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屋子里,又要只剩他一个人了吧?
…
石尾镇过年有个习俗,家家户户都会在年初一这一天,把家里的大门敞开,寓意迎接新年新气象。也方便亲戚朋友的串门拜访。
祁乐家没什么亲戚朋友要串门,也按着习俗把竹栅栏打开了。结果刚打开,就看见门口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新年好啊,阿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十四姨扯着嗓子从车上下来,一身红色旗袍喜庆得很:“吃过早饭了没?”
“吃过了。”
十四姨强行塞给祁乐一个大红包,她走进大门:“我正好要去逛花市,所以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要不要和十四姨去逛逛……”
她走进客厅,见到沙发上的熟人,说话的音调瞬间拔高了几度:“诶唷,这不是大明星吗?怎么提前过来了?”
段羽安起身打招呼:“大姐新年好。”
十四姨毫不客气:“新年好新年好,诶,你要不要一起去逛花市?”
大多广东人大年初一有走花街的习惯,十四姨也不例外,不过今年她没约着朋友陪,只能过来外甥这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爆棚。
没等段羽安回答,她又对着身后的祁乐说:“大过年的,别让客人在家闷着啊,一起去看看花草,沾沾喜气。”
祁乐本想拒绝的,他近几年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他想到段羽安住进来这么久,好像真没怎么出过门,就连去隔壁小超市买东西也是,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于是他看向段羽安,问:“你要去吗?”
段羽安一顿,说:“你去我就去。”
祁乐:“好。”
这是什么对话。
十四姨隐约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又说不出哪里妙。
离石尾镇最近的花市在隔壁市,驱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段羽安知道那个市,Seeker还在那里的商场里举行过签售会。
为了避免自己被粉丝认出,他特意戴了个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再加上遮住半边脸的口罩,整张脸被挡得严严实实。
祁乐这才在他身上看出了点“大明星”的气质。
说是逛花市,其实就是临时搭建的一条花街,前后不过一公里,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栽,整条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十四姨看上了一盆金钱树,正在和摊主讨价还价,她让外甥带段羽安去别处逛逛,中午吃饭时间再在街尾汇合。
两人继续往前走,逛花市的人实在太多,祁乐总是被过往的人潮冲撞到,肩膀时不时会碰到段羽安的手臂。
每碰一下,心跳就重一下。
祁乐被这种感觉搅得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自己前面突然停了个女生。
眼看就要和对方撞上了,手臂猛地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
“小心。”
段羽安皱眉沉着声提醒他。
那名女生听见段羽安的声音,原本不确信的眼睛顿时放了光,她激动道:“啊,我果然没看错,你真的是A皇!”
第15章 谣言
那女孩见到偶像,情绪有点不受控制,“A皇”两个字嚎得有点大声。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朝这边看来。
窃窃私语像水里的一阵涟漪,从中心往外慢慢扩散出去。
“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喊A皇?”
“A皇!?在哪??”
“是本人来了!?让我康康……”
段羽安长得本来就高,超凡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口罩和棒球帽形同虚设,遮了个寂寞。
祁乐猛地抬头。
女孩口中的A皇是谁他不知道,但他想起段羽安第一天时的自我介绍——“我是一名乐队主唱”,想起十四姨总叫他作大明星,还想起他随便出个门都要全副武装。
人群再次涌上来的这一刻,祁乐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段羽安真的是大明星,而且很受、欢、迎。
“我靠!真的是段A皇!!!”
“本人啊啊啊!臥槽我今年要行大运了啊!!”
“冲啊姐妹们!合影合影!!”
好几名忠实的粉丝一眼就认出了段羽安,边尖叫边朝偶像扑去。
祁乐被她们的疯狂劲吓到了,皱起眉往后让了一步,结果一个趔趄,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男士香水味从身后绕了上来。
接着他听见背后的人轻叹了声:“糟糕了。”
语气颇为无奈和头痛。
“A皇”本就是顶流的代名词,在哪都能掀起一阵狂风暴雨。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围堵上来,祁乐被挤得都快要贴进段羽安的胸膛里了。
因为靠得很近,即使隔着厚外套,祁乐也能听见段羽安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
跳得异常的快。
段羽安一手将怀里的人紧紧护着,以免过激的粉丝不小心用手机砸到祁乐。另一只手把人往外拨,和和气气道:“大家不要挤,小心跌倒。”
“不好意思,私人时间,不接受合影。”
“谢谢,谢谢,新年快乐。”
尖叫声延绵不绝,收到风声赶来的粉丝越来越多,整条花街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程度。
祁乐被那些刺耳的尖叫声吵得头疼,他与世隔绝太久了,这种喧哗让他很不适应,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祁乐用余光暼到背后方向站的人比较少,想都没想就拉着段羽安的手跑了起来。
段羽安被拉走的一瞬间,潜意识的是想停下脚步。但当他醒悟过来拉着他的人是祁乐时,全然把偶像操守抛到了脑后,就这么任由对方拉着跑出人群。
一场追逐在花街上演。
祁乐好久没跑得这么费力了,一路上的阻碍太多,他边跑还要边避免撞到无辜的路人。好在两人都身高腿长,没多久就把那群疯狂的粉丝甩出了大半远。
眼看就要跑出大道上了,祁乐一下子失了方向:马路上无遮无挡,连个藏身之所都没有,难道他们俩要一直这么跑下去吗?
正当他晃神放慢速度的空隙,段羽安反客为主跑到了前面,他拉着他的手说:“上出租车。”
停在路边等客的出租车飞也似的开上了大道。
大冬天跑步能要人命,祁乐觉得自己整个肺都在痛,血腥味随着呼吸,一直从喉咙往外冒。
旁边的段羽安也好不到哪去。
他体能还未完全恢复,突如其来的速跑让他眼都花了,嗓子被冷气刺激得难受,咳个不停,胃也跟着抽痛起来,一阵一阵的。
好不容易缓过劲,段羽安拉下口罩调整好呼吸,整个瘫软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左手依旧拉着祁乐没放开,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祁乐低头看了眼他们俩紧握在一起的手,本想抽出来的,余光注意到段羽安皱着眉,面色发青,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舒服?”
他问。
段羽安闭眼感受着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喉结滚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嗯,胃疼。”
以前的他从没在谁面前喊过疼。厌食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吐得昏天暗地,胃痛到全身痉挛,他都没哼一声。
如果不是在舞台上昏倒,入院做了全身检查,曹敏根本不知道他的情况有多严重。
可眼下,他突然想对着旁边的人服软,即使那人比他小。
段羽安轻轻捏了捏祁乐的手,哑着声撒娇:“疼得厉害,头也晕。”
“这椅子躺的不舒服,能不能借你肩膀给我靠靠。”
谁知祁乐冷冷的声音传来:“靠着就能好吗?赶紧把手松开。”
段羽安艰难地支起脑袋,一脸哀怨的表情:“我是病人……”
祁乐低下头没理他。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出来,擦去掌心的汗,然后重新握了上去。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了段羽安手掌虎口的位置,下的力道很重。
“这里有个穴位,胃疼或者肚子疼的时候,用力捏这个地方,可以缓解一下。”
“下次疼的时候自己试试,效果很好。”
“别光顾着躺。”
躺能好,要医生干嘛。
那一下下带着力道的按摩,仿佛按进了段羽安的心里。他垂眸看着手背上,祁乐纤细的手指,出了神。
胃痛果然慢慢消了下去,可想到别人也有可能被这双好看的手摸过,段羽安没来由的有些不爽。
祁乐以前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小孩?
还是和他一样,是个大帅比?
段羽安曲起手指,点了点祁乐的手背,说:“你……以前也经常这么帮别人按摩吗?”
祁乐头也没抬:“没有。”
没有?
段羽安有些意外:“为什么?”
……又是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
祁乐并不是很想回答,但还是开口:“以前的病人,没你这么麻烦。”
被人嫌麻烦,段羽安也没生气。他压着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哦……”
“麻烦到你了,真是抱歉。”
祁乐:“…………”
这语气,哪里像抱歉了。
……
车开到半路,祁乐才想起他把十四姨给忘了。
“十四姨,出了点意外,我和……”
祁乐停了一下,忽然觉得再喊“段先生”好像有点生分,喊全名又觉得别扭,便干脆把姓给省掉了:“我和羽安先回去了。”
段羽安挑眉看了过去。
他被人叫过很多个名字,吟游诗人,老段,段主唱,A皇……
被人叫羽安却是第一次。
“什么意外?”
十四姨还沉醉在花的海洋里,她端起一盆娇艳的玉兰,看着越来越拥挤的花街,说:“我的妈呀,今年来逛花市的人怎么那么多啊。”
祁乐瞟了眼旁边,又重复了一句:“我们先回去了。”
十四姨正在掏钱结账:“你们回去了?回那么早干嘛?都出到市里了。”
“今晚心湖那边有千灯会,你带那大明星去看看啊。”
祁乐:“……”
还去。一个花街都够呛了。
“不了,我们……”
十四姨打断他:“阿乐,不是我说你,人家虽然是来治病的,但好歹是大年初一,两个人待在家哪里有过年的样。”
她以为是外甥不想出门,便好心提议道:“带人家多出去走走,人家大老远从北京过来,还没好好逛过广东呢。”
祁乐:“…………”
最后两人还是没去心湖,因为【A皇出现在XX市】的tag已经上了热搜,粉丝们都在猜A皇下一个会去的地方是哪,各方集结。
只有躲回石尾镇才是万全之策。
回到家里,段羽安终于摘下了口罩。想起早上的遭遇,觉得有些好笑:“你干嘛突然拉着我跑?”
祁乐抿了下唇,自己也想不出缘由:“不跑等着被人挤扁吗?”
段羽安想想也是。
他早见惯这种场面了,随时都能自如应对。忘了祁乐只是个普通人,从没被粉丝拥堵过。
好端端的逛花市因为他给搞砸了,段羽安觉得抱歉:“是不是毁了你的新年?”
祁乐摇头:“是我先问你要不要去花市的,我也没想到你人气那么高。”
段羽安笑笑:“嗯。如果有机会,下次我带你去看我的演唱会。”
让你看看Seeker的人气到底有多高。
“不过可惜,我乐队今年休队,原本五月份会在广州体育场有场演出的。”
祁乐:“休队?为什么?”
段羽安苦笑道:“因为我的病啊,上次在演唱会上晕倒了。”
“所以才决定休队一年。”
因为患有感情缺失症,祁乐无法理解段羽安嘴角的笑意是什么意思,但他隐约感觉得到,这人心情不好。
“不用一年。”
他安慰段羽安:“按照你这个恢复速度,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这话什么意思,一听就懂。
段羽安看着祁乐,忽然觉得,只用一个月就把他的病治好,好像有点……太快了。
他竟然有种,这病干脆别好算了的念头。
段羽安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祁医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祁乐的心里也莫名堵了块石头:“嗯,你问。”
段羽安:“我病好了之后,我们还能继续保持联系吗?”
“不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而是朋友。”
祁乐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他用力捏着食指关节,低头默默站了好一阵子,才含糊地“嗯”了一声:“可以。”
如果是面前的这个人,他可以试试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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