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安望向狭窄陌生的天花板,慢慢想起了这里是情色俱乐部,想起来了此处是半开放的房间。
紧接着,回忆起了他做的决定,他说的拒绝。
还有那漫长、难熬、沉重、苦涩的等待。
我一定是疯了。
白启安想。
我应该憎恨解危,推开解危。
可为什么在光亮洒下来的那一刻。
我却满怀喜悦,上前拥抱了他。
第32章 钥匙
翌日。
再次睁开眼,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被褥,和一如既往的铁链。
床边没有人。
白启安松了口气,撑起身靠在床头。
只是做了这点动作,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却都在悲鸣,酸痛、乏力、疲累等等一齐找上门,明晃晃地提醒白启安昨天的纵欲。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根本不在乎这些不适——因为等个几天,身体迟早能恢复过来。
可......可心中有了郁结,什么时候才能消散?
白启安不敢细想昨天的种种,可哪怕这样,他的眉头还是越皱越深。
像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难题,无论怎么努力也解不出来,心底泛上无边无际的焦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通常这种时候,白启安都会把试卷丢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
所以这次也是。
他不能再和解危待在一起。他得离开,得逃出这个牢笼。
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
“啪!”
这时突然从客厅传来一声巨响,吓了白启安一跳。
带着疑惑,他翻身下床,打算去看个究竟。
主卧里拉了窗帘,走出来才发现天色已晚,时至傍晚。
白启安就这样踩着夕阳余晖,一步步走到声源地。
于是他看到了解危湿漉漉地站在茶几旁,脚下是大片大片的红色。
“你怎么把红酒打碎了?”
解危看到他后,脸上立马挂上了大大的笑容:“你醒啦。”
说着就想朝白启安走来。
“别!不要动!”白启安连忙制止他,“我去拿抹布来,你就站在那不要动,别把客厅踩脏了。”
他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地上的红酒清理干净。
可解危也不知道用什么姿势摔的酒瓶,整个人都是湿的,衣服全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也不知道肥皂能不能洗掉这污渍。
等等,衣服?
白启安似乎发现了哪里不对,解危这个暴露狂怎么穿着衣服?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从某天开始,解危就一直上衣下裤齐全,没露出任何不该露出的东西。
是从哪天开始来的?
一些画面快速闪过,白启安忆起了答案——从他夸解危穿衣服更好看的那天起。
......
心中那种焦躁感又增了一分。
白启安别过头,假装没注意到这点,随便找了个问题问:“你怎么把红酒打碎了?”
“就是碎了。”
白启安其实对答案不好奇,纯属没话找话接着问:“你拿红酒做什么?”
“想做红酒牛扒。”
那这最终结果也没差,做菜和打碎都一样,都是赤裸裸的浪费。
“哥哥你饿吗?”
解危赤着脚,穿着湿哒哒的衣服,显得有些邋遢,可他的眼神非常认真,又带点小心翼翼,像个脏兮兮的大狗狗,哪怕知道会被人讨厌,还是忍不住朝着喜欢的人转圈摇尾巴。
“你饿了的话,我可以做饭给你吃。”
“......不必了。”
被拒绝后,解危低下头,哈哈笑了两声:“我怎么偏偏就是不擅长做饭呢。”
白启安心里堵得难受,他恨不得立刻弄碎这铁链,逃到再也看不到解危的地方去。
过了很久很久,在逐渐昏暗的残阳余晖中,在快要散尽的酒香里,白启安开了口。
“我们喝酒吧。”
“好。”
解危把家里面的所有酒都拿了出来,红的白的应有尽有,大大小小全摆在茶几上,看上去颇为壮观。
白启安此时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解危的酒量如何,但他对自己的酒量有绝对的自信。也许是遗传他的那个嗜酒如命的老爸基因,白启安在拼酒这件事上从未输过。
所以,一定是解危先喝醉。
他会有机可乘,顺利的话,也许一下就能问到钥匙的所在,然后......
“哥哥你的酒量怎么样?”解危先开了一瓶拉菲,倒了一杯给他递过来。
“......不太好。”白启安说了谎,然后假模假样地笑了笑,“可能没喝几杯就醉了。”
解危给自己开了一瓶白兰地,没兑任何东西,直接对瓶灌了一口,呛得不停咳嗽。
白启安没有制止他,也不打算开口劝一劝。
解危又仰头灌了一大口,缓缓道:“那就一起醉吧。”
事情发展得远比白启安想象中顺利,他甚至都不用劝酒,解危就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瓶子空了,嘿嘿,空了。”解危脸和脖子全红了,半个身子倚在茶几上,不停摆弄着空酒瓶,“都是我喝的,我把瓶子喝空了!”
看这样子差不多了,白启安抛出了测试问题:“解危,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解危歪着头想了一会:“6月15日。”
“什么星座?”
“是双子座哦。”
解危很配合,回答都是正确的信息,接下来只要问出那句话,就能知道钥匙在哪了。
白启安有些激动,深呼一口气刚想开口,就听到解危嘿嘿傻笑,用开心极了的欢快语气说:“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什么星座呢,我记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派上用场了,嘿嘿。”
这种问题第一次被问?
也是。
解危没上过学,也没有朋友,自然没有被问到这个的机会。
等等,这个问题不重要,当务之急是钥匙。
白启安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细想,可脑海中还是浮现出解危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的画面。
“你......你为什么会搬出来住?和父母一起住......至少不是一个人。”
解危摇了摇头:“他们总是因为我吵架。”
这个答案白启安并不意外,当时和小姨夫小姨妈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两人的教育理念明显不同,小姨妈非常希望解危能去参加高考拿个文凭,而小姨夫却说没有文凭也没关系。
在外人面前尚且如此,在家中,在解危面前,恐怕只会吵得更凶吧。
所以作为导火索的解危,选择搬出来独自居住。
“一个人住,你......你不会觉得孤独吗?”
解危闻言咯咯笑了起来:“哥哥我考考你好不好?”
白启安一面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一面又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好,你来考考我。”
解危爬起来坐正了,拍拍自己的脑袋低声嘀咕了小半天,才抬起头一口气说完了一大段话。
“即使家里有健身器材,我也会出门夜跑。即使所有东西都能送货上门,我也会定期去逛超市。还有,还有,爸爸妈妈说你会来陪我一起住,我没有拒绝,还帮你打扫了客房。所以你猜......我会不会孤独?”
......果然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赶紧问出钥匙所在,赶紧离开。
“你.......”白启安的嘴唇抖了抖,“你为什么要囚禁我?就算你喜欢我,也该有千万种其他方法,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种!”
解危眨着眼看他,用无辜而真诚的表情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要让你别无选择。”
说完这句他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玩酒瓶。
过了一会儿,兀自开口。
“这世上对我最好的是父母,因为他们别无选择。我再怪异,也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对我好。”
他像是在和白启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总是不被选择。”
“知道为什么我不去学校吗?因为分组的时候,没人选我。我讨厌那样,所以再也没去过。”
“噢,除了大白。不是我捡到大白的,是大白一直跟着我,是它先选择我的。”
解危说得颠三倒四,逻辑跳脱。
“你不喜欢我关着你吗?”
“可是我只能关着你,让你除我以外,别无选择。”
“因为如果哥哥有其他选择,就一定不会选我。”
解危说到这停了,垂着头,看上去有些难过。
白启安突然站起身。
心里没由来地慌乱起来,像末日将临,像风雨欲来,像某样东西要破壳而出。
他必须得趁早离开。
他有预感,如果再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
“解危,锁链的钥匙在哪?”
这个问题解危皱眉想了很久。
“好像在书房的保险柜里。”
“保险柜的密码是什么?”
解危歪着头笑了:“你搬进来那天的日期。”
白启安收回目光,笔直朝书房走去。
位置和密码都是对的。
他轻而易举地拿到钥匙,简简单单地开了锁。
哐当一声,沉重的铁链落在地上,彻底从他脚腕上分离。
解危一直乖乖跟在白启安身后,看到这一幕,整个人慌得不行,急得手足无措,原地乱转。
“开了,锁链开了。怎么办?哥哥怎么办?”
白启安推开他,朝门口走去。
“哥哥。”解危叫住他,眼眶全红了,“你要走了吗?”
白启安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
“不要走!”
解危跑过去想拉住他,却被白启安先一步躲开了。
他愣愣地停在原地,看着自己抓空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是我太招人厌了吗?”
“可是......可是那些酒还没喝完。”
“......”
泪眼中那个身影终于还是走到了门边。
“白启安!”
解危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带着哭腔、爱慕、和颤抖不已的渴求。
“......选我不行吗?”
第33章 终结之日
白启安再次停住了脚步。
然后闭上眼,拼命告诉自己。
不要回头。
不要心软。
往前一步是自由,往后一步是牢笼。
天平该往哪边倾斜,傻子都会选。
可身后压抑的哭声像刺入他心脏的咒语,他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过了很久很久。
白启安轻叹一口气。
慢慢转过身。
解危哭声一顿,慌乱地抹了一把脸,死命地眨眼睛,想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哥哥?”
白启安走到他面前站定:“我在。”
解危的眼泪又哗的一下流出来,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想碰碰白启安,却又不敢,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捉住他的衣角,紧紧攥紧。
“哥哥......呜......你,你不走了吗?”
白启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手替解危擦掉眼泪,柔声道:“别哭了。”
解危咬牙忍了又忍,可泪腺就像坏了,根本不受控制。
“对不起......我没办法......”解危一边哭,一边用脸蹭蹭白启安的手,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抱抱我好吗......那样......呜......我就不哭了。”
“好。”
白启安依言照做。
解危却没能说话算话,埋在温暖的怀抱里,眼泪掉得更凶了。
“不要走......”他一直在细细地发抖,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没出息的颤音,“求求你……”
白启安几乎都要答应了,可关键的那几个字,却卡在喉咙里,迟迟吐不出来。
“我......我今天不走。”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这么回答。
“那……明天呢?”
“我不知道。”
.
这是很长很长的一夜。
白启安费尽千辛万苦把解危哄睡后,自己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这个房间里有太多的回忆,他的脑海里有太多的过去。
然后现实与往昔交汇,在他脚底延伸出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到了抉择的时候了。
白启安听着解危熟睡的呼吸声,转过头,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铁链,慢慢合上了眼眸。
明天……
明天朝阳升起的时候,一定就是这一切的终点。
.
白启安是被叮叮当当的铁链碰撞声吵醒的。
睁开眼后,就看到一只怒发冲冠的解危。
“你终于醒了。我看你这下往哪儿跑。”
解某人显然已经醒酒了,并且还记得昨天自己套话想逃跑的事,才会这么一副秋后算账的凶恶模样。
不过此时此刻,白启安出奇的平静。
他拧起脚腕上的铁链晃了晃:“你怎么又给我带上了?这个不需要了,拿掉吧。”
“你想得美。”解危像只炸毛的猫,气势汹汹朝他吼,“别以为昨晚那样的机会能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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