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拢五指,看就要召唤龙渊,就在这时他瞥见红色的身影,宁隐不知何时起了身。所有念头遽然消减,他放弃了出剑,以最快的速度输在顾义剑下。
“承让了。”
顾义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还是佯装笑颜,“季公子好身手,若是公子有趁手的兵器,在下恐怕难是敌手。”
切磋落幕,管弦之声再度响起,季江回到席间,全程都紧盯着居掌门的方向默不作声。宁隐在一旁瞧着,心下已然有了猜想。
直到两人返回客栈,季江都是面无表情,眸中泛着冷光,隐隐透出杀气。
“是他,宁前辈,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用的剑是穹光剑。”
季江捏住茶杯手指尖泛白,只听砰的一声,茶杯已然四分五裂,热茶洒了一手,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宁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才将人唤回了魂。
“宁前辈?”
“如果线索都指向琼茵派,我们就继续查下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便是。”宁隐拿起一旁的软巾替他擦拭,“做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季江身上的肃杀之气顿时少了一半,抿了抿唇,“宁前辈,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宁隐松开他,“我对你好吗?”
“好,宁前辈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季江目光澄澈,不参半点奉承之意。
宁隐笑了笑,继续逗他,“比你师父对你还好?”
“师父他对我也好,但总是严肃的,我知道严师出高徒。”说到这,季江顿了一下,目露希冀,“但是我也希望会有人时常对我笑,就像宁前辈这样。”
宁隐慢慢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或许你我前世有缘也说不定。”只不过正经只有片刻,转瞬间他又一脸嫌弃,“臭小子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打起精神来,我们现在不仅要查你的家仇,还要查杨掌门的下落。”
此时,外面忽然有人叩门,伴随着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季江打开房门,就见奶娘抱着小虞站在门口。
宁隐见奶娘神色不是很自然,“可是有事?”
“回公子,我给小少爷洗澡的时候,你不小心把原来的小被子给扯破了,掉出来一块布,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季江接过奶娘手中的白布,转手递给宁隐。白布上留有血字,说是字但又看不出来是什么字,横七竖八好像是乱画的。
正在他蹙眉端详之时,奶娘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对着两人磕上响头,“请公子见谅,我想回家去了,您另外再请人来吧,我……”
见她神色为难,宁隐随即明了,“季江,把银子结给她,让她自行离去。”
“谢两位公子!”奶娘跟着又当当磕了两个头。
“只有一点,你在这所闻所见不得对外透露半字,也是为你自己好。”
“我明白!公子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待人走后,宁隐扬起一簇火焰将白布燃成灰烬。
“把旧的襁褓烧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趁早再找落脚的地方。”
琼茵派对一个婴儿赶尽杀绝,如果是怕这个孩子将来报复未免太过急切,如果说这孩子身上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如今东西已毁,这个孩子对琼茵派来讲没有了价值,世上唯一记得白布上内容的人只有他一人。
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过多少遭,依旧冲着宁隐没心没肺的傻乐。宁隐拿起拨浪鼓逗逗他,既然叫他们遇上了,救下一条性命未尝不可。
“我去打听一下其他住处。”
季江打开房门,猛的撞上正要敲门的冯臻。对方低着脑袋,一头碰在他前胸,捂着脑袋只喊疼。
“是季公子啊,你这急急忙忙要去哪里?”
季江皱了眉,“你又来干什么?”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冯臻憨笑着挤进门,“我来探望二位啊,宁公子,诶,小少爷也醒了。”
宁隐对季江使了个色,随即笑道,“冯小公子今日又闲来无事了?”
“啊,我,我已经把要办的差事办好了,其他的事都交给大师兄在做,我也插不上手。这不,就来找宁公子叙旧了。”
季江坐回宁隐身侧,双臂环抱于胸前,脸色不善的瞪着某个喋喋不休的人。
宁隐逗着婴儿,貌似不经意问了句,“你师兄在忙什么?”
“你们不知道,现在满大街都张贴了追寻许家余孽的告示,那孩子是个男孩儿,姓虞,应该还不满一岁。有知情者,赏金三千两。”
季江闻言冷笑道,“居掌门好大的手笔。”
冯臻不解的看过来,“季公子似乎对家师有什么误会?”
“真的是误会?”季江盯着人,目光稍显凌厉,“你就确定是许家勾结妖怪,满门妖化残害百姓?那其他发疯的人是怎么回事?”
冯臻被他的神压迫,不自觉退了一步,“季公子这是何意,你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你师父当着是个光明磊落,以天下苍生为先的得道高人吗?”
冯臻一听,愤愤道,“请季公子慎言,家师德高望重,岂容随意猜忌。”
“冯小公子。”
宁隐打断两人,语重心长道,“有些事往往不是表面那样简单。你心思单纯,不适宜过多了解。”
相识一场,若是他们与琼茵派动起手来,这冯臻必定会遭牵连。让他早些做准备也好,如果能躲开风波离开是非之地就更好了。
“怎么连宁公子你也……”冯臻瞪圆了双目,眶已然泛红。
第43章 天纪城(九)
面对冯臻这幅委屈的可怜样子,季江内心毫无波动。他脑子里从来没有长一根怜香惜玉的弦儿,除去身侧之人,无论男女,在他这都没用。
“许家的事到底如何,如今死无对证。令师是何样的人,逃不出日久见人心,该还的总会还。与其你在这问我们,不如回去问问你师父。”季江脸色不善,一副下了逐客令的样子。
冯臻甚少被外人这样凶过,眼泪在眼眶里打一转,不由自主的就淌下来了。他寄希望于宁隐,迟迟不肯离去,“宁公子,这里,肯定有误会的。”
宁隐叹声气,如今要告诉一个少经世事的人他的师父可能不是他认识的样子,确实有些残忍,但终究是要大白真相于天下的。
“这里的是非曲直,就算是过去时间久了,没有了人证,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宁隐看向冯臻,语重心长道,“冯公子回去不必问令师,一切如常即可,我们要查的事自会自己再行查探。”
以这个小鬼的能耐,若是冒失的与师门闹僵,怕不是要被灭口。
冯臻抹了把眼泪,“我一定会弄清楚真相的。”言罢,转身冲了出去。
宁隐回到床畔逗逗小孩儿,如今外面都是寻婴儿的告示,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都要被传去问一番话。他们不方便抱孩子出门,奶娘不在了,也不能把小家伙一个人丢在客栈。
于是两人只得分头行事,宁隐暂且与小虞留在客栈,季江一人上街探听情况。
在客栈里不觉有他,一出来方觉翻天覆地。每条街口都守有琼茵派弟子,看到路上有抱婴儿的便拦下盘查。
寻找许家余孽的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闹的人心惶惶,百姓们也顾不上看热闹了,有孩子的纷纷把孩子抱回了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唯恐引火上身。
季江在几条长街上转了个遍,都没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宁前辈,所有客栈都已经封死,不让随便住新客。现在投宿肯定会被盘查。”季江合上房门,立马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事无巨细一并告诉宁隐。
宁隐早就料想到外面的情况,听后没有什么惊讶。
无新地方可去,这里也不能久留。若是不带着小家伙,单他们两人倒也好说,可如今有这个孩子,他们又不能弃之不顾,实乃棘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季江一手放在龙渊剑上,一手去开房门。
房门敞开的刹那,门口只站了一个面相憨厚大叔。
“两位公子好。”
宁隐打眼一瞧,觉得面熟,“你是……”
大叔行了一礼,“公子贵人多忘事,我是点心铺的。”
两人这才想起来,此人正是点心铺老板。
宁隐微微蹙眉,这人为何此时出现在客栈?
“我是受人之托,冯公子托我向二位送封信。信送到了就没我的事了。”
宁隐打开展开信纸,看到上面的四个字,忽而眼神一凛。
奶娘,速离。
“我知道了,多谢。”
待人走后,宁隐转身将信纸置于烛火上,随着纸张慢慢染上焦色,底下的小字也展露无遗。
宁隐看完信以后,转手就烧掉了。
按信上所提,天纪城以南的郊外有一处茅草屋,位于天纪江下游。曾有一对住在那里的夫妇受冯臻恩惠,后夫妇俩迁居他城,那两件茅草房一直空置,没什么人知晓。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客栈,走不了常路只能飞檐走壁。好在姓虞的娃娃居然不怕高,怎么飞来飞去他也不哭闹,反而很兴奋的瞪着眼睛乱瞧。
为了不被琼茵派发现,两人就没从屋檐上下来过。他们刚刚离开客栈,就见一众人马浩浩荡荡赶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正是顾义。
再晚一步,他们就得带着孩子与对方动手了。
两人一刻都不耽搁,寻到城南郊外的小茅屋,果真如冯臻信中所言,很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根本无从下脚。
“宁前辈,您且稍后,我把这里规整一下。”
宁隐闪到一边,看着季江忙进忙出,一会儿抱草席,一会儿捡树枝,流程非常熟练。
也是,这人以前经常被罚去思过峰,煮饭打扫都是亲力亲为,难怪一把好手。
宁隐感觉到有微弱的力量在拉扯自己头发,低下头去,小家伙正握着他一缕发丝往自己嘴里塞。可怜他的头发就这么染上了婴儿的口水。
宁隐:“……”现在丢了是不是不太人道?
“宁前辈,收拾好了。”季江抹了把汗,对着宁隐笑道。
宁隐跨进茅屋,果然与方才进来时天壤之别,虽没有值钱东西,但却有种家的温馨感。
“我们只是暂住,倒也不必如此精细。”
宁隐将小虞放在小竹床上,即使走的匆忙也没有当即把拨浪鼓给他捎上。
用一只拨浪鼓解救他的头发,买卖还是挺值得。
“住一日也得精细。”季江将打开的水倒进铁锅,“好在生活用的东西都有。”
大竹床上有两床被子,显然是之前的那对夫妇留下的。屋里没有茶壶茶杯,只有几个破碗,季江烧热了水便倒了进去。
宁隐看看已经入睡的小家伙,他们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为今之计必须找可靠的人看住小孩儿,他们两个重返琼茵派。到时候是暗地查访,还是正面应对都随他们去了。
“你明日去寻玉珑派的人,把他们叫过来。”
季江忙点头应承,“我一早就去。”
眼下他们也就得在此地讲究了。
宁隐翻身上榻,习惯性的留下一人的空地。季江从善如流跟着上去,与人挨在一处。
这些日子,两人睡一个屋,一张床,这小子有意无意的都在挤他。他要是躲,某人就得寸进尺,他要是恼,某人便一副受委屈模样,叫人怎么样都不行。
他怎么记得下前山,这小子还不是如此德行的?
“宁前辈,您说,我们为何总是住着住着客栈,就要流落在外了?”
还不是因为惹了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快睡觉。”宁隐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季江无声的笑笑,再次搂住身侧人的腰肢。
话本果然没有欺他,多增加肢体接触终究是有效果的,宁前辈已经很久不曾赶他下床了。
次日一早,季江便把玉珑派的人带到了茅屋。宁隐同他们交代了大致的形势,意思是让他们留几个人看顾小鬼,其余人等同他们见机行事。
有了阿兰的引荐,自己季江的身份,其余几名弟子纷纷表示配合,均以宁隐的指示做事。
小鬼有了托付,宁隐思虑其他的事便方便多了。
“今晚便动手,你们在门外等候,我们先入琼茵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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