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宴抬眸,面上罕见地起了波澜。
瑟娅以为他到底还是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眼泪成串落下来:“索玛是我们的孩子,你要让他刚出生就没了母亲吗?”
“他是你的孩子,却不是我的。”司宴收回目光,将桌案后面上锁的抽屉打开,拿出一分文件来:“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实验品。”
这样的实验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那份文件,甚至只有薄薄一页纸。
瑟娅捡起文件,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神色绝望。
“从你们密谋杀害我的孩子……”司宴说到这里一顿,唇边泛起冰冷的弧度:“不,从你们联手谋害法拉开始,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提到故去的妻子,他的神情才真正有了变化。那是一种近似怀念和悲伤的神色,与这张情绪匮乏的面容格格不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听他提起法拉之死,瑟娅再次变了脸色,她终于收起了无用的眼泪,眼底藏着狠意。
她从来就不是个柔弱的女人,喜欢的男人就去抢,讨厌的人就想办法杀了。只不过这一年多的温柔陷阱,让她藏起了尖利的爪牙。
什么时候知道的?
司宴没有回答她,很久之前他就意识到法拉的死亡不寻常,一直在暗中调查,只不过直到最近几年,才终于确定了当时参与的人员。
他垂着眼,眸色深沉。
还有时间,可以一个个来。
倒是瑟娅见他不语,越发笃定他早就知道了。恐怕这场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他设下的圈套。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嫉妒和恨意交织,瑟娅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到繁复的衣裙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藏在腰间的激光槍,对准了司宴的胸口,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能量束瞬间穿透司宴的胸膛,她绷紧的神情微松,既痛楚又快意:“你竟然为了一个死人要杀我,那就别怪我绝情了。”
她是进化人,而司宴只是个孱弱的古人类。虽然出于对丈夫的尊重,她故意扮得柔弱惹人怜爱,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是个娇弱的贵族小姐了。
对付一个古人类,她还绰绰有余。
然而预料之中的死亡却并未到来。被能量束穿透胸膛的司宴,仍旧稳稳站在原地。
瑟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司宴冷淡地看着他,叫了外面等候的护卫进来:“将人押下去,和老巴特关在一起。”
两名高大的改造人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反剪瑟娅的双手,将她带离书房。
瑟娅挣扎地回转身来,正看到他抬起手臂,露出的手腕上隐约闪过一抹银色。她陡然明白了什么,恨声道:“你就是个疯子!疯子!”
司宴对她的谩骂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所有人离开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衣领。
逐渐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的是一副银色的金属身躯。
*
自身份曝光之后,容珩没有再亲自带队救援。
一是B3024星作为联盟的中心枢纽,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完善,他需要尽快制定出相应的章程;二则是司宴的暴政激起了民众的不满,相应的他的支持率飙升,他带兵去其他星球救援时,总会引起大量民众聚集,反而影响了救援军队正常的工作。
不如干脆留在B3024星避避风头,还能多陪陪阮时青。
倒是小崽们依旧带队在外猎杀虫族,如今加入联盟的星球越来越多,安全区也越来越大,他们已经不满足于被动等虫族袭击,而是开始主动寻找虫族藏身的巢穴。
小崽们已经出发一周,容珩除了每天和小崽们通讯了解情况外,剩余的时间,就是陪伴阮时青。
他在卧室里加了一张矮桌,将所有需要处理的工作都搬到了卧室里来。
偶尔处理冗杂的政务心烦,就看看心上人平息怒火。他实在不耐处理这些繁杂的政务,可如今人手紧缺,不想干也得硬着头皮干。
太子殿下勉强工作了一会儿,又烦躁地将智脑扔开,嘀嘀咕咕地和阮时青抱怨:“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一个人要处理那么多政务,每天对着这些糟心的东西,不知道要折寿多少年。”
昏睡的人当然不会回应他,不过这几个月他也自言自语惯了,兀自抱怨了一会儿,又去抓阮时青的手。
阮时青的手比他的小一圈,肤白如玉,指节分明,手指蜷曲成拳时,正好可以被他的手掌整个包住,手感相当好。
他一根根把玩着葱白的手指,眉间郁气散去,暗金色眼眸惬意眯起来。
阮时青昏迷的这些日子,他的胆子越养越大,一开始偷亲嘴角还会心慌逃跑,现在已经可以一脸惬意地把玩人家的手了。
反正阮时青也不知道。
太子殿下这么想着,眼睛又飘到那红润的唇上。
用力地吞咽了一下,他迟疑着别开眼睛,满脸挣扎。说是这么说,但他其实满打满算也就偷偷亲过三次而已。
那种感觉太过美好,每次都够他回味许久。只是会如上瘾一般,下次之后还想下次。
比如现在。
几经挣扎之后,太子殿下再次自己说服了自己,只是提前支取一个吻罢了,大不了等阮时青醒了,让他亲回来。
说服自己之后,他缓缓俯下身,贴上了对方的唇。
唇瓣柔软甜蜜,容珩睫毛微颤,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阮时青一觉睡醒,就感觉呼吸不畅。
挣扎着睁开眼睛,却骤然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他一惊,下意识想要攻击,却在紧要关头认出了这张熟悉的俊脸来。
容珩亲得投入,还没有意识到人已经醒了。
阮时青憋着气,忍了许久,见容珩还像只小狗一样蹭着他的唇,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偏开脸颊,出了声:“亲够了没?”
!!!!!
被抓了现行的太子殿下人顿时就麻了。
第131章
容珩维持着手肘撑在床榻上、虚压在阮时青身上的姿势,暗金色的眼眸因为惊诧瞪大,和阮时青大眼瞪着小眼,表情因为太过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滞。
阮时青昏睡了太久,他一开始还会常常幻想着或许下一刻他就会醒来,但如今八个月过去,他已经习惯了等待,也不敢再抱有虚妄的幻想,只竭尽所能寻找阮时青昏睡不醒的原因。
现在惊喜来得太猝不及防。
对上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他的脑子顿时乱成了一团浆糊。
一时想着这是不是太想念阮时青了做的美梦,如果是梦那他希望晚一点再醒来;一时又想着如果这是真的,那现在该怎么办?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还是故作轻松地让他亲回来?
他瞪大了眼睛牢牢盯着身下的人,脸上表情丰富,变化莫测。只是身体紧紧绷着,既没说话,也不动作,就这么僵持着。
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融,唇上甚至还残留着方才相贴的温热触感,怪异又暧昧。
这是个不太适合好好说话的姿势。
阮时青动了动手臂,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
然而他手臂刚一动,整个人就被压制住了。
——容珩察觉他的意图,以为美梦要醒了,本能用整个身体压住他,将他紧紧圈住,甚至连脸也一并埋进了他的颈窝,像一对天生契合的榫卯,和他严丝合缝地契在一起,
“别走,我好想你。”男人的声音低低的,甚至带了几分委屈。
阮时青动作滞住,察觉到了颈侧有温热的水珠滴落。
“我昏迷了多久?”
阮时青顿时就妥协了,放弃了继续动作,勉强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抬手轻轻顺抚男人紧绷的背脊。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忽然消失,醒来后才发现并不是,穿回去的似乎只是他的灵魂,身体仍然留在B3024星上。
“整整八个月零二十一天。”
还差九天,就整整九个月,一年里的四分之三都过去了。
容珩埋首在他颈侧,贪婪地嗅闻他的气息。
整整八个月零二十一天。过去的每一天他都在盼着阮时青醒过来,从期盼到失望,失望又燃起新的希望……周而复始,他从没有放弃,但却已经本能害怕希望被打碎后那种极致的失望。
所以现在,他甚至不敢去确认这个“梦境”的真假,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一旦他试着去验证,那美好的梦境也要随之破碎。
他紧紧拥着心上人,向他诉说将近九个月的分离和思念。
阮时青听他说起小崽们的成长、说起B3024星的变化、说起东方联盟盟的扩张……在他昏迷不醒的八个月多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而他都错过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错过了很多。”
原本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应该陪伴在他们身边。
“没有错过,”容珩铁钳般紧箍的双臂终于松开些许,长臂一伸就将床头的玻璃罐子拿了过来:“我都给你记住了。”
圆柱形的玻璃罐子里,装着满满一罐五角星形状的勋章。古铜色的勋章边边角角被打磨的光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勋章大小并不统一,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阮时青看清了勋章上的字迹,以及那独有的、象征着犹弥尔一族的纹饰。
看来制作它们的人,就在眼前。
手指摩挲着玻璃罐子,想着他制作这些勋章时曾怀抱着怎样的心情,阮时青的表情逐渐柔软下来。
将玻璃罐子放在一旁,他抬手捧住了容珩的脸颊,在对方诧异不解的目光下吻了上去,轻轻含住了对方唇瓣,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很喜欢,这是谢礼。”
被困在原本的世界无法回来时,他就一直遗憾没能早些将暧昧挑破。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不愿意再浪费彼此的时间。既然容珩顾忌着不敢言明,那就由他先迈出这一步好了。
容珩勉强运转的大脑再次宕机。
心里想着,这个梦太美好了,也太真实了。
偷亲了三次,他都只是浅尝辄止,没敢真正深入。但现在阮时青化被动为主动,故意诱他深入。久别重逢的亲吻,变得缠绵而热烈。
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变化时,容珩不好意思地弓了弓背,心里却想着,这个梦比他做过的所有梦都要真实。
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没有见过阮时青这副模样。
对方唇瓣犹带水色,眼尾飞红,凝着他的眼睛含着笑,声音微微沙哑,像藏着小钩子,勾得容珩忍不住低下头,又回味了一番刚才的甜蜜。
他像吃不够似的,一直亲个没完,阮时青嘴唇都破了皮,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他:“够了。”
容珩仗着是做梦,肆无忌惮,拿鼻尖在他脸上蹭来蹭去,黏黏糊糊地说:“没够。”
阮时青还要再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门口的身影——刚被09从实验室接回来的阮骄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大大的,呆滞地看着两人。
也不知道他是震惊爸爸醒了,还是震惊雪球竟然想给他们当小爸,又或者二者都有。
总之幼崽呆呆站在门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阮时青顿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将容珩推开,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睡衣,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着朝阮骄招了招手:“骄骄,过来。”
他仔细打量着幼崽,发觉他竟然开始长个头了。
终于回过神的阮骄,迈着步子扑进了爸爸怀里。幼崽紧紧抱住他的腰,眷恋地蹭了蹭,呜咽着叫了一声“爸爸”。
阮时青应了一声,笑着说:“骄骄长高了。”
幼崽带着浓浓的鼻音,很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额前的触须欢快地摆动着。这大半年里,他长大了一些,每天往返实验室,跟着加兰学习,每天都想要快些长大,这样他就可以和阮月白他们一样,能帮得上忙了。
但现在爸爸醒过来了,他又不想长大了,惹不住想要和爸爸撒娇。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姐姐们即便已经长大了,但在爸爸面前,还是喜欢维持着幼崽的形态。
当爸爸的小崽,真的太幸福啦!
幼崽窝在爸爸怀里,不想离开。
倒是被挤到一边去的太子殿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扫一眼阮骄,再扫一眼阮时青,再扫一眼阮骄……终于胆战心惊地确认,这好像不是在梦里!
不是在做梦,但他亲了阮时青……阮时青也亲了他。
容珩咽了咽口水,极力装得镇定,毫不客气地将撒娇的幼崽拉了出来:“我叫加兰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毕竟昏睡了那么久,现在人终于醒了,还得做个全面的检查才能放心。
阮时青注意到他心虚又闪躲的眼神,和刚才理直气壮说“不够”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挑了挑眉,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态度转变的缘由。
他应了一声,又说:“客厅有药箱,你帮我拿一下。”
一听要拿药箱,容珩立即着急起来,扶着他的肩膀仔细打量:“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阮时青瞅着他,舔了舔破了皮的下唇,扬了扬下巴:“嘴巴破皮了,我得擦点药,不然等会怎么见人?”
“……”
容珩被烫着似的松开了手,眼神游移不定,不敢多说话,唯唯诺诺去取了药箱过来。
要擦药本来就是为了故意为难他,阮时青翻了一管外用的药剂,随便往嘴唇上抹了点。又瞥了一眼边上眼神游弋就是不敢看他的人,碍着还有幼崽在场,不好做得太过,只勾唇笑了笑,将用完的药箱递给了容珩。
太子殿下接过药箱,落荒而逃。
他微微弓着身体掩饰异样,在客厅里磨磨蹭蹭不敢回去,努力平息被点燃的火焰。他总觉得阮时青举手投足间都仿佛带了钩子,多看两眼就要把持不住。
一个二十六岁精力充沛的大魔法师,面对心上人时,真的很容易擦枪走火。
太子殿下叹了一口气,满腹愁绪。
回忆起刚才的甜蜜,忍不住摸了摸嘴唇,仍有些做梦般的飘飘然。
阮时青亲了他,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可他都还没来得及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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