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跟着我们做什么?”
少年犹豫片刻,挺起胸膛道,“我迷路了!能不能……先借宿一晚?”说到后面越来越没了底气。
宁隐皱了下眉,他这是什么命,总被人碰瓷?
见他不应允,少年破罐破摔,往地上一坐,“算了,就让怪物把我吃了好了,反正我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主,没人在乎我的死活的。”
跟他玩撒泼耍赖?
宁隐弯了下唇,转身便走,季江更是看都不看少年一眼,只跟在宁隐身后。
少年一看不对,连忙跳起来追上去,一直追到客栈大门前。
“就一晚,好不好?”这回少年一改方才语气,成了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宁隐瞥了一眼,“明日赶紧走。”
少年眼睛一亮,滋溜一下跟着钻进了客栈。
三人进了门,就闻见一股子烧焦的味道。再一看,客栈掌柜正背着他们,生起火盆,盆边堆放着纸钱。
“做了孤魂野鬼可千万别回来找我啊,我提醒过你们的,谁让你们不听。年少气盛,年少无知啊。”
“掌柜的。”
季江这一声把掌柜吓了一个激灵,待其转过身来看清楚他们面貌,更是吓的连滚带爬躲到墙角。
“都说了别回来找我啊!”
季江熄灭了火盆,好笑的看着他,“掌柜的,我们还没死了。”
掌柜再仔细瞧,见他们面色红晕,在烛光下还有影子,这才慢慢站起来,“你们真是人?”
宁隐无奈的看向季江,还真被这小子说中了。
“我们当然是人,都活着。”
掌柜的忽然激动起来,抓住季江的胳膊,“真的是人,居然有人能在晚间出门活着回来,奇迹,奇迹啊!神域有救了!”说完,他松开季江,转过身去跪地参拜,嘴里念念有词。
季江回头看看宁隐,点了点自己脑袋,用口型说着,“怎么神神叨叨的?”
宁隐但笑不语,只身上了楼,后面两人赶紧追上。
只是房门一关,屋里多了一个人,两人盯着不速之客,半晌无语。
“小鬼,你睡旁边的屋子。”季江抢先开口道。
少年撇了撇嘴,“我,我一个人害怕,能不能睡这?”
季江立时没了好脸色,“你自己大晚上跑出来就没想过害怕了?”
“我,我那是被气的。”少年愤愤的说。
宁隐看看两人,“小鬼,你叫什么?”
“我叫……”少年转了转眼珠,“悯生。”
“悲悯苍生。”季江摇摇头,“真不适合你。”
“你!”悯生一对上季江,就如小兽炸毛,“你以为我想叫这个破名字。”
宁隐垂了眼帘,若有所思。小鬼隐瞒了姓氏,一是流离失所不知姓,二是身份显贵不能暴露。
见其穿着打扮,像是富家小公子,大约是第二种情况了。
“悯生,神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模样的?”虽说这小鬼是个麻烦,但也是一个打探消息的突破口。
悯生听他叫自己,立马收拾起炸毛的架势,中规中矩的回道,“不是的,以前神域里可繁华了,长街上热闹非凡,我每每溜达出来都乐不思蜀。可是自从五年前,好像一夕之间什么都不一样了,就连兄长都不一样了。”
宁隐想起他是和家里闹别扭跑出来的,既而问道,“你的兄长如何不一样了?”
“他原来可宠着我了,我干什么都依着我。可现在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我想学武功也不让,我都不认识他了。”悯生说到后来,偷偷转回宁隐身上,“你们方才用的是法术吧?”
宁隐点了点头,就见眼前少年忽然迸发了神采。
“你可不可以教我学法术啊?要多少钱都可以,或者你要什么都可以。”
不等宁隐回答,季江一把提起悯生的后衣领,将其提出了门外,不消片刻功夫又折返回来。
“我把他安排在隔壁了。”说罢,他走过来给宁隐倒茶。
宁隐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方才被那小鬼吵的脑袋疼,现在正好得了清静。
阖目时,一双手突然摸上了太阳穴,轻轻揉按起来。
“我们日夜赶路,宁前辈可觉得伤神?”
赶这点路比起以前来可是差远了。
“不妨事。”
季江手上轻柔,力道恰到好处,精心侍候着。自家仇得报以后,眼前之人已成了他此生唯一的牵挂。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绪,他见不得此人伤心难过,哪怕只是一瞬间的伤感。
所以那个该死的故人到底是谁,能让宁隐念念不忘。
身后的人突然停了手,宁隐睁开眼,是比方才舒爽很多。他回头一瞧,就见季江窝在床里头,平日里身长玉立的一人眼下成了一个团子。
他又怎么了?
“时候不早了,宁前辈快些歇息吧。”说着,季江一个掌锋下去,屋里瞬间陷入昏暗。
宁隐不知所谓,合衣躺下,刚躺好,身边灼热的温度就缠了上来。
如今这小子已经被惯出了许多毛病,例如不抱着他就不肯安生睡觉。
次日一早,两人是在外面纷乱额马蹄声中被吵醒的。
客栈外围满了侍卫,为首的男子信步走进,冲着掌柜一通疾声厉色。
悯生随着两人下楼时,一见男子便转身要跑。男子忽然转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直接跪下。
“小,少爷!快和属下回去吧。”
“我不回去!”悯生躲到宁隐身后,“回去告诉我哥,我以后就在外面过了。”
“小少爷,您别闹了,主子真的很担心您,已经命人在神域找了一圈了。”
悯生不为所动,“我才不管他怎么着,我找到落脚地方了,就是这,以后我就跟着他们。”
男子一听,立马变就脸色,对着宁隐说道,“这是主子家事,还望这位公子不要插手。”
悯生还想继续气他,不料被季江一把提出来丢给了侍卫首领。
“快把这小鬼带回去,好好看顾,别没事让他出来烦别人。”季江淡淡道。
男子扛起悯生,冲二人颔首,“多谢两位体恤。”
悯生一阵踢打,指着季江骂道,“小气鬼!小心眼!”
季江充耳不闻,直到那行人离去,才让着宁隐下楼吃早饭。
宁隐执着汤匙,想起方才的阵仗,悠悠开口,“那个小鬼的身份恐怕很不一般。”
第47章 神域(三)
看那群侍卫的穿着不是普普通通的富贵人家,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是暂时避免了一条小跟屁虫的存在。
毕竟有小鬼跟着,两人行事束手束脚,不得施展。
他们在前堂坐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了,都不见有客栈其他客人下来。
“怎么如此冷清?”宁隐瞧了眼外面,当下可是□□。
掌柜的自觉接过话,“能来神域的客人本来就少,自神域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便是少之又少了。谁不要命了往这里闯?不瞒两位公子,眼下咱客栈里算上您二位也只有五位客人。”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再说他们是那不怕死的?
不等宁隐开口,就听掌柜的说道,“两位公子自然是不同,艺高人才胆大。”说着,他吩咐伙计多给添置了两碗鸡汤。
自从昨晚他们安然回来后,掌柜对他们的态度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差把他们当神仙供起来了。
“照你这个说法,能有五位客人已经是难得了。”季江如是说道。
宁隐无意间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另外三位客人?”
“其中一位在五天前亡故了,一位长时间闷在房中从不下楼,还有一位最近几天出门了,没有音讯。”
两人相视一眼,合着这客栈里就没剩几个人。
正在他们说话间,一人大摇大摆进了客栈,往三尺长的方桌旁一坐,嚷嚷道,“上一壶好酒,两碟牛肉。”
“客官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在外出了什么不测。”掌柜突然轻拍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张嘴,客官洪福齐天,怎么会有事呢。”
男子似乎没有心情听他瞎奉承,一个劲儿的催上菜,就像一头饿狼。
宁隐抬了眼,想必此人就是那位住店却一直未归的,瞧见此人身形时,他莫名眯起眼,顿觉熟悉。
男子身形欣长倒不失魁梧,头戴黑纱斗笠,看不见模样。
正巧此时,男子也抬了头,与宁隐视线撞上。
就在这一瞬间,男子猛的起身,撞翻了上菜的小二。牛肉和美酒尽数糟.蹋了,可这人全然不在意,只定定的站在原地。
季江瞧他一眼,不悦的皱了眉,“此人怕不是有疯病?”
男子呆立半晌,突然迈开步子,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阁下有何事?”季江警惕的看着他。
虽有斗笠遮面,但还是遮盖不住其迫人的视线。
宁隐对上来人,悠悠开口,“请问兄台有何贵干?”
“您,您……”男人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双拳在攥紧,指甲都陷入肉里了,才逼自己出了声,“殿下?”
宁隐登时一愣,“你……”
男人一把掀翻了斗笠,“是我,我是端琅啊。”
“端琅……”当年在妖王殿当差的侍卫之一,在他身边待的时间最久。
端琅见状,眼眶红了一圈,马上就要跪下,被宁隐清声打断。
“回客房说。”
端琅点点头,吩咐小二把所有点的东西重做一份送到宁隐二人房中,且都记在自己账上。
回到客房,只有宁隐一人坐于案前,而其余两个,一个抱剑靠墙边站着,一个跪地不起,好好的硬汉,眼泪婆娑,让人叹为观止。
“自您走后,属下便也离开了妖王殿,四海为家。没想到,没想到还能得见殿下一面。”端琅一把鼻涕一把泪,活脱脱把自己弄成了哭丧狼。
宁隐见不得他这幅没出戏的样子,刚一皱眉,端琅那便不敢再掉一滴泪,赶紧摸了把脸,笑的比哭还难看。
“得知殿下无恙,属下高兴,是高兴的。”
遇到旧部实属是一件令人感怀的事。
“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你也不必跪我。”所有一切他都交给了新王,他这个妖王只是过往云烟。
“属下今生就一个主子,不管您认不认,属下都愿追随您左右,不求任何。”端琅抹完了眼泪,脸上剩下的唯有坚定。
宁隐轻叹一声,“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端琅听他松了口,面上一喜,也不管自己现在脸上滑不滑稽,看着宁隐就剩下傻乐。
季江在一旁听了半晌,见这位前任侍从诉完衷肠,终于逮到个机会问出心中所想,“你为什么会在神域?”
端琅抬头打量季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既而道,“我本就四海为家,今日突然遇上一群魔物,跟着他们到了此地,误打误撞进了这神域。”
“起来说话。”
一经宁隐发话,端琅的动作比疾风还迅速,站的规规矩矩,堪比松柏。
“殿下……”
宁隐抬了眸子,“不用再叫我殿下了。”
端琅思虑片刻,拱手道,“公子,属下愿继续追随公子。”
“你如今是自由身,不必追随我。”不等端琅了表忠心,宁隐又道,“神域之地确实出了变故,你如若决定留在此地便继续住在客栈吧,也算有个照应。”
端琅虽未得宁隐正式允诺,但得到默许已然是大喜过望,当即点头,不敢有他言。
“你想如何调查,便去查你的。”宁隐摆摆手,起身往屏风后走去。
端琅始终垂首肃立,就像是在恭送主子一样。
“好了,你忙你的去。”宁隐一走,季江也开始哄人。
端琅自是听出了季江的不耐,刚想反驳两句,可他看见季江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盯着人猛瞧,忽然惊诧道,“你……你莫不是?”
季江瞧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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