锖兔望着零自闭的神色还是忍住了没有直接询问他们说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夜色还很深,距黎明还很远,可是在这本来该是属于鬼的时间中,这只鬼最后坐在枯竭的池塘前慢慢闭上了眼。
锖兔和义勇面面相觑,在他没有化作灰烬彻底消失的趋势前,两人都没有莽撞地上前。
义勇看向零:“你给他吃的东西,把他毒死了?”
零:“……”
呃,话也不是不能这么说,但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不对,锖兔在心里默默说,他就见过蝴蝶忍使用的能够毒杀鬼的毒素,即使是这种杀鬼的方式,在那些被毒杀的鬼的身上很快就会出现溃烂与腐败,并如被日轮刀和阳光杀死的一样,在最后也留不下任何存在。
眼前的鬼,更像是在漫漫长河中最后回到了故土,他坐在故乡的土地上,手里还抓着枯黄的草根。
或许在他的眼中那并不是一把用力揉搓就会碎掉的东西。
他宛如一个人类一样,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结。
第156章
三人在这个被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院落里一直待到了天明。
期间富冈义勇似乎也想走过去研究一下那枯坐在地上无声无息了的鬼的尸体, 只是锖兔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用着低低的声音制止:“你又不通医理,过去做什么?”
“?”义勇思考了一下, 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但也好像哪里说不太通的样子。
锖兔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总感觉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才对。”
事情好像变得玄妙了起来,在两人说漫长也称不上,可说短暂却也超过大多数同伴的猎鬼生涯中这样的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有人都知道鬼是由人类变成的生物, 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过,鬼是否还能变回人类?
锖兔尚只是陷入了思考, 身为孤儿的他从小在他人的温柔相待下长大, 为此他选择了要守护更多人的幸福从而加入的鬼杀队,这份理由与富冈义勇加入鬼杀队的理由并不一样。
而身上披覆着姐姐留予他的羽织,富冈义勇却是实打实拥有着与这种生物无可化解的仇恨。
内敛如水面般平静的双眸底下谁知道是清浅婉约的溪流还是暗流涌动的大海呢?
他看着义勇没有什么变化的神色,这次饶是锖兔都没有把握对方心里如今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没有时间注意着那边, 从而也无从知晓亲如血脉相连般的师兄弟中暗暗涌动的猜测, 零站在鬼的身后, 他如今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可就简单多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能迈过良心那道坎儿, 将手里的刀收起来后,他只是默默等待着沉凉的夜幕赶紧迎来黎明。
只要天一亮,很多事情就都会有结果了。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照常理来说若是这只鬼真就这样死去了,那么他们的工作便也算是完成了。
属于他们的鎹鸦落在庭院一角的枝头上睁着黑漆漆的小眼睛还未离去, 锖兔整了整心神,有些该问清楚的东西他还是要问清楚。
零并不意外他会以这个问题来作开场白, 只是略微思索他便随意地报出了一连串儿的地名。
他状似并没有听明白那个问题的真实含义:“这也不是全部,要知道这些年来交通运输方便起来了想要去哪里都不难。”
锖兔:“……那你都在做什么?”
“嗯——四处转悠, 踏青赏花?”
“……你觉得我们很好打发?”
“要真是这样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对视一眼, 零很有预判地率先后撤避开了那带着劲风揍过来的拳头。
哈, 属于锖兔的人格修正拳什么的,用过一次的底牌从前被他看见过了就不会再起效果了!
就是零好像忘了还有另一位存在感并不强烈的存在,富冈义勇稳稳地在他躲过锖兔的第一击后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忙抬起手准备拦住这从未设想过的两人组合技,然而锖兔那沙包大的拳头到了眼前忽然停止了下来。
锖兔那好看的眉毛都快拧起来了:“你的右手怎么回事?”
微微变形的手腕关节看似恢复得很好,然而两人随即眯眼回忆先前他们所见,零拿刀时那种总让他们觉得太不协调的姿势,很快也就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镜像翻转有的时候乍一眼确实不太能一下子看出来。
“这个?”零很意外锖兔能在自己尽量掩饰的情况还是发现这处小变化,一下子他稍微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有了点变化,零觉得再放任他们脑补下去括弧尤其是义勇括弧完毕,他身后缀着的标签可能又要加一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他的反派人设是立得住的,二五仔也是相当认真的,可不是什么苦情的卧底戏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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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对自己太自信了。”零淡淡地很想一句带过这个没必要多关注的小细节,他活动了下手腕趁机捏住了义勇手上的麻筋令他不得不松开了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瞧,还是很灵活的。”
乍逢天光破晓时,很多寻常的东西,例如第一缕晨光穿破黑夜的时候无论何时去看都总能有不同的感受。
零撩起羽织的袖摆遮了遮眼,亦步亦趋走入凌乱的树荫中的动作又让锖兔和义勇愣了愣。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了对方只是皮这一下,斑驳的碎影落在了他的脸上:“有些东西确认了,那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义勇难得会有想要吐槽的时候:“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有两个人,而且也不怕阳光。”
“确实这里还能够晒到太阳。”
零抬眼想了想,他随口接了话茬,往阴影中又退了一步。
他从袖口摸出了一张符纸将它揉皱撕碎:“那么到这里大概就可以了。”
那动作很快地就让几年来也是对付了许多鬼,若非队内对两人谁该成为水柱还有争执,否则早该成为柱级剑士的义勇和锖兔下意识快步冲了上去。
但是毕竟他们还是人类之躯,哪能快的过声音的波动。
零的脚下属于还完全抹着一层暗色的土地上裂开了一道他已经走得熟门熟路的门扉了。
想要主动联系鸣女小姐在这之前还是只有鬼之始祖能做到的事,即使是号令其他的鬼传送来拜见或是接受命令,那也需通过鬼舞辻无惨的控制。
但一来二去大家都这么熟悉了,见着他总是爱蹭自己的顺风车,鸣女小姐一边冷漠一边给了零覆刻有自己血鬼术印记的纸张作为联系和定位的媒介。
实用主义者的无惨在经历过中毒事件后也放任了他使唤属于自己的手下这件事,说起来这还能掌握他的行踪不是么。
没有出现失误或是鸣女小姐突发急事联系不上的这种戏码,熟悉的失重感已经适应良好了,零还有空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他好像还在回忆刊登在忘了刊号的报纸上的一句话。
俗话说离别的时候就该以微笑示人嘛,若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回想起来这也是最幸福的一种别离。
就是他好像预判错了情况,眼看那门扉即将合上了,离得最近跑得也是飞快的锖兔居然都没用脚试探一下,居然直接以跳水的姿势准备一跃而下。
达咩,被门夹过头的水呼只有义勇一个就够了,达咩啊锖兔!
慌乱之中零摸着手里的东西朝着锖兔的方向想要砸过去。
村好刀不行,没有刀鞘的村好刀他没有把握在没有踏实落地的情况下掷出去会不会伤到锖兔,要是给他脸上的伤疤整了一个对称的,零觉得自己就可以给那张还是十分能打的脸切腹谢罪了。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只是略作停顿便将怀里的包袱扬了出来。
深山多潮湿也多寒凉,为了使自己的孩子们不会那么小就患上风湿骨病,葵枝夫人很贴心地在腌制干菜时还加入了很多辣味的辛香料呢。
被带有麻辣咸香味道的东西糊了一连,锖兔虽说意志坚定但身体还是被刺激地打了一个喷嚏,脚下趔趄一滑,终是被慢他一步见到了障子门正在合拢的义勇给抓着脚腕扯了出去。
因着反作用力义勇也是往前踉跄了几步,浮有暗纹的深红羽织的一角被合拢的门扉恰恰好夹住了一半,门扉消失在了阴影中连带走了他那半截袖子,而义勇也是又被往下一扯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
“你还好吗义勇?”
抬眼瞧见那干净利索被平滑截断的羽织,锖兔神色一点儿也没变化,他抹了把脸又小声打了个喷嚏才爬起来向好似摔得很痛的义勇伸出手:“抱歉了,回去我会给你补一件的。”
富冈义勇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有点儿发呆:“你会针线?”
锖兔琢磨了一下,用着肯定的语气说:“就算我不行,我拜托蝶屋的蝴蝶小姐也给你补好。”
义勇好像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那零的事……”
“还能怎么办。”锖兔想起来就气,不过一想对方在夜色中其实随时都能用这种逃跑路线一走了之时好像也没那么气了,总之他们还是得到了许多的信息量的,“看一眼那只鬼的情况,回去写一份报告递交给主公吧。”
不过当他们互相搀着回头过去的时候,鎹鸦不知为何奇异地振翅而飞,好似发生了让跟着猎鬼人同样见惯了大场面的它们也不能理解的事。
锖兔和义勇很快也看到了这件出乎了他们意料的事。
树木与屋房拉长的影子在慢吞吞地往回心不甘情不愿地退让出自己所盘踞的土地,而那鬼……不,应该说那男人的身体在遇见阳光后却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消失。
“锖兔。”富冈义勇默默叫了一声很是能让他安心的这个名字,“我是不是看错了?”
“他的胸膛,好像有起伏了?”
而在幛子门另一侧的无限城里平稳落地,同样的消息让零的心情并不能与他的动作一样安稳无忧。
在得到一个可能会因为夙愿破灭而完全疯掉的鬼之始祖与就当青色彼岸花完全没有出现过这两个选择中,他在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非常爽快地暂且选择了后者。
想过千百回的猜测终于在今夜被证实了,照射在那个鬼身上,黎明微弱的太阳像是忽而动了恻隐之心般,并没有让其在这个世界上就此消失。
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在减弱,丢掉遗失的记忆却回来了。
青色彼岸花的真正功效,是将鬼变回人类。
第157章
虽然他的这个结论得出的一点儿都不科学严谨, 但在手中剩下的那些药材被他当做生化武器扬了锖兔一脸的情况下,想要再次研究就只能等到明年的开春之后了。
星罗棋布的昏黄灯火簇簇点亮,空旷的城池安静地一如既往。
零叹了口气, 而在瞧见好似永远不会变换姿势怀中抱着琵琶端坐在那里的鬼,他像是暂时抛却了顾虑:“鸣女小姐, 你会有想过要变回人类吗?”
而鸣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时拨动着手中的弦。
果然这个问题拿出来询问就显得他有些多此一举了。
变成了鬼且都走到了这个地步的鸣女没有理由再续接回于她而言算是黑历史的时间上,而十二鬼月呢又各有各的想法。
掰着指头算了算,黑死牟变成鬼那是有着明确的目标的, 自律的鬼显然非常可怕,在他自认还未极尽剑道一途前身为人类时就能做出变成鬼的选择的他显然不会想要再变回去。
童磨呢说起来似乎很微妙的样子,原本是人是鬼其实都无所谓的他却已经神神叨叨地将吃人这件事视作与他一起永生的救赎了, 想来要是拿这个问题去问他, 只会得到笑眯眯的拒绝与一则共赴极乐的邀约。
不熟的猗窝座先生估摸着会给出类似黑死牟的理由,而玉壶与半天狗在他这些年打交道的观察下他们则是彻头彻尾的带恶人。
对他们这两个传统的带恶人而言还是鬼的身份能够更加玩得开呀。
按照顺序一一排布下来, 零一下子又想到了兄妹俩的模样。
……轮到妓夫太郎和小梅了, 他那种索性想要替他们做下决定的想法就空前旺盛了起来。
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这只治标不治本, 一想到事关最重要的那一位,他难免会想这是否是从千年前起就既定的命运。
以不死不灭的鬼与短暂又脆弱的人作为天秤的两端来出这道选择题的话, 答案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也太简单了点。
简单又快捷,青色彼岸花这一个选项从此会被抹消,鬼这种生物会一直存在下去直到以他的死亡作为终结。
站在宅邸书房紧闭的门扉前他盯着其上曼丽的花纹。
故事能在最好的时候有个结局,但零觉得他的命运不该就是这么苍白地拿来当做一个故事闭合的钥匙。
眼前落满了棋子的棋盘好像已经即将陷入最后的死局。
“你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去?”
隔着一道并不厚实的墙壁, 零定了定神很快就让自己的身体不要绷得这么紧,眼下可是还有件让他提心吊胆的事儿呢。
有关他很直接了当地放走了身为背叛者的珠世小姐和她的小跟班的那件事, 也不知道无惨看到了多少或者说黑死牟与他说了多少, 等下该用什么姿势狡辩后果才不会太严重呢?
启唇的第一句话并非是青色彼岸花, 想来没有多少怀疑或是也习惯了一次普通的探查就这么不了了之,鬼舞辻无惨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盯着手中的分析资料招他过去:“黑死牟他……”
糟糕,果然来了。
零心里很是咯噔了一下,抢白滑跪抱大腿一气呵成地那叫一个飞快:“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您可能不太清楚……”
“你在说什么东西?”无惨余光瞥见了他的举动,随后那上挑的眉眼似乎都睁圆了些,状似有些东西如他一厢情愿般没有发生变化,连带着那语气也轻缓了起来,“所以你是又惹什么事了?”
零好生停顿了一下。
怎么回事,这愉悦的小表情这酥酥柔柔用来pua的音色,鬼之始祖看起来好像对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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