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宁公子吩咐!”几人齐声,颇有几分气势。
正是这几分气势把小床上的小家伙吵醒了,婴儿哭声一起,玉珑派的几个弟子全都围了上去。
“这个娃娃好可爱。”
“是啊,圆圆的白白的像个小馒头一样,好想捏。”
季江站到宁隐身侧,耳闻婴儿哭声不止,却不见宁隐有动作,不禁纳闷儿。往日听见这小鬼哭了,宁前辈都会立刻去看看,今日怎么好似无动于衷?
“宁前辈,您……不去瞧瞧吗?”
宁隐只坐在竹椅上,迟迟不动,“我们又不能一直带着他上路,他到底要习惯。”
拨浪鼓响起,哭声渐渐小了。小家伙被几个玉珑弟子哄的止了眼泪,慢慢有了笑脸。
等听见了小孩儿在咯咯笑,宁隐才起身走过去,戳了戳小家伙的脸,笑道,“小鬼,我已经想好给你寻个什么去处了。”
“请问宁公子在吗?”
宁隐闻声,眼波微动,让玉珑派弟子和小虞留在茅屋中,他与季江出门迎人。
看来者衣着像是开铺子的,年纪与点心铺老板差不多。
来人见到他们,脸上一喜,忙把手中信递过去。
“这是冯公子托我给二位送来的。公子放心,冯公子于在下有恩,绝不会泄露半句。”
送完信,那老翁就离开了。
宁隐拆开信,同样是置于火上才能看见的字。
“信上说,约在上游破庙外的老槐树见,有重要东西交付。”
宁隐烧了信之后,对季江说道,“不用等晚上了。”
看来冯臻是找到了不得了的发现,才会如此着急与他们见面。
等他见到那个小子,一定要告诫他速速离开琼茵派,莫要再回去送死。
两人沿着江水而行,尚未到上游时,忽然瞧见江水漂浮着几缕殷红的东西。季江用剑一挑,抓进手里,居然是被血染红的布条。
二人越往上游走,流水的颜色越重,原本清澈的山间水也染了淡淡的粉色,就像洒了玫瑰花瓣。可仔细一闻,却隐隐透出血腥气。
宁隐心中一沉,预感不好,脚底下已经加快了步子。
两人寻到破庙时,槐树下空无一人,只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血迹断断续续散落在树边,其中还参杂了不少凌乱的脚印。
第44章 天纪城(十)
刺目的鲜红引着二人一直到了破庙的后身,只见那墙根底下的血泊中倒了一个人。
“冯臻!”
宁隐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是已经没了气。
冯臻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冲天的血腥气引来几只鸦雀落于墙头啼叫。
“宁前辈,人死了……”季江去探他的脉搏,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结果。
宁隐皱着眉,提醒的话尚来不及当面说,人就没了。
正在这时,本已经气绝身亡的人突然咳嗽出声,嘴角涌出一大口鲜血。
宁隐见状一愣,抬手去摸他的后脑,果然摸到了一根直入的银针。
封魂之法,可让人在弥留之际保持假死的状态,看似无脉搏,无呼吸,等用尽最后一口气方油尽灯枯。
冯臻睁开眼,眸光虽然有些涣散,但依旧澄澈,满满的只映了一个人的影子。
“宁,公子。”
“你别说话,我们会治好你你的,等伤好了慢慢说。”
冯臻笑了笑,“虽是我,功夫不济,但,好在,好在旁门功夫学了不少,才,留下一口气见宁公子。”
他拼了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没说一个字,嘴角都会淌出新的血来。
宁隐见他费力的往衣襟里摸索,颤颤巍巍拽出一张已经被血侵透的信纸。
“我骗过,骗过他们了,是不是终于聪明了一回?”冯臻笑的很开心,好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盯着宁隐傻笑时的模样。
“冯臻……”宁隐张了嘴,却一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冯臻的目光渐渐游离,好似已经望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人,果然不能贪心。济世救人,空有热血,错付半生。幸得遇一人,虽弧心向之,但足矣……”
声音戛然而止,唯有那双亮晶晶的双眸依旧望着天际。
宁隐抬手,拂过他的双眸,令他终归安息。
这荒山野岭,若是尸体曝露在外,不用多久就会被野兽啃食了。于是两人将冯臻葬在破庙内,立了块木头牌子。庙宇虽破败,好歹能当个安身之所。
身旁没有纸钱,两人就在庙内搜罗了一些替代东西烧给他。
火苗蹿的老高,把那些围在墙头的鸦雀都惊散了。
那封带血的书信上,真真记录了琼茵派与他人勾结,陷害许家灭门一事。书信的落款有一方王印。宁隐认得这个印记,它来自神域王城。
写信人明显是在命令居掌门杀许家,夺天炎剑。没想到堂堂的神域之地也混入此事。
季江透过火光看向宁隐,“宁前辈,我们何时前往琼茵派?”
宁隐闻言起身,“现在。”
如今证据确凿,就算那居掌门巧舌如簧也无法再颠倒黑白。冯臻一死,已然不必再先礼后兵。
玉珑派的弟子分为两波,一波留在茅屋看孩子,一波随着宁隐二人直接闯入琼茵派。
琼茵派众弟子一同御敌,开法阵,行五行之术,企图以多胜少。
宁隐立于琼茵派大门前,只和季江说了一句话,“这里交给我,你去找他。”
“宁前辈您……”
宁隐转头对他笑了笑,“放心,我应付的来。”
季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施展身法而去。
“我看你们也是中了妖毒!人人得而诛之,摆阵!”
顾义一声令下,琼茵派弟子们齐刷刷的拔剑涌上,将宁隐团团围住。
他虽然法力恢复的不全,但对付一些小鬼头还是有把握的。
宁隐纵身跃起,广袖挥起,卷起涌上的利剑扫向一旁。再动手时,只见他周身妖气肆意,铺天盖地弥散开来。天际被染了半边红色,妖力在他掌间流动,已叫对方的法阵溃不成军。
“果然是妖!”
他当然是妖。
宁隐轻笑间,取得先机,一把扼住顾义的喉咙。
“妖物……”顾义双目瞪圆,恨不得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宁隐目光向下扫了一眼,瞥见掉在地上的穹光剑,“冯臻是你杀的。”
冯臻身上的剑伤与顾义的剑招完全相和。
“那个,叛徒!死有余辜!我……”
只是他话尚未说完,便一命归西。
宁隐一松手,人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把穹光剑。
将琼茵派的弟子收拾了七七八八,剩下那些不足为惧的都留给了玉珑派弟子们。
宁隐飞身进了后院,远远便看见前方银光交错,耳闻宝剑破空之声,便朝着那方向赶去。
季江的家仇当由自己来报,他不方便插手。
宁隐落于院中,就见两人仍旧打的不分上下。
乍一看是胜负未分,实则早已见分晓。
毕竟有他亲自教导这么久,季江不可能还是当初那个法力平平的小子。
宁隐在旁观战,不由闷咳几声,忙捂住心口,推了些灵力才止住了咳嗽。
果然还是差点事儿,许久不动用妖法,以三成法力还是有些后遗症的。
交手中的两人身上都染了鲜红,分不清是谁对谁的血。周遭的屋瓦草木早已一片狼藉,无一幸免。
面对眼前的剑锋,季江不避反进,迎面而上。灵力由掌心汇入龙渊,一时间爆散开来,将居掌门震退数丈远。
转瞬时,剑尖已经抵在了居掌门喉间。
“你们为什么要管闲事!”居掌门阴恻恻的盯着季江,“你的剑法里有清源派的路数,你是清源派弟子,我们同是仙派中人,理应同仇敌忾。”
“谁和你同仇敌忾!”季江冷血眸子,龙渊剑往前送了一分,“我姓季,你想不起来吗?”
居掌门本打算着要利诱,听他这么一提醒,大骇道,“你……你是季家那个余孽?”
“当初你灭季家满门,陷害季家与魔界有联。就像如今你陷害许家勾结妖怪一样。”季江攥紧了龙渊,手指咯咯作响。
居掌门见事已无转圜余地,破罐破摔道,“什么诬陷!你们许家本就是魔物余孽。当初就是因为你祖父与修尘山派有渊源,你爹又和清源派掌门是故交。他们包庇季家,我是为了匡扶正道才出此下策。你爹,你,身体里都流血魔族的血!”
宁隐闻言一愣,目光落在季江身上。
如果这小子体内有魔族的血,他为何没有察觉?
“你们全家都是魔物!”
一声怒吼,得来的便是一剑封喉。
龙渊剑垂地,季江退后两步,看都未看死于剑下的人,转身便朝着宁隐走过去。
宁隐瞧见他过来,反射.性的伸手去扶,“让我看看你伤哪了。”
季江抬起胳膊蹭干净脸侧的血迹,对着宁隐笑了笑,“一点小伤,大部分不是我的。”
眼下琼茵派内畅通无阻,一行人于兵器库中汇合。季江数量的打开石门,里面隔间的结界依旧存在。
阿兰望着里面的人影,立马叫道,“是师父!肯定是师父!”
“你们先让开。”
宁隐走到牢门前,指尖触碰到结界时,感受到其中的魔气。
三成功力无法打开,如今恢复到五成,倒也不是问题了。
只见他徒手探入结界中,随着妖气的流出,结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四分五裂。
就听一声巨响,牢门在刹那间被震成了碎石。
“师父!”
玉珑派弟子们冲上去,被捆仙绳缚住的人缓缓抬起头,对上宁隐的视线,忽然动容。
“你……妖王殿下?”杨掌门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人,“您还在世间,太好了,太好了……”
宁隐拿过龙渊,一剑下去挑断了捆仙绳,“杨掌门,别来无恙。”
杨掌门被弟子们搀扶起来,颔首道,“您别喊我掌门了。”
当初宁隐顺路救下她时,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就算如今她也成为了一派掌门,也不好在宁隐面前托大。
“你本就做了掌门,有什么不好叫的。”宁隐看着她,回想起了千年前的场景,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小丫头已经成长为他人的师父了。
“你怎的会被困在此处?”
提起此事,杨掌门叹了声气,“我们师徒本是处理一桩委托,途径此地。我察觉许家之案有异,便想找姓居的谈谈。谁知那厮竟胆大至此,设下陷阱将我困住。”说着,她抬头看向宁隐,“妖王殿下您是怎么……”
宁隐见她问到自己,一笑置之,几句话囫囵带过了。
那杨掌门也不甚介意,只一个劲儿的感叹这可太好了。
几人离开琼茵派后,宁隐将冯臻用命换来的书信公布于众。引得城中百姓怒气冲天,短短一天功夫就推倒了给琼茵派居掌门打造的金像,扔掉家家户户中悬挂的咒符,最后连琼茵派的老巢都被付之一炬。而许家的慕陵终于得以修缮和祭拜。
玉珑派师徒在茅屋休憩了两日,终于决定启程回玉珑山。杨掌门早早的过来与宁隐二人,虽话中满含不舍,但还是做了辞行。
宁隐点点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杨掌门帮忙。”
杨掌门拱手施礼,郑重道,“殿下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隐见状弯了弯唇,“没那么严重,不让你赴汤,也不用蹈火。”
第45章 神域(一)
正待杨掌门千猜万想都没有头绪时,阿兰那边抱着小虞进了门。
“师父,您快看,这小家伙冲我笑呢,好可爱。”
阿兰兴冲冲的把孩子抱给过来,杨掌门朝她怀里一瞧,果然见着一个白面团子一般的小娃娃,小孩儿精神头大的很,眼珠到处乱看,见着她居然也没有怕生。
“看来这孩子和杨掌门有缘。”宁隐踱步至跟前,逗逗小孩儿,听他咯咯笑,扬起一抹笑意,“小家伙是我,我们无意中捡到的,与那许家沾了点亲,如今已是举目无亲。我想与他找一处安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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