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他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时,他就听得窗外属于引擎的声音在逐渐靠近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好的,鬼舞辻无惨的日子过的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那么请问尾随未成年到底要判几年呢?
没有头绪的生活一下子也就成了一团乱麻,零忽然发觉自己一下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干劲了。
听着隔音效果稍差的隔壁房间里还在播放的马赛,他摸索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中,他沿着墙根缓缓滑落坐到了榻榻米上。
有意无意的,他所面对的正是汽车引擎声所熄灭的那个方向。
于自己而言的十几年,于对方而言的千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也该放过彼此了吧?
早上还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地在欢脱的信件里写尽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可他本就不该在追求隽永的无惨的考量范围内。
灼热的烦躁与昏沉的睡意不知道是哪一个先来的,为了省点电费零也是很少开空调,反正这整个值班的前半夜已经让他冷汗连连了。
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午后的日上三竿,一下睁眼发觉还是咖啡店员工宿舍的天花板,零摸着胸口喘着气,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微妙。
他这是都被pua傻了吗,为什么无惨什么都没做,自己反倒先失落起来了?!
所以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这种致命的选择题留给他来做?
——
如果是成为无法抗拒的共犯的话,他尚还能轻松一点。
*
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依照他自己所说的常来,鬼舞辻无惨果然没有缺席。
零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对方就无声无息地晃到了眼前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看着无惨那谦和有礼仿佛昨夜的不愉快统统不存在一般的笑容,他也只好板着脸点头示意。
“老样子,零……君。”
才来过一次就能说老样子了?这鬼可真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啊?
看来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点单提成那是有着落了。
“好的,鬼舞辻先生。”
带着无惨到先前的卡座中入座,他瞥了眼对方这次倒是手边随身还拿了一个公文包。
所以如果平时其实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清闲还有很多事要做的话,倒也不用遵守这个诺言的呀。
漩涡咖啡厅的工作零是不打算再换了,总的来说虽然日薪并没有特别高但总比去哪里□□工合适,时而清闲时而忙碌的工作也非常符合他的调性。
将温度刚好能够入口的咖啡给无惨端过去后柜台前就响起了电话的铃响。
放下托盘在对方不悦的注视中赶快跑了回去,他也是非常感谢这个来的恰到好处的外卖电话:“您好?这里是漩涡咖啡厅?请问您需要——”
“……是零君接的电话?现在开始做、过一会儿将咖啡给我们送上来喔?老样子老样子,不过今天乱步大人要把奶茶换成咖啡,午休睡过头了好困啊。”
虽然听明白了需求但零乐得让这个电话多打一会儿:“是江户川乱步先生?您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是你接的电话?漩涡咖啡厅我们所有人都很常来喔,听不出我们的声音分别谁是谁的也就只有新来的零君了吧?”
“以及,拖延时间什么的打电话太明显啦,不如赶紧把乱步大人的咖啡做好送上来?”
“好了,那就这样啦,等下见。”
“……”
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零也是惊了。
如果说依据一开始的东西能辨认出他是谁这件事还能够理解的话,这位江户川乱步先生又是怎么推断出他是在拖延时间的?!
抱着这个心情,换了订单上的奶茶做成了打了双份奶泡的拿铁,想了想零又敬畏十足地给里边儿淋了一圈枫糖。
奶茶都能喝全糖的江户川乱步先生,想来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小风味的吧。
朝着里间喊了一声自己去送外卖了,没有说明距离远不远零就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按照江户川乱步先生的意思他就是在给自己合理提供摸鱼的时机。
算了要不他还是不要去查了,武装侦探社的大家真的都是好人呜呜呜。
出门时迎面正走来了一个看上去全然也是社畜,但不知道为什么眉眼上瞧起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那么一个客人,仅是零提着两拎饮品从他身旁路过都没碰到他的衣摆都遭受了不耐的审视。
不过零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人,林子大了什么鸟他都可以说是见过了,就目前而言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还是自由清新没有人注视着的空气和手里的订单。
隔着橱窗玻璃迎面而过,零没注意到无惨生生捏断了拿在手中正准备签字的钢笔。
浓郁的墨水流淌在文件上将那看上去挺重要的东西洇湿了一大片。
“鬼舞辻先生!按照日程表,您——”
“你被开除了。”
不耐烦的声音低哑地压在喉咙底下,说完这句话从来也不会去照顾旁人情绪的无惨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了手上沾到的墨渍,那动作很像是在擦拭着别的什么浓稠的东西。
而当他做完这些抬眼时,脸色明明不好看却还要强行露出笑容的客人还站在那里。
他低声恳求又像是在提醒什么:“您不能这样做……至少我代表的是——”
“……在我重复第二遍之前,从我的眼前,离开。”
兴许是迁怒又有可能不是,在无惨说完这句话并用凉透了的眼神望向他的秘书——或者说前任秘书后,对方虽然脸色又是很好看地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但终究还是识趣地失魂落魄着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做事从不考虑后果或者说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见着眼前的文件彻底被糟蹋了并不会自己复原的样子,没有多做思考,他就将这份文件背后所代表的所有东西都从被给予的那少到可怜的记忆当中清除了出去。
什么神道家,什么港口mafia。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第182章
“来了来了, 这下敦君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当事人了喔?”
当零走到四楼后他都没敲门太宰治就将探头出来微笑着迎接了他,一面说着身后还露出了中岛敦歉疚难安的身影。
零将手里热腾着刚做好的两袋子咖啡递了过去,拍了拍手走了进去还带上了门:“怎么了,敦?”
想了想最近他和中岛敦凑一块儿除了拼饭也没做别的什么事啊, 难道是上次自己结账说好AA结果多付了五百块让敦给发现了?
那也不至于露出这种表情吧?
要是眼神能化作实质, 中岛敦现在看起来恨不得里里外外将他检查一番, 即使见着他安然无恙可还是不放心:“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说着说着, 他那系在腰间拖在背后的腰带都耷拉了下去,仿佛垂头丧气的尾巴一样。
有话直说一直是他的秉性,然而零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就算是从前一个不小心把两人藏起来以防万一的口粮一次性给干完了都没到这种程度, 对于敦而已有什么事是比让他们饿肚子还要严重的吗?
那事件可就真的严重到一个地步了啊?!
“……太宰先生和我说, 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家伙去找你的麻烦了?”
零:“……?”
不是,这件事又和你扯上什么关系了吗?
也不知道太宰治与中岛敦将先前的情况描绘成了什么模样,配合上先前自己曾思索推断的一些事实, 零倒是敏锐十足地在对方开口前先行抢问道:“武装侦探社在调查那位先生?”
发觉自己就连这时候都能用上撇清关系的代词,回过味儿来的零十分唾弃他这种能将自己一道儿欺瞒过去的本事。
事实确实如此,中岛敦也只能承认了:“呃、嗯。”
这场委托中看似最麻烦的两方势力交由了武装侦探社里对这种事经验最为丰富的几人去做, 凭借太宰治对港口mafia会采取的措施与举动几乎是如本能一般的了解, 有国木田先生从旁照料——当然, 是看住太宰治让对方不要做过火——的情况下,调查港口mafia近来的动向而不打草惊蛇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而神道家族那边又有江户川乱步先生出马,对方家族上下的老底这几天里都快被只是在周围随便乱晃了一圈的乱步先生给排查干净了。
而事情反倒是在中岛敦这边看起来牵扯最小,调查起来也最为轻松的对象上出了岔子。
仅是明面上的关系来看, 鬼舞辻无惨都与传闻中的产屋敷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个名声唬人从久远的过去便扎根在这个国家的古老家族中, 即使是产屋敷家族中地位无关紧要的旁系也对鬼舞辻无惨的存在讳莫如深。
盘根错节于这个国家的命脉中, 产屋敷家族里本也是有其他政界要员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 然而低调是这个家族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从有记载以来的资料看,致力于边缘化却总在关键的时候作出正确的选择,产屋敷一族留给武装侦探社众人的印象都不算太麻烦的对手。
或者说对手都称不上,他们的目标从长远上来看反倒该说是相当契合的。
毕竟平稳的局势从来都不是一个组织或是一个家族能力挽狂澜说了算的东西。
即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了鬼舞辻无惨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例外,对于武装侦探社与他们的委托人而言,这个目标更多的就像是个幌子。
中岛敦与泉镜花这对组合也是因着身份的敏感性,放出去是很能够引开旁人对他们武装侦探社的注意力的。
而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零在自觉了解了情况后不免警觉了起来。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那么点儿凝重,因而就连声音听起来都不免有些抖:“他……他又做了什么事?”
原来看上去的平静生活还是只是个如镜花水月般的假象?即使达成了夙愿也因先知而避免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仇怨,鬼舞辻无惨活得依旧和上一世没什么差别?
太宰治歪头:“诶,为什么要说又?”
不过他很快故弄玄虚地捂住了嘴,充斥着期待的视线随即落在了零的身上。
“你知道什么?”中岛敦也是疑惑地望了过去,在察觉到零的不对劲后他也是嘀咕了起来,“难道小道新闻里说的对方取向成迷,为了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日本公安步入政界的传闻都是真的?!”
“……”
“?”
大起大落可能都不足以形容零此时那奇怪的心情,他发觉中岛敦嘟嘟囔囔自言自语显然也很是无语的那些话他完全无法深究下去。
“以及和神道家族的联手……还有过无良小报编写鬼舞辻无惨、神道爱之介以及某个没细致刻画的小秘书三个人的爱恨情仇来着!”
语气相当兴致勃勃的东西但是内容偏题偏的有些离谱了,国木田先生按着额角拎走了太宰治,才一本正经地继续补充:“当然这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事实上他们与东京政界圈子里近来被检察官调查起诉的某起贪污案件已经脱不开关系,此次放在横滨举行的这场会议正是被推在风口浪尖。”
零根本不想去知道神道爱之介是谁,也不想知道那个小秘书是谁。
虽然贪污腐败这样的字词从古至今也是一个很恶劣的罪名,但他还是想说……
就这?!
在一众或是感兴趣或是好(ba)奇(gua)的注视中零露出了墙头草的笑容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不清楚,请大家不要偏听偏信,一切以主流媒体为准。”
相当富有节目效果的一席话,饶是太宰治也不免一瞬间变成了完全没料到其发展的豆豆眼。
不过当然他也有可能是装的,毕竟前一夜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可是除了二位当事人外最清楚的那个家伙了。
“哎?零君的立场变得这么快的吗?那我们是不是还得防着零君去给对方通风报信了?”
“找麻烦是真的,但并不困扰。”忽略了某个被拎走了还能搅乱一滩浑水的太宰治,零接着忽悠自己的小伙伴,即使经历了太宰治的洗礼,中岛敦看起来也已经被他忽悠地蒙了圈,“我其实是,鬼舞辻先生的,事业粉……?”
中岛敦还是缓和了过来,而后他直直露出了一幅奇怪的表情不忍拆穿:“……你要说是颜粉,可能可信度更高啊零!!”
零歪头看过去:“这两件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早就笑得坐在沙发就差打滚的江户川乱步秉持着拿着剧本不下场的态度,终于乐不可支地应和上了一句:“这话倒是没错。”
“不过嘛,乱步大人可是要提醒一下下,零君?”
见着被自己送上来的饮料收买了的江户川先生举手表示有话要说的样子,对他莫名好感度max且相当信任的零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不要对自己太自信啊——”
“咚、咚、咚。”
不分先后,有序但突兀的敲门声缀在了江户川乱步的话末,缓慢矜贵,那种好似是欧洲宫廷历史剧中该出现的音效此时却出现在了武装侦探社的门外。
眨了眨眼还在回味着江户川乱步先生仿若言辞凿凿预见了什么般的告诫,中岛敦开门后骤然僵硬的身形都没让零回过味儿来。
而直到越过那白发见到了本该在楼下好好喝着他的咖啡的鬼舞辻无惨,零才从心底冒出了一个非常恰当的形容词。
阴魂不散。
似乎是他最后的那番话没有意外地被对方听在了耳朵里,来到这儿该是来找武装侦探社谈判正事的无惨又是随心所欲地越过了此地的正主。
演技拙劣但却有效,起码只得到了有限情报的鬼舞辻无惨眼里的那份笃定出现了些偏差。
终于在经过了久到令他刻骨铭心的时间之后,无数次的似曾相识,他能够确定零就是本该存在于曾经的千年前,却又没有半分道理地直接消失了的那个人。
132/145 首页 上一页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