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您说。”陆之眠更紧张了。
“据我所知,当年榕安和陆氏的合作其实并不像外界所传的是厉明远提出的对吗?”
虽然在客厅听到郁衍是在三年前恢复神智的时候陆之眠就有所心理准备,但是真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时,他还是有些喉头发紧:“是的,双方的合作是由陆氏……或者说是由我提出的。”
“联姻也是你的要求?”
“我并没有提出联姻的要求。”陆之眠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但是厉明远这个人多疑且不轻信别人,所以早在我提出合作方案时,我就知道他一定会以联姻作为附加条件。”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作为传话筒的魏泯都忍不住惊讶地看着他。
“……是的。”
尽管知道说出这些事实之后会遭到郁衍的厌弃,但陆之眠也从未打算对郁斐敬爱的外公撒谎。
然而在陆之眠看不到的地方,郁衍脸上却没有厌弃的情绪,而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理由呢?”
“……因为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原来说出这句藏在心上多年的话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那你为什么不追求他,而是采用联姻这样容易产生误会的方法呢?”
老一辈的人都在自由恋爱,怎么现在的小年轻反而崇尚起包办婚姻来了?尤其这两人还是一看就知道互相有意的……郁衍是真的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陆之眠显然被这个问题砸晕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啊?”
像是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妥,陆之眠很快又补上一句:“可是郁斐不会接受的。”
郁衍简直快被气笑了:“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接受?”
“……因为我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也是私生子。”
陆之眠怎么也忘不掉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傍晚。
那时他刚被接回陆家不久,好不容易才换来一个回榕城的机会,他办完事后就去了郁斐所在的榕城三中。
三中刚放学,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一边和人聊天一边走出校门的郁斐。
陆之眠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却在离他只有几米的地方听到了他说的话:
“我最恨私生子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生命里永远也不要出现私生子这种生物。”
最恨……
永远也不要出现……
这些话猝不及防地让当年还稚嫩的陆之眠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爱慕许久的人从他的身边路过,却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到他身上。
他不记得他……
这一事实更是让少年只剩一腔炙热爱意的头脑顷刻冷静了下来。
郁斐和同伴的背影愈行愈远,而陆之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脚下似乎重逾千斤,再也无法走上前哪怕一步。
……
听到这些话,郁衍终于忍不住为自己的外孙辩驳一二:“郁斐不是那种会以一个简单的标签就否定一类人的人,这只是他的气话,那个时候厉明远刚刚把厉君带回家……你说他心里能不恨吗?但是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根本不会让厉君留下来。”
“私生子的存在究其根本错的是上一代人,而不是私生子本人,毕竟人什么都能选择,就是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和父母。”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觉得郁斐会想不明白吗?”
“如果你只是因为郁斐一时的气话而自卑到不敢说出你的心里话,那我希望你离我的外孙远点,未来和他一起并肩走下去的不应该是这么懦弱的人。”
郁衍最后的话语气已经相当重了,作为陆氏集团的掌舵人,陆之眠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样的评价了,不由一阵恍惚:“……那我应该怎么做?”
“去表白啊,追求啊,搞你们小年轻都喜欢的浪漫啊!”
“这还要我教吗?!”郁老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陆之眠:“……”
醍醐灌顶.jpg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郁斐外公送来的助攻!我们陆总明天就能顺利表白啦︿( ̄︶ ̄)︿
感谢在2020-10-17 22:24:19~2020-10-18 21:2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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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只猫
陆之眠回到客厅的时候,郁斐并不在,沙发上只有一只睡得正香的小橘猫。
他走过去,在小橘猫弹性十足的后背上拍了拍,直到它迷迷糊糊醒过来,才问道:“你哥呢?”
小橘猫虽然对着郁斐千依百顺,但面对陆之眠可一点都不虚,它从沙发上坐起来,微抬着下巴,慢吞吞地伸出一只爪子,爪心朝上,意思很明显:
拿什么贿赂我?
陆之眠:“……”
得到了两个丰盛的罐头后,小橘猫才乐颠颠地给他指明了方向——人在餐厅。
餐厅的灯并没有开,但是今晚的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从整面的落地窗前透进来,为窗边的人披上了一层玉白的光晕。
陆之眠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但在他进入餐厅不久后,站在窗边的人还是回过了头:“你来了。”声音很平静。
“嗯,”直到在离郁斐两步远的地方,陆之眠才停住了,“怎么站在这里?”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直到话音落下,郁斐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于是又小声补上一句,“咳,已经静完了。”
原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慢慢落了下来,陆之眠的唇角不明显地勾起:“那我们可以聊聊吗?”
“……好。”
餐厅的灯终于被打开,两人坐在窗边的小几旁。
小几上放着一个细颈玉白色的酒壶,不高,只有成人手掌长短,而酒壶的旁边就是两只同系列的玉白酒盅。
陆之眠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并将其中的一杯推至对面。
玉白酒盅里的酒液并不是透明的,而是有些乳白。
郁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酒?”
“米酒,”陆之眠率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是我自己酿的。”
“你还会酿酒?好厉害。”郁斐感叹道,毕竟陆氏集团总裁亲手酿米酒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违和感。
他拿起酒杯也喝了一口,酒味并不重,反而米香四溢,入口还有些微甜。
即使郁斐并不喜欢喝酒,也会觉得这酒挺好喝的。
尤其想到这是陆之眠亲手酿的酒……那就更好喝了。
“这是我母亲教我的。”
郁斐抬起头,说话的人手中摩挲着那只酒杯,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洒落一片阴影。
这好像是陆之眠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亲人。
两人结婚三年,但除了在婚礼当天见到过陆氏的上任总裁,也就是陆之眠的爷爷外,郁斐还从没见过他其余的亲人。
不过十多年前陆氏总裁的长子夫妇飞机失事双双殒命的事并不是秘密……
“我母亲出生在榕城城郊的一所孤儿院,”陆之眠能感觉到郁斐惊讶的目光,嘴角蔓上一抹苦意,“她并不是你知道的那位陆夫人,因为我——”
“其实是陆家的私生子。”
陆之眠偏过头,视线落在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镜芷湖面上。
一段尘封的往事就在这静谧的月色中徐徐铺展开来。
陆之眠的母亲有一个很美的名字——月眠,因为院长在孤儿院门口捡到她的时候正值中秋月圆之夜,而那个小婴儿伴着一轮月光睡得正香。
院长是个好人,孤儿院除了偶尔有些社会上的慈善捐助外,其余支出基本都来自这个善良老人大半辈子的积蓄。孤儿院里有不少孩子,月眠虽然失去了父母,但是却多了很多兄弟姐妹,大家一起生活,一起上学,除了日子过得清贫,也算是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然而好景不长,在月眠十六岁时,院长因病去世了。
顶梁柱倒了,孤儿院的用地又被回收,孤儿院一下就散了。
刚上高中的月眠被迫辍学,她生得很美,但在孤苦无依的情况下,生得美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月眠遇到当年来榕城开拓业务的陆景轩时,她已经成为了榕城最顶级会所中享有“盛名”的交际花。
贵公子和风尘女的爱情故事显然是没有结局的,尤其陆景轩还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三个月后,业务开拓基本完毕的陆景轩潇洒地离开了榕城,回到陆氏大本营所在的京都继续过他花天酒地的生活,只剩下月眠一个人面对这留下的满地狼藉。
花花公子之所以从古至今都能饱受欢迎,不仅是因为有钱有闲,更因为花花公子擅长把无情的自己营造成深情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的“一往情深”中。
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注定了月眠是个极度缺爱的人,陆景轩的深情款款和满腔爱意一下将她捧到了天堂,也一下让她跌入了谷底。
她很痛苦,但是再怎么痛苦生活也要继续,然而这个时候生活却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怀孕了。
“那她没有去找陆景轩负责吗?”郁斐神情有些复杂。
陆之眠摇了摇头,低垂的眼眸中像是有化不开的霜:“我母亲其实是个很自卑的人,虽然她当时不清楚陆景轩的真实身份,也从会所其他人口中知道那是个来自京都的大人物,她不敢去找他的。”
其实说来也可笑,同样都是经历了诸多人事,为了取乐的人受人敬仰羡慕,而为了生存的人却遭人厌恶嫌弃……
虽然不敢去找,但是月眠心里难免存着隐秘的希望,甚至连生下来的孩子都冠了那个一走了之的人的姓。
然而她日日等,月月等,没有等来那个男人的回心转意,反而是等来了自己孩子的一场大病。
“我小时候身体很弱,各种小毛病不断,吃药比吃饭还勤快,”陆之眠端起酒杯递到嘴边,却没有喝,“自从我出生之后,母亲就辞去了会所的工作,但她只有初中的文凭,只能做一些又脏又累工资微薄的工作。”
养孩子是一件很花钱的事,尤其这还是个病孩子。
以前的积蓄早就慢慢用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却需要几十万的治疗费用……月眠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带着我去了京都,却正好赶上当年陆氏和另一个集团的联姻,漫天的报纸和新闻都是那场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
即便只是想象,郁斐都觉得胸口堵得慌:“那当时陆家给了什么说法?”
“没有,我母亲直接带着我回了榕城,自始至终都没有踏入陆家半步。”
即便曾经沦落风尘,她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和骨气。
“那你的病怎么办?”虽然知道陆之眠现在能好端端地站在眼前,那场病最终一定是治好了……但是郁斐还是忍不住有些揪心。
“你还记得你母亲曾经办过一支致力于帮助儿童的基金吗?”
一开始郁斐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过了三分钟后,他的眼睛渐渐睁大了,张了张嘴:“你是说……”
“没错,是你和你的母亲救了我。”陆之眠的眼神终于落在了郁斐的身上,那里面有感激,有爱慕,甚至还有……信仰的光。
郁斐一时失了声。
命运是多么神奇,在他不知道的许多年前,自己就已经和陆之眠有了联系。
“那后来你是怎么回陆家的?”
“后来陆景轩夫妇飞机失事,”陆之眠说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陆氏早年对旁系打压严重,导致那一支远走海外,这场事故一发生,当年的陆氏一下就没了继承人……”
“然后他们就把你和你母亲接回了陆家?”郁斐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之眠摇了摇头,声音是无尽的嘲讽:“陆氏这样‘规矩’的人家怎么可能让我母亲进家门?因为常年劳累,母亲当时身体已经很差了,陆氏承诺如果我回去,他们会尽可能给我母亲提供优越的医治和疗养环境……不过她还是在五年前去世了。”
短暂又多舛的人生……起码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秒看到的是她已经长大成才的儿子,这或许已经让她满足了。
餐厅里的这一方小小的角落里久久没有人再说话。
陆之眠今天说的这一番话给郁斐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并不是对于所谓的私生子身份,而是那个从小顺遂的他无法想象的不幸童年。
“你还好吗?”
伴随着这声问候一同落下的是,盖在陆之眠手背上单薄却温暖的掌心。
明明在说起这段他从来没向别人提起过的悲惨往事时,陆之眠的心绪还是平静的,但在听到郁斐的话后,他突然感觉一股酸涩从心头涌起,越过胸腔、喉咙,直冲眼眶,胀痛得有些发红。
郁斐能理解他的心情,更能明白他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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