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九五之尊,哪有机会去在意一个英霞别庄中的老宫女?
除非……有人特意让晗绪帝与这位宫女见面,为了引晗绪帝知道一些陈年旧事——一些他绝不应该知道的陈年旧事。
也就是在前些年,晗绪帝突然与皇太后伏丹不和,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隐隐开始有了眉头。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徐奕则懒得理会那宫女对他这句话会产生何种误会,但料想这宫女不敢不回答。
果然,芪连在短暂的意外之后,依旧还是老老实实地写道——四年前,除夕夜后,陛下突然出现,问奴婢这事。
“当时有谁?”
徐奕则刨根问底,而他的这种行为显然也引起了另外两人的重视。
芪连被这三人可以称之位严肃的眸子盯着,不免更为惊惧,就连提笔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多余的墨水涂抹了些字体的撇捺,但依旧还是能够看出她所书写的这句话。
“似有陛下,还有丞相大人。”
“什么?”李纯渊走过来,见到这句话,不免惊骇,“丞相大人为何要做这种事?”
“绝不是为了让朕知道真相那么简单。”徐奕则已经有了些微的头绪。
他看向旁边的庞隐,却见他的表情中,也带着绝对的凝重,“陛下,看来在这朝廷之中,有一人,我们一直小看了……摄政王不是最后,而是我们第一个强有力的敌人。”
“哈。”徐奕则大笑起来,看起来有点疯癫。
随即,他猛地看向在场的其余两人,道:“这可不是正好吗?这样才有意思啊。”
第34章 当年密事
芪连很快便被彭海清带了回去, 她整个人战战兢兢,不知自己到底触动了晗绪帝的哪根神经,竟然令他突然发疯。
想起对方在那厅中所态, 她深觉自己好似从真龙的口中侥幸逃生, 留了一命。
只是想起此事, 芪连却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她本就时日无多, 在这英霞别庄之内, 她唯有将自己的绣红拿出去卖才能赚些填饱肚子的铜板, 而如今, 她的手, 却是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
想来,再过不久,她便也就一只脚踏入棺材了吧。
回忆起年轻之时, 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事情,她也不免叹息一声世事无料, 但若真要说后悔,或许也只有她自己才能知晓了。
长廊, 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好似在走向末路。
彭海清站在身后,心中唏嘘, 旁的,却也是没有的, 他看了一会,转身便打算走了。
然而,还不等他进厅, 就听里头陛下呼唤道:“海清!”
彭海清听到这话,心头大惊,连一点时间也不敢逗留,快步进了厅。
徐奕则见他如此之快,甚是满意,于是勾唇笑道:“吩咐你再办几件事。”
“何事,请陛下吩咐。”
“你尽快回宫,找个身材与朕相仿的人,告诉百官,朕半路遇到刺杀,已经驾崩了。”
“啊?”彭海清双目瞪圆,心想这先皇也不曾玩得这么大啊。
“还不快去?”徐奕则见彭海清只是站在那里,却又什么也不做,眉宇间不免微蹙,尤其不满的模样。
见此,彭海清也顾不得其他,连连点头称:“陛下恕罪,奴才立刻去办,还给您办的十全十美。”
这后面一句,倒也不必。
徐奕则心想,却也懒得多说,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了。
厅内,便又再次只剩下了徐奕则、李纯渊和庞隐三人。
他们刚刚在这厅中沉默了太久,直至徐奕则喊了声彭海清,才堪堪减少了些冷清。
终于,李纯渊开了口。“这宫女所说,可都属实?”
“不过个小宫女,身后无权无势,还能欺骗什么?”徐奕则懒懒地回答。
“你怎么一点也不急?”李纯渊看徐奕则这般,心中忍不住叹息。
即便是他,听闻这宫女所讲述的一切,都微微感到诧异,倒是徐奕则本人,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懒懒地听着,不发一言。
原以为对方应是难以接受,但如今看他样子……
李纯渊撇开眼,有点无奈。
就不该把他当做正常人。
“这事,想来早在四年前,这宫女便已经跟那真皇帝说过一遍,如今再次开口,想来有了疑虑。”徐奕则微微蹙眉,似乎在考量这个宫女该不该留。
庞隐道:“这宫女倒也不会乱说话,见她为人小心谨慎,想来这些年来,是将这些密辛掩藏得很好,而她当年不也未将所有的实话告知于您吗?”
“嗯……确实。”即便是有些事,这宫女也是今日才告知于徐奕则。
庞隐与皇后娘娘都是徐奕则信任之人,便也未让他们退下,所以这宫女才会在外人面前将当年之事默写出来。
“不过,这丞相之事,如今解决不了。”徐奕则突然道。
“那你便让这隐患长留?”李纯渊不解,也不赞同。
“未免打草惊蛇,自是要长留。”徐奕则道,“再者这丞相权势滔天,但能比得上那摄政王让我头大?对方可是明晃晃地想要我皇位,我不整个杀鸡儆猴,那我不是没面子?”
这话说的,李纯渊不免感到万分无奈。
“放心吧。”见李纯渊表情如此,徐奕则再度开口宽慰,“我都做好准备了,一切都按照我计划着来呢。”
*
朝中,波涛诡谲。
不知从何时开始,朝堂众人之间流传了一则消息——皇帝失踪了。
有人不信,有人观望,有人蠢蠢欲动。
终于,也就在这个消息传播了接近十日之时,彭海清出现在了皇宫之中。
听偶然遇见的人说,有看见彭海清带着一具尸体回来,棺木被严严实实地封着,而彭海清神色慌张,好似遭受了天大的意外。
彭海清一路进了皇太后的宫殿,自那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这消息可是真的?”摄政王蔺彰因为这个消息,不免生出一丝愉悦来。
“绝对不假,这是有人无意间看到的,彭海清他一直遮遮掩掩,当真是小心翼翼。”
“很好,很好。”蔺彰心中激动,“这下,我便什么也不担心了。”
“会不会是陷阱?”有人提出疑虑。
“即便是陷阱,只要本王攻陷了皇城,那皇帝又能做些什么?”蔺彰冷笑。
他手中可有先皇交给他暂代的虎符,但先皇已经驾鹤西去,即便他现在拖着不交,这先皇也没有办法。
蔺彰是从来不信怪力乱神的,可先皇却是信的,所以先皇才能这般自信地将这虎符交予他,认为他定会担心自己为了九泉之下获得安宁,在皇帝成年之时,将虎符交还。
但先皇错了。
蔺彰可不惧怕这神鬼,若是死了之后真的有地狱,他也要在这活着的时候,成为那九五之尊。
为此,他已经陷入极端。
“军队可准备好了?”想到此,他询问身边的谋士。
那谋士道:“如今能立刻调动的人马,千人不到,但若只是贡献皇城,那定是绰绰有余。”
“之后,我们可与这禁卫军首领里应外合,这皇城大门便也不过只是个摆设罢了。”
“很好!”蔺彰一拍大腿,道:“明日为本王牵来府中那斑鸠烈马,为本王呈上皓鳍铠甲!”
蔺彰的随从赶忙应了声,不敢怠慢。
这一夜,定然不平静。
宫中,好似有飞鸟在宫城高空中翱翔,时不时能够听到奇怪的哭嚎声,令人心惊肉跳。
守卫宫城北门的两位守卫,在深夜之中与另外两人轮班,重新以最抖擞的姿态伫立在城门之外。
突然,北门小队的队长匆匆忙忙地赶来,对着这两个守卫道:“今日上头有人来视察,所以一切不可怠慢。”
两位守卫连连点头,本来还想着稍微在夜晚休息会的心情立刻消了大半,不过也不免感到郁闷,心想自己的运气可真是太差。
而同一时刻,不仅是北门,宫城中的其余三门的守卫们都接收到了各个队长的郑重叮嘱。
三更之时,宫中更夫开始打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在黑黢黢的夜中回荡,在这偌大的皇宫走道之上,尤其地震人心神。
听到响声,一只黑猫从墙围处窜进了墙边生长出的茂盛草丛之中,在夜中显得尤其渗亮的眼睛,蓦地隐没在了那黑黢黢的夜里。
北门的守卫,微微困倦的心神立刻被这更声敲散了。
他们重新换了个姿势,继续望着灯火暗淡的皇城之外绵延而至的景色。
但往日的景致却是稍微多了一丝的火光。
“那是什么?”北门守卫揉了一把惺忪的眼睛,被这更声敲响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起来。
他凝视着那由远及近而来的火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有问题!”他对身边的守卫喊,同时直接发出了信号弹。
信号弹冲入高空,在这北门之上绽放。
黑幕上,盛开了一朵满是硝烟的花。
一支长矛从不远处呼啸而来,那刚刚才释放出信号弹的守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就被那长矛尖锐的尖儿刺破了喉咙。
鲜艳的血,染红了北门的大门,而他的死,也昭示着战争的开始。
北门敌袭,来得突然,打得北门的守卫们措手不及,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怎么反抗,就已经被那接连不断的箭矢、长剑斩下头颅,倒在冰冷的地面。
铁骑踏破北门雄伟的宫门,浩浩荡荡地冲入了皇城,开始了他们的屠杀。
漆黑安静的夜,逐渐多了喧杂、硝烟。
今夜的宫城,将彻夜难眠。
蔺彰骑在自己那匹烈马之上,几乎杀红了眼。
他的脸上,满是守卫们的鲜血,以及前赴后继禁卫军的鲜血。
一拉缰绳,烈马的前脚猛地抬起,发出胜利者的嘶吼。
“冲!今夜本王便要夺得这皇位!”
“冲啊——!”
数以百计的骑兵向前冲,他们都是蔺彰的武装力量,拥有着绝对的杀伐权。
整个宫城,都安静得可怕,就像是专门在迎接着蔺彰,除了那时不时冲出来的稀少的禁卫军,再无他人。
骑兵踏入龙乾宫前面的广场时,终于察觉到不对。
“摄政王,末将认为不该前行。”
眼看马上就要到达自己梦寐以求的龙乾宫,那龙椅简直炙手可得,蔺彰哪能听到这些话。
他冷哼一声,道:“听本王命令,向前冲,其余的事,不要多想。”
“这像是空城计,摄政王,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蔺彰那有着鲜血的脸颊上,流露出不耐的的情绪,“徐冲,都到这里了,你竟然让本王从长计议?”
“你可知,事已至此,你我都已无退路了。”
他的这句话,刚刚落下,耳边便传来了清脆的拍手声。
“确实,你们都已无退路了。”
摄政王与徐冲蓦地看向那声源处,一抹墨色的身影,从这龙乾宫中缓缓走出,姿态高傲不驯,像是在嘲笑那广场之上的众人。
或许,从一开始,这也不过只是个笑话。
第35章 尘埃落定
摄政王被压着进了殿, 殿上,是坐在御座上的年轻皇帝,而在旁, 则是皇后娘娘、彭海清以及皇太后伏丹。
事已至此, 那摄政王哪会不知, 这是着了这年轻皇帝的道了。
他的身上满是伤痕,显得极其狼狈, 但是脸上却满是不驯的神色。
“成王败寇, 本王这次输了, 要杀要剐随你便!”蔺彰在这种时候, 倒也硬气得很。
徐奕则看着竟觉好笑, 他笑着道:“想你摄政王年少时倒也仗着祖上的基业做了好几件大事,先皇信任你,才将虎符将托给你, 如今却倒是给了你谋逆的本事,你可知罪?”
“大丈夫有所为, 有所不为,谁不想当那一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要不是你生得好,又怎么是你成为皇帝?”
啧, 这人想法还挺前卫。
“你倒是不怕列祖列宗蒙羞。”
“废话不必多说,一刀杀了我, 给我个痛快。”
“嘿。”徐奕则坏心眼地道:“我还偏不。”他的动作很是轻漫,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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