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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坠青云(近代现代)——乌龙梅芝芝

时间:2021-07-13 20:13:05  作者:乌龙梅芝芝
  那个用户的主页是一片灰蒙蒙的海,陆霜明点开他的主页,发现账号还是2054年注册的,已经好几年没有登陆了。他推开门就要下车,吓了纪重檐一跳:“还在路上,你要跑哪去!”
  “爸,我要去趟滨州!”
  纪重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别一惊一乍的,回家我们一起商量。”陆霜明攥紧了手机摇头:“现在就要去,万一首相不知道有这封信呢。”
  纪重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还是选择无条件地尊重他:“好吧,爸爸陪你一起去,我们直接去机场。”
  下了飞机他和纪重檐转了几趟光铁,直奔林玉赞出生的小镇。破败的村镇这几年翻盖一新,渔民都住上了红色小楼。
  陆霜明拦住了一个收工的渔民大爷,和善地问道:“大爷,麻烦问一下,咱们村头是不是有一棵大榕树啊,您知道在哪儿吗?”
  大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叼着烟道:“你也是来调研的大学生吧,村头大榕树好几年前就砍了,你找它干啥?”
  “我导师六年前埋了检测仪器在树底下,现在老人家生病住院,让我过来收一下仪器。大爷,能麻烦您带我去一趟么,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陆霜明张口就来,顺着渔民的话编了个借口。
  渔民看他衣着光鲜,眯起眼睛:“那地方可挺远咧。”
  陆霜明深谙其中门道,从兜里掏出来500星元:“麻烦大爷,您回去买点好烟抽。”
  对方笑着把钱掖进裤子里:“走吧。我们这破地方有啥好研究的,前年也来了一队人,东问西问的,也不知道研究出个啥。”
  纪重檐搭话道:“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专业的么?”大爷想了想:“不知道,就问了问鱼有没有减产,问海里捞上来的石头是什么。有个学生我现在还记得,长得好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样的人儿,像用白蝶贝雕出来的似的。你们现在做研究还看长相啊?”
  渔民这么一说,陆霜明基本就确定他口中的学生是赵鹤鸣了。他虽然从小被赵世清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大,却意外地能吃苦。小山一样的卷宗能耐下心一份一份看完,面对毫无头绪的旧案能挨家走访询问。
  “到了,看到前面那个大邮筒了么?大榕树以前就在这。”
  陆霜明谢过了渔民,赶集一样去超市买了把铲子。
  “爸你坐在这就行,我来挖。”纪重檐无奈地看着陆霜明撸起袖子:“小霜,万一没有的话岂不是会更伤心啊。”
  陆霜明小心翼翼地下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脚下的黄土:“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的。”
  星子渐渐爬上夜幕,陆霜明在路人的侧目下已经挖了一个多小时。纪重檐心疼地帮他擦了擦汗:“要不咱明天再来吧……已经快十点钟了。”
  陆霜明咬着嘴唇,不甘心地说:“再试试。”
  夏夜的蝉鸣和远处的浪声协奏相合,偏远的小镇进入了酣梦,只有陆霜明越来越清醒。“咚。”一声细微的轻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纪重檐,他揉了揉眼睛,拿起扇子给陆霜明扇起来:“还没挖到吗?”
  陆霜明一下松开了铲子,弯下身用手去翻潮湿的泥土。“林玉赞不知道凌云给他写了信!”
  陆霜明脏兮兮的手捧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几只贝壳和一几张纸。他像个挖到宝藏的小孩子,围着纪重檐跑了一整圈:“爸爸,你带我去见林玉赞好不好,小鹤他……”
  星光终于再次落在陆霜明的眼睛里:“或许不用被关在里面了。”
  纪重檐始终觉得他太天真了,林玉赞宦海浮沉几十年,或许曾经对凌云情深义重,但过了这么些年,凌云在他心里的分量还一如往昔么?
  陆霜明再次站在广明宫前,心境却和以往大不一样。一年前他还以为广明宫是星盟仅存的桃花源,但现在他已经认清了现实,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乌托邦的。
  带陆霜明进去的秘书算是老熟人,两人如今相见无话,一路沉默地走进了密室。只过了一年时间,林玉赞的头发更白了,他岣嵝着身子伏在案前写字,直到门开了才抬起头。
  “你要给我看什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过家家。”首相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看向陆霜明的目光有些躲闪。
  陆霜明攥紧了手里的瓶子,不卑不亢地回道:“首相,我前几天机缘巧合听到一首歌,刷到了凌云在下面的评论。他说他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又没勇气见你,便写了封信埋在故乡村口的大榕树下。”
  听到凌云两个字,林玉赞松开了笔,下意识地直起腰来。
  他双手把瓶子递给首相:“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我觉得这一定对您很重要……”
  还不等他说完,首相便起身拿过了那个瓶子,用力去拔瓶口的塞子,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看起来肥胖,但其实没多大力气,急得眼睛都红了。
  陆霜明虽然翻来覆去骂了他一年,但此时也不忍看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如此无助。他走上前用力把塞子撬了出来,林玉赞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把信夹了出来。
  “展信佳。阿芋,我们已经快20年没见了。”首相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陆霜明还是瞄到了信上的字。
  “近日思绪不宁,总想起年少时一起疯玩疯闹的时光,很多话憋在心里,找不到出口,还是决定写一封信给你。
  那年沿海大地震,咱们镇被震塌了十几间房,七八个叔叔死在了海上。我还记得伯母抱我们去地震棚避难的路上,沿途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哭。
  海上的云像爆炸了一样翻滚,你窝在我怀里,可怜巴巴地抓着我的衣角。油灯的光很弱,但你的眼睛很亮。你又认真又怂,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你以后要当大官,要在海边开工厂做生意,让叔叔伯伯们再也不用冒险出海,让每个孩子都能有大学上。
  大人们谁也没当真,但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你这样内秀,锋芒虽不外露,却比谁都早慧。早慧的人注定痛苦,你如愿考去了首都,但很多事却与我们的设想大相径庭。
  或许是孤立无助的环境让你产生了错觉,混淆了友情和爱情的边界。我不敢面对你的感情,第一反应就是逃,一逃就逃了二十年。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有任何软肋和污点。我以为我可以狠下心来再也不关注你,但还是忍不住去看新闻,哪怕你只出现一分钟,我每天也乐此不疲地守在电视旁边。
  现在年纪上来了,人就更容易悲春伤秋,我时常觉得你并不快乐,夹在副相和大资本之间左右逢迎,你明明最不擅长这些了。
  我想放过自己,也希望能与你和解。前几天工资发下来了,我报了个游轮团,我爸我妈什么福都没享过,老了老了也该带他们见见世面。
  等玩回来我就去首都看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四十多岁还一事无成。”
  林玉赞的眼睛通红,眼泪一滴滴打在纸上,又被他笨拙地擦去。陆霜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机关算尽的人其实也无比可怜。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再聪明又如何,再富有又如何,再有权又如何,只要是人,终究还是逃不开这几个字。
  “他虽然表面和你一刀两断了,但心里从来没放下过你。”陆霜明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和他有很多地方都很相像。
  不管什么时候,林玉赞总是一副笑脸,陆霜明今天才知道他哭起来是什么样,有些委屈,像个被抢走糖吃的小朋友。
  “再也没有人叫我阿芋了。”他小心地摩挲着那张皱皱巴巴的信纸,“成为首相以后,所有人都叫我首相。我其实是有名字的,我叫林玉赞,很多人都不知道。”
  陆霜明递给他一张纸巾,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林玉赞,我们都体会过失去至亲至爱的痛楚,我们的志向和仇恨都是一样的。你和凌云只差一点点就能在一起,我和赵鹤鸣也只差一点点就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林玉赞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信,一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陆霜明继续道:“我和赵鹤鸣从来都没做过有损星盟利益的事。赵世清的旧部内退的内退,去世的去世,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力量了。我们可以一辈子不进首都,后代不担任公职也不从商,我们可以接受全方位的实时监视,只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
  林玉赞抬起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陆霜明:“我……考虑一下吧。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陆霜明还没来得及道谢,林玉赞就敛去了悲色:“这是最后一次你用凌云的事和我谈条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霜明连忙点头:“我明白,谢谢您体谅……”
  纪重檐焦急地在广明宫外等候,分针已经走过了一圈。他担心陆霜明被首相为难,正要亲自进去时,陆霜明就像小鸟一样飞了出来。他一把抱住了纪重檐,毛茸茸的头在他脖子边蹭个不行。
  “爸!他说考虑一下!他肯考虑一下!”陆霜明激动得脸发红,不顾形象地在广明宫前大喊大叫。纪重檐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陆霜明小朋友,我们先回家吧,要好好准备一下,要不怎么接小鹤回家呢?”
  赵鹤鸣被宣布特赦的那天,林玉赞成功连任了下一届首相。在铺天盖地的祝福里,他挺直了脊梁,终于不再畏畏缩缩:“星盟奠基三十余载,一路走了很多弯路。但现在积弊已除,新政将行,联盟没有人再拥有特权。在未来的五年任期里,我会与大家携手同行,广开言路,完善各项体制,让更多贫困的人过上好日子,让更多孩子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陆霜明在监狱门口听完了林玉赞的就职演说,撇了撇嘴对纪重檐说:“之前装的真像,这不也挺体面的吗。”
  “赵鹤翎的家属在吗?”
  陆霜明第一时间把头转向了缓缓打开的大门。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门前,看着赵鹤鸣在两名狱警的护送下,从大厅走了出来。
  风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春燕的啁啾声被无限拉长,陆霜明看见赵鹤鸣玉一样的脸上绽开秾丽的笑意,连颊边的小痣都鲜艳了起来。
  赵鹤鸣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跑起来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显得那双眼睛愈发生动。明明只过了十几秒,但陆霜明仿佛用了一辈子时间与他重逢。
  他稳稳接住了跑过来的赵鹤鸣,抱起他开心地转了两圈。赵鹤鸣低下头深深看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
  陆霜明的吻轻轻落在他眉心:“我来接你了!”
  赵鹤鸣用手指卷起他的鬓发绕圈,趴在他脖颈边,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小霜,对不起啊……”
  陆霜明哑声问:“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赵鹤鸣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陆霜明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嗯,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监狱门前种的玉兰花开得正盛,一片花瓣落在赵鹤鸣头上,被陆霜明轻轻捻起。
  赵鹤鸣看着那片花瓣,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你知道一开始我为什么会查你么?”
  陆霜明诚实地摇了摇头,他好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赵鹤鸣搂住他的脖子,像在和他说悄悄话:“因为……那年三月,我回北山园找赵瑜,下车的时候看见一朵玉兰花越过了我家灰色的高墙,在阳光下袅袅婷婷地开着。”
  他虚抚着落在陆霜明眼角的阳光:“爷爷和妈妈走后,我被困在了那座四四方方的高墙里,快被内疚和绝望压垮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放纵,想去摸摸阳光。”
  他轻轻握住了陆霜明的手指,弯起眼睛对他笑,语气又轻又软:“然后我就捉住你啦。”
  首相发小这个之前埋了线,所以最后还是圆一下,也是想让首相的形象更加立体,毕竟他不是纯粹的好人,也不是纯粹的恶人。
  这是我第一篇一万字以上的文2333整整写了一年,一开始只是想开个小车玩玩的,但小陆小鹤慢慢鲜活起来,我就不舍得了。写文期间经历了两段实习,论文开题,备考等等,但竟然无纲裸奔坚持下来了,虽然很多地方写得蛮咯噔的,但对我意义非凡。非常感谢一路追连载的朋友们,没有大家的小黄灯估计早坚持不下来了(。・ω・。)ノ♡
  后面还有四五篇日常向温馨番外,有小鹤被关小黑屋的小车,有啥想看的也可以说,我挑着写写。后面也会慢慢修文,改一些逻辑不通的地方。
  很感谢大家喜欢小陆和小鹤,给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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