉明远的死穴上,他恶狠狠地看着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的陆之眠,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要是动了陆氏集团的掌权人,结果就不是他能控的了。
想到自己之前查到的一些消息,厉明远阴恻恻地笑了笑,目光却移到了在陆之眠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的郁斐脸上:“那你们就报警吧,无非就是请我过去协助调查一下,不过郁斐我告诉你,这个立你为继承人的机会只在此刻有效,等我从警局出来,我保证,你以后和榕安再无半点瓜葛。”
“哦是吗?”陆之眠挑了挑眉,“真不巧,我们找到了那个当年帮你调换药物的医生……你该不会以为把人送出国再安排一场事故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吧?”
厉明远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仿佛一道天雷劈在他的头顶,让他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正在此时,从窗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警笛的轰鸣声。
这声响对厉明远而言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声音,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神迷茫地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直到视线落在面无表情的郁斐身上,双眼才有了焦距。
厉明远大跨两步径直来到郁斐的面前,静静地凝视着郁斐。
陆之眠以为他还想对郁斐不利,刚想将郁斐揽在身后,就听到“扑通”一声——
厉明远在郁斐的面前跪了下来。
“斐儿,我是你的父亲啊,你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父亲去坐牢呢?当年的事另有内情,我,我是逼不得已啊……”
阴鹜狠戾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声泪俱下的厉明远一下从刚刚那个气焰嚣张的威胁者变成了苦苦哀求的父亲。
郁斐被他一次次刷新下限的行为惊呆了:“厉明远,你还要不要脸?”
此时只要能让自己多一点机会,别说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算是让厉明远磕头,他也能当机立断地磕下去:“斐儿,你是我养大的,你不能把我送进监狱啊,只要不进监狱,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泪痕遍布在厉明远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脸上,他的眼神哀恳又凄切,如果在场有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被他打动。
郁斐低下头,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好啊。”
厉明远还没来得及庆幸,郁斐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再次失了声。
“那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杀妻弑子,恩将仇报……你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下地狱吧,厉明远。”
说完这些话,刚好办公室的门也被敲响了,郁斐不再看地上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拉起身旁的陆之眠径直往门口走去。
门外是迟来的正义,也是厉明远注定的结局。
*
客厅里难得用一回的巨幅显示屏上正在播送新闻。
“据悉,榕安现董事长厉明远今日上午被警方带走,涉嫌□□罪和故意杀人罪,耸人听闻的是,三名受害者分别是其岳父、妻子以及非婚生子的儿子,警方已掌握相关证据,目前正在调查中,我台记者将及时跟进报告……”
女主持的话还没说完,屏幕已经熄灭。
陆之眠一手握着遥控器,一手拿着一个小罐子走到了沙发边。
沙发上仰躺着一个人,手臂盖在眼前,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
陆之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已经知道结果了吗?为什么还要看这种新闻?”
虽然将厉明远送去接受法律的制裁是令人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这种新闻对于郁斐来说,无疑是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划上一刀又一刀……毕竟提起谋杀这个罪名,最不可避免的就是被谋杀的人。
不知是因为躺着还是什么原因,郁斐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明明该开心的……可是,陆之眠,为什么我这么难过?”
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听得陆之眠感觉胸腔里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疼,在郁斐的身边蹲下,伸手在他的发顶安抚性地摸了摸:“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所有的情绪都堆积在心口,让郁斐有种控制不住的倾诉欲望:“陆之眠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母亲是个哑巴,观棋不语……所以外公给她取名郁观棋。”
“她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虽然天生不会说话,但是她从来都是乐观开朗积极向上,从来不会自怨自艾,在我出生那年,她还办了一支专门为帮助儿童的基金,她真的……特别特别好。”郁斐的声音渐渐哽咽。
陆之眠低下头,嘴唇在郁斐的发顶轻轻碰了一下:“我知道。”也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教出像郁斐这样善良美好的天使。
“当年学区房小区发生塌陷后,是她说服了外公资助那些在事故中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其中就有……那个人。”
而那个人指代的是谁,不言而喻。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拥有一个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结果现实却一次一次打破我的幻想……她那么爱那个人,那个人怎么能忍心下手啊?”
即便是用手臂遮在眼睛上,也挡不住不停往下流的眼泪。
陆之眠的鼻子也有些发酸,但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那天刚好是月考放榜,我拿了文化课第三,艺术课第一,这是我从小到大考得最好的一次,开心得快疯了,结果还没等我把成绩单拿回家,却突然收到了消息……我的母亲她去世了,我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
“再接着就是外公因为母亲的去世突发中风进了医院,然后半个月后外公也去世了。”
“我的天都塌了,陆之眠……”
陆之眠再也忍不住,他俯下身子将面前伤心欲绝的郁斐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都过去了,郁斐,不要哭……”
“过不去的,陆之眠,”郁斐紧紧地拉着陆之眠的袖口,像是拉着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纽带,“我现在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让我的母亲和外公含冤待雪整整八年,甚至还认贼作父,让杀人凶手把私生子都接回了家里,还差点让榕安改了姓……我这么没用,母亲和外公一定很失望……”
但是这并不是你的错!
陆之眠刚想开口,就听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额,他说他没失望,并且以你为骄傲。”
第66章 六十六只猫
左边坐着郁斐和陆之眠,右边坐着某位老者,腿上还趴着小橘猫……
魏泯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压力山大,尤其是这些……生物还齐齐地盯着他。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陆之眠蹙眉问道。
魏泯的话让郁斐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但是他怕是自己想多,于是只是紧紧地盯着魏泯,并不敢轻易开口。
“咳,我可以说吗?”魏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往在常人看来空空如也,实则坐着一位面目端严的老者的沙发上看了一眼。
见到他的动作,郁斐的预感更重,心脏急速跳动起来,他忍不住问道:“是……外公吗?”
魏泯看到那位老者在听到郁斐的话后,双眼明显变红,他点了点头,示意魏泯帮他回答。
“是你外公。”
心头的酸楚和激动不停地往上涌,直到蔓延至鼻尖,眼泪在郁斐还没感知到的时候就扑簌落了下来:“外公……对不起……”
“傻孩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做错事的人是厉明远,而识人不清的却是我,”魏泯一字一句地复述老者的话,尽量连语气动作都模仿到位,“哎,是我被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蒙蔽了眼睛,才给你和你的母亲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是外公该说对不起啊。”
“不,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您……”郁斐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泪眼闪烁间却仿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他的喉头像是被无尽的话语堵住,半晌才拼尽全力说出一句话来,“我很想您。”
……
半小时后。
魏泯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爷孙两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外公,那您自从……之后就一直待在厉明远的身边吗?”郁斐问道,因为哭了太久,眼睛肿得难受,正想用手揉一揉,却被人拦住了——
陆之眠拉住郁斐的手,递过来一张纸巾:“别用手,不卫生。”
明明是很普通的行为,郁斐想到自己的外公就坐在对面,不由有些脸热。
右边沙发上的老者,也就是郁斐的外公郁衍笑呵呵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虽然当时厉明远决定和陆氏联姻着实把他气得差点还阳,但事实证明这居然是厉明远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情。
“你外公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厉明远身边的,一开始浑浑噩噩了很久,直到三年前才渐渐有了神智。”
“那我母亲……”郁斐眼中是明显的期待。
既然能再“见到”外公,那是不是还有与母亲重逢的机会?
郁衍摇了摇头:“你母亲是个很天真,也很豁达的人,她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也没有执念,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最终还是没有把“你母亲的下一世就投生在榕城城东”的话说出来。
就这样吧,一世事一世毕。
他希望郁斐不要再纠结于往事,也希望已经转世投胎的他最爱的女儿能无忧无虑幸福安康地过好这一辈子。
听到魏泯转达的话,郁斐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还是为母亲感到开心:“那很好啊,起码……”
起码她不用面对后面那些残酷的事实,她温柔地怀抱了整个世界,世界却没有好好待她……希望转生后的她能拥有一个全新且圆满的人生,郁斐在心里虔诚地祈祷。
“哦对了,”魏泯猛地一拍大腿,“你外公有一件要拜托你。”
“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说,不用跟我客气。”郁斐下意识端正了坐姿。
“他说他马上也要去投胎了,但是你弟弟当年还未出世就遭了横祸,按照阴司的规矩是不能投胎的,现在只能让他把小橘猫剩下的余寿过完,再借着小橘猫的壳子去投胎,所以想拜托你照看它一段时间。”
魏泯的话郁斐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却瞬间让他懵了:“弟……弟?”
“是的,当年你母亲去世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惜孩子还没来得及面世就一起遭了难,哎。”
这下郁斐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魏泯说厉明远的肩上挂着两只鬼……一个是他的外公,而一个就是后来进了小橘猫身体里的小鬼。
而这小鬼居然是他未出世的弟弟。
“那我该怎么做?”
魏泯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做,等小橘猫剩下的阳寿尽了,他就能去投胎了。”
郁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趴在魏泯腿上的小橘猫身上,正在这时,小橘猫也刚好抬起了脑袋——
浅绿色的猫瞳和琥珀色的眼眸相对。
小橘猫怯怯地开了口:“喵~”声音像是在讨好,又像是在撒娇。
郁斐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血脉相连的感觉,他朝着小橘猫微微张开手。
小橘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魏泯的腿上起身,几步就蹦到了郁斐的怀里:“喵喵~”
“嘶,这么激动做什么……”小橘猫的体重不可同往日而语,魏泯捂着被蹦跶得闷痛的腿小声抱怨。
郁衍看着这两兄弟的相处有些感伤,但是更多的却是欣慰,不过留给他感慨的时间不多了,他还有最后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小朋友,帮我跟这位陆总说一下,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
书房里。
陆之眠坐在书桌的一端,而另一端则放着两把椅子,其中一个上面坐着魏泯,而另一个却是空的。
明明面对千亿投资案出问题都能临危不乱的人,此时面对着一把空荡荡的椅子,却紧张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微汗。
因为陆之眠心里清楚,那上面其实坐着一个对郁斐至关重要的人——他的外公郁衍。
“郁老您好,我是陆之眠。”
魏泯尽职尽责地复述郁衍的话:“小陆你好,不用这么紧张,我今天只是想以郁斐家长的身份跟你随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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