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有公款可以挪用了,他还是找时间做个心理建设再说吧!!
来吉原的人并非谁都能大大咧咧地将自己是来逛花街的意图摆在脸上,佩戴斗笠等头饰用以遮挡面容避免熟人认出自己的人比比皆是。
像零这样拿着个面具将自己遮的严丝合缝一点儿都不露出来的却是相当少见。
而当他在这扬屋町前驻足的那么一小下的时间里,站立在门口身着半缠衣物拢着袖子的见世番自然是看见了犹豫不前的他。
在这间游女屋中工作的见世番原本只是随眼一瞥,但不知怎得又眯起了小眼睛,而后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了零的手臂将他拉扯进了店里。
……现在招揽客人,都这么暴力了吗?!
“你这家伙以为把脸遮起来我就认不出你了?!”
这个动静没引得多少人驻足观看,本来白天街上也就没什么人。
男人的力气也不大,索性零也就没挣扎,顺带着……倒是直接给了他理由满足了他参观一下民情的心愿?
“那个什么,我没有这个需要,而且这大白天的你们还营业?”
“……你、你是男人?!”
负责看管这栋游女屋的见世番好像是将他错认成了某个人,当零从这大有一番变化的游女屋中回神才说了一句话,原先还放着狠话的见世番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这座名为松井屋的游女屋内里的装潢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时下最清冷的时候,炉内升起汩汩蒸汽,将墙上的浮世浪绘也衬得缥缈如坐云端。
木格栏栅的窗口处都没坐着游女,他也是分清楚了情况才说的这番话,总之若是没个台阶下,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硬对大家都不好对不对。
见世番听着他硬气的分明就能辨认出性别的声音立马撒了手,而有听到了他们这番对话的游女露头一看,又缩了回去。
零随意地挥了挥手,满足了好奇心的他正想挥挥衣袖走出去时,某个熟悉的声音又诧异地响了起来。
“怎么哪里都能看见你这个家伙啊喂,你难道跟踪了我?!”
有了上次的经验零一低头,就瞧见了手里举着双镰的男孩子从屋子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见世番走上前来不情不愿地劝阻了那么一下:“去去,没有你的事,认错了人而已。”
“这是我的工作吧?”男孩斜眼看着他,恶意地扬了扬镰刀,“还是说你想克扣我今天的工钱?”
“容我插句话。”零端详着男孩的架势,“你们店里还雇佣童工?”
男孩扬着头像是十分痛恨这个角度:“……那又关你什么事?!”
“妓夫太郎是我们这里的收债人。”
听到楼下的动静,屋里的楼主终于走了下来,端着烟杆的男人在楼梯上听完见世番走过去对他说了一番话,梳理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也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他年纪小态度不太好,今天的这场误会是我们不对,将您认错成……真是不好意思。”
叫做妓夫太郎的男孩一听就不乐意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喂?!长得那么像女人还不敢将脸露出来……哈!”
听见这些话零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会儿,转而看向楼主:“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妓夫太郎:“……?”
他一边抽出腰后藏起来的佩刀,一边诚恳建议道:“比如收债人这个职位……我现在真的相当有兴趣呢。”
*
连着折腾了几夜的江户城到处都传着诡谲的流言,随便一打听,都能看得出是属于鬼的手笔。
只是好像尚不想将自己暴露在普通人眼前,也好像是觉得他不会在江户久留,鬼舞辻无惨的动作很顺理成章地沿着如蛛网般密布的河川四散了开去。
就是这一切和目前正和某个小鬼互相呛声呛地十分愉快的零都没有关系。
在楼主半推半就的态度下暂且找到了一份工作的零也是后来才知道,松井屋的见世番是将自己尴尬地错认成了前一天晚上抽足离开的游女。
也是因而,时常因工作能撞到一块儿的妓夫太郎总拿这件事来取笑他。
“妓夫太郎好像比我还瘦哦。”零捏着小孩的胳膊,撩开自己的袖子,“看看,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这才是营养不良的样。”
“……”妓夫太郎撇过脸,很不甘心地啧了一声。
相比起总是一脸凶相下手也很凶残的妓夫太郎,下午在大街上摆摊晚上才来楼里帮忙看店,说是干着收债人的活其实也就是维持一下秩序,真要遇上什么砸场子的事,小孩早就操着镰刀直接冲脸就上了。
好像生怕他抢了自己的生计,本就在这花街里凶名远播的妓夫太郎的名声也是越传越离谱。
无事摸鱼,而真正遇上小孩子对付不了的家伙,零也不会浪费自己开的这道斑纹,毕竟……他也是在拿工资的嘛。
将闹事的无赖浪人以刀背一击击昏,拍拍手扔去大街上后他转身就扯着小孩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走了走了,今天晚上厅内是阿椿姑娘演奏三味线吧?不早点去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摸着自己手臂上添的新伤一声不吭,妓夫太郎偏头盯着门外,眼中像是燃着跃动的火苗。
松井屋里和零混熟的大家都对他和和气气的,都说是两个人掉转了过来,妓夫太郎唱/红脸而他唱白脸。
没见过他的刀有出鞘的时候,一开始妓夫太郎只是嗤笑,觉得他是根本就是拿着把佩刀装装样子。
而在见识过之后……他只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尽了啊喂,像我这样的——”
“像你这样的?”零掂量了一下他的分量,“是要好好吃饭啊少年。”
妓夫太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在他脸上看起来有点狰狞。
零叹了口气,拖着不再说话的小孩进了屋里。见世番大呼小叫吝啬地叫他们不要浪费绷带的声音也没管,就将几卷白色的纱布扔到了妓夫太郎的怀里,看着男孩沉默地胡乱拿起绷带裹了裹。
“好好包扎一下,不然你妹妹看到会心疼吧。”零见他这样随便地对待自己的身体也有点头疼。
“……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惦记着小梅?”妓夫太郎恶声道,“我警告你别靠近她。”
“诶你这话说的,这是对同事应有的关心好不好。”零从怀里摸出一个簪子,精美的木簪上雕着几朵梅花,簪头上还系着个小银铃,“卖不出去了,送给你妹妹吧。”
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妓夫太郎将之紧紧握在手里后才端详了一下,语气生硬地说:“小梅的梅不是梅花的梅。”
一边说着,一边他心说这样的簪子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零好奇问他:“那是什么梅?”
妓夫太郎恹恹说:“那个女人在生了她之后就得病死了……是梅毒的梅。”
“……好了,都听我的。”
零挥着手指,将没文化到可怕的少年按着头不让他反驳。
“从今天开始,小梅的梅就是梅花的梅。”
第92章
在看到妓夫太郎和小梅的名字也出现在好感度列表之后, 零一度连夜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就想逃出这个江户。
只是收拾到一半他看着自己的包袱,慢慢停下动作。
理由无他,在一开始遇到这对兄妹的时候, 早就关掉提示音没有再去管身上的任务,他和他们相处下来的这些时日,确实是真心对这对兄妹产生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兴趣。
类似这对生在罗生门河岸的兄妹的孩子在这吉原中比比皆是, 而他只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拉扯他们一把。
[啊感情骗子宿主又要走纯爱路线了吗?]
“……好了好了别骂了, 我和严胜道歉,也和鸣女道歉, 童磨就……算了。”
[阿这。]
“……等一下说好的休息呢, 我这怎么就又开始上工了?!”
[……这是命运的安排啊宿主,宿主反正可以当系统不存在嘛。]
“喂?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
回过神来零看着小梅不高兴地侧着头, 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脸,或者说是覆在脸上的面具。
她摇了摇头, 银铃清脆地响着, 说出来的话却是和他的哥哥如出一辙的调调:“都不敢将自己的脸露出来……你别和那个家伙一样是个丑八怪吧?”
“和我的脸又有什么关系了。”零无奈笑笑, “你哥让我帮忙看着你一晚上, 你就在背后这么诋毁他?”
小梅只是仰着头嘴硬道:“丑还不让人说?”
“那他也是你哥哥。”
“……还是丑八怪。”小梅嘟囔了一句,看着屋内的铜镜中自己的脸, 又笑了起来,“他说过,只要我能一直漂亮下去就够了!”
在这座吉原里只要长得好看就能得到足够的优待,兄妹俩能被留下来的原因,大抵也是因为小梅从小就显露出来的惊人的美貌。
雪白的长发更是令得她年纪小小就有一种妖异而惑人的美感。
因而即使出身不怎么样, 松井屋眼光毒辣的楼主也是打着要将她好好培养未来替他赚钱的念头养在身边的。
零对她招了招手, 虽然不怎么情愿地, 小梅还是慢吞吞抱着手臂走了过去。
“按照你的说法,我长得怎么样也没什么大关系。”零戳了戳她额头,“我的面具卖得出去就够了。”
在他的小摊开起来后那个桃花纹的狐狸面具他已经收起来了,如今他每天睁眼醒来带上的面具都不带重样的,而随着吉原中更多游女与客人的喜好,他也随手拓宽了一下平价首饰之类小玩意的市场。
只能说,女人和小孩的钱,真的是最好赚的东西。
捂着额头跳脚的小姑娘精力十足,她抓起了身边能拿起来的东西一阵乱丢,直到她的手摸上了放着些木料的桌几,零才平静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忽然一跳,小梅咬着牙还是坐了下来。
“那些花簪、扇子还有面具,就是你这样做出来的吗?”小梅见他没回话,支着头又开始生气,“我不动你东西了……告诉我啊喂!”
手下正拿着花札穿入准备好的耳坠上,零随手摸了本书册塞给她:“嗯,很无聊吧?那就多认认字,你这个年纪本来该是去寺子屋上学的年纪。”
“……那更没意思。”对那些书册理睬都没有理睬一下,小梅拿起来作势就要丢。
放下手里快完工的耳坠,零眼疾手快从空中拦截下那本多是写着俳句与和歌的书册,头疼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原来这个款式的才是最难搞的,阿香和小梅比起来,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个乖宝宝了。
零只好换了个思路和小梅沟通:“你想,这条街上当红的花魁哪一个不是精通琴棋书画?你要是大字都不认得一个,到时候成为花魁了,楼主送扬屋差纸来给你看都看不明白可怎么办?”
这话小梅果然爱听,她看着那书册的眼神不免动摇了起来:“可是真的很无聊……”
“说起来被当做花魁培养的秃,这个年纪也都在学习这些吧。”零状似不经意地提了这么一句,果然一听这么说,小梅的怒火很快就被转移了,“茶道、文学、舞蹈、音律、棋艺,诶……要不还是算了吧?”
然而当他说完这些抬头一瞧,小姑娘正端着和那本书册好像有着深仇大恨般的神色,身体却是老老实实地动了起来。
找不到兴趣那就从别的地方下手,看起来小梅对于想要成为花魁这件事还真挺有执念的么。
不过这样的激将法先用上一次也就够了,他倒是觉得这其实并不算什么特别好的理由。
装点在金鱼缸里的假山花石哪有江海河流中的珊瑚与珍珠来的漂亮嘛。
一页一页地翻着,屋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妓夫太郎扛着镰刀回来的时候便是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你和小梅说了什么?”妓夫太郎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很容易受人影响,只是无论松井屋的楼主说再多他那脾气不好的妹妹也听不进去。
如今看到这样的小梅,他一时踌躇在门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是她自己忽然就热爱学习了。”
听到了妓夫太郎的声音小梅也抬头:“……是!的!这些东西好!有!意!思!啊!”
妓夫太郎:“……”
也是知道自己妹妹口是心非的时候会做什么表情,而一贯溺爱妹妹的他看着这个样子的小梅倒是觉得也蛮新奇的。
总归是个好事吧。
零正拿起镜子试着自己的新耳坠,改制过的芒上月的花札纹样被他细致地刻画在了薄薄的木牌上。
可以,配上斑纹,还真挺有内味儿的,保准让鬼见一个跑一个。
见妓夫太郎一直站在那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小孩说,“对了,时间应该差不多,妓夫太郎你看看门口有没有……”
“是这个吗?”妓夫太郎弯腰将放在门边的纸袋提了起来,皱着眉走进去递给他,“你又喊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替你跑腿去了?有这钱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带回来?”
“诶,好像有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零随口应了几句,将纸袋里的夜宵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桌上,“只是买给你们吃的东西再喊你带回来……总感觉有点奇怪?”
听他这么说,小梅早就对着摆出来的点心忍不住了,她理所当然地拿起一枚茶饼往嘴里塞,还对着妓夫太郎大声喊着:“哥哥你快来吃啊,藕汤粉不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
66/145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