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构图,最重要的就是透视,”陆老师打开了准备的ppt,发到每个人的手机上。“构图的时候如果透视出了问题,后期很难弥补回来。”
许寉右手握着笔,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陆老师的话一字一句进到脑子里,写到本子上的字迹却越来越潦草,最后变成心电图似的折线,笔尖停在的某处,晕成一团墨。
他虽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笔下还在胡乱写着什么。符钟舟把这些全看在眼里,忍着笑凑过去观赏。
“构图,注意透视,后……后天早上吃……包子……”符钟舟艰难地辨认这些无厘头的草书,“包子……自己吃……”
写到这里,许寉的手再也不动了,笔杆慢慢滑了出去。符钟舟忍着笑把他的梦游作品拍下来,后来实在憋不住,趴在桌子上默默笑了好一阵子。
第二天符钟舟没再吃许寉的早餐。许寉心满意足地独自吞了两个包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笔记被男朋友看光并且补全了。
下山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搬自己的画材,推车滚轮打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噪音。许寉和符钟舟一身轻松,一人一盒热牛奶边走边喝。他们走的速度快,经过彭鹏和项永的时候,许寉忍不住瞥了一眼。
项永独自搬着两人的画材,他前后各背一个画包,手里还拉着推车,上面绑着两盒颜料。彭鹏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走在前面,两手抱在胸前。他穿得很严实,许寉看过来的时候收到一记眼刀。
他吸吸鼻子,仰着脑袋走了。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没有强烈的太阳光,也没有好看的大光影风景。许寉跟着符钟舟到处转了一圈,没拍多少有用的风景素材。
他们晃到小酒馆拿行李,却发现老板家的门紧闭着。
许寉:“不会还在睡觉吧?”
符钟舟仿佛才想起这茬,“有可能,哪有酒馆大早上开门的…”
两人站在大门前面面相觑,最后选择守在这儿等开门。
许寉和符钟舟并肩坐在门槛上,他困得厉害,冷风一吹就想睡觉。小巷子里的灯笼被吹得飘起来,清早出来的大妈大爷们在叫卖“小笼包子”,一切背景音都很催眠。
他抹了把脸,把胳膊搭在符钟舟肩上。
“符钟舟同学,给我欣赏欣赏你去年的作品呗。”
“想看?”符钟舟把手机摸出来解锁,“很丑的,那个时候画画不开窍,画什么都没感觉。”
许寉当然想知道,符钟舟的一切他都很好奇。
“黑历史啊,想看。”许寉把手肘搭在他身上,近距离地盯着他的脸。“有时候我真觉得挺难以置信的,你们这种大佬难道生下来就会画画吗?”
“什么叫‘你们’啊,”符钟舟翻出来一个相册,把手机给他,“我不是什么大佬,比你多学一年罢了。”
符钟舟手机里的照片都是带日期的。许寉先大致看了一眼,从九月一日到九月六日,基本上保持着一天两张成稿十张小稿的训练量。其中有色彩也有随笔画的速写,有的甚至只是些小动态的捕捉,满满当当地画了一张纸。
“……这也太可怕了。”许寉的嘴角忍不住抽搐,“我昨天也就画了四张……”
这就是符钟舟“不开窍”时的状态——用大量的练习来逼迫自己进步,这是多么枯燥甚至要命的方式,许寉不敢想。
普通人遇到瓶颈的状态就是痛苦,在痛苦之余无动于衷。
他点开小图一张张看,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在他们认识以来,符钟舟所呈现出的状态和这些截然不同,他几乎从不熬夜,甚至划水完成作业。
许寉本以为他就是习惯劳逸结合的天赋选手,但和去年的状态一对比,现在的符钟舟很不对劲。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默默责怪自己现在才发现问题。
“怎么,比你想象中要丑吗。”符钟舟见他对着一张图发呆,于是凑过来问。
“没有,”许寉收起自己的心思,见四下无人,就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印一下,“好看,看入迷了。”
他们互相靠着等到九点多,终于从老板的家里拿到了自己的画具。
“来喝两杯再走吧?”老板帮忙把东西都搬出来,还不忘给符钟舟推销自己的酒。许寉看见符钟舟亮眼放光的样子就害怕,赶紧道过谢,拉着人跑了。
九月初的A省步入秋季,当地不少落叶林都已经开始泛黄。许寉和符钟舟一前一后坐在主街边,青白色的建筑和黄连木之类的高大树木交错,景色相当绚丽。
他坐在符钟舟斜后方,画着画着就忍不住去看符钟舟。许寉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反思一下,为什么注意力这样不集中。
符钟舟好像很喜欢画那些檐角,他起色稿的时候不戴眼镜,一双眼睛有些涣散地感受色彩。
许寉看他握着扇形笔,比划了两下便往上上色,那些干净舒适的颜料被堆砌在画纸上,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这时候的符钟舟和在画室画作业的样子很不一样,专注而充满热情,丝毫不敷衍。
许寉看得入迷,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想,一时间忘了画画。
直到一滴雨水“啪嗒”滴在眼皮上,他才反应过来。
下雨了。
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许寉傻愣在原地感受半晌,突然觉得雨点越来越密集。一阵冷风吹得雨点都偏移了方向,天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符钟舟反应比他快,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把画板画架全都塞进包里。
“许寉!别傻站着了,要下暴雨!”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闪电便穿过云层,猛地落在远处的大地上。
轰——
暴雨随着雷鸣随之而下,像是洪水决堤,从天幕倾斜而下,许寉瞬间就被雨水浇得睁不开眼。然而他第一反应不是躲雨,而是赶紧收拾没画完的画。
他把画板往包里塞,随即蹲下身去收拾三脚画架。然后是颜料盒和笔刷。水桶里还装着脏水,雨水淅淅沥沥往里砸。所有东西都被淋湿了,许寉手忙脚乱,眼睛里进了水根本打不开。
符钟舟动作比他利索,拽着自己的推车跑过来,从包里抽出准备的雨伞,打开遮在许寉脑袋上。
雨越下越大,主街上的学生们纷纷逃命,在一阵哗啦声里大喊大叫。
“水桶先放着,我们去避雨!”
雨打在地上的声音太大,符钟舟提高音量在许寉耳边大喊,却见许寉把伞挪走,自己暴露在雨里。
“你自己打好伞!”许寉把没画完的画抱在怀里,符钟舟还没来得及抓住他,他就转身冲了出去。
“喂!你去哪儿!”
主街上的店铺瞬间就挤满了人,许寉浑身都湿透了。他躬身护着自己的画,在雨里四周张望了片刻,转身冲进小巷里。
溪邢村的排水不太好,这场雨又下的太急。许寉在小巷里跑了几步,鞋袜就全湿了。好在巷子里有个茶叶铺,他冲进去把画放下了,方又跑回去接符钟舟。
符钟舟一个人孤零零地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雨水模糊了视线,许寉没看清楚。等到他浑身湿透的跑过去把人看清,才顿时升起一股怒气。
符钟舟根本没给自己撑伞,他整个人都在雨里站着,伞下护着的是他们两人的画包。他挪不动两个包,伞又不够大,只好优先护着画包里的画。
许寉边跑边骂,都快被气背过去了。“符钟舟你有病吧!我把伞让给你……”他说着脚下就是一个趔趄,“不是让你淋雨的!”
他的声音全被雨声打碎了,符钟舟全当没听见,站在原地等他来。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主街一下冷清了,符钟舟身后的商店里挤满了人,他却傻站着给自己的画具撑伞。
许寉踩在水洼里溅了自己一身水,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冲过去就把符钟舟往伞下推。符钟舟身上也是冰凉的,两人把伞推来推去,甚至有当场打起来的架势。
许寉不想再让他淋雨,于是心一横把伞让给两个画包。符钟舟看上去很狼狈,额头上贴着一缕缕的湿发,眼镜上全是水滴,身上的浅色衬衫贴在皮肤上,看上去很不好受。
他们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一起护着推车上的东西往小巷子里跑。
那个场面着实有些好笑。两个少年一人推着一个小推车,唯一的一把伞却撑在推车上。他们就像某种奇怪的车夫,倒退着跑进巷子,钻进那个茶铺。
第63章 害羞了?
茶铺里没有人,老板大概是出去办事儿了。许寉和符钟舟将推车抬起,跨过门槛。他们身上都湿透了,单一贴在身上,符钟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寉大口喘气,扶着腰靠在门框上。
“谁让你不打伞,现在觉得冷了吧。”他把伞收了,抖了抖水珠。店里的茶饼陈列在木质货架上,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发阵阵茶香。这儿的老板也是心大,不关门就离开,好像并不害怕自己的好茶被偷走。
“昨天的画都在包里,打湿就麻烦了。”
符钟舟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冷暖,蹲下身子在包里翻找。许寉还想说什么,定睛一看发现他翻的是自己的包。
他把许寉的速写本翻出来,又检查过那些色彩小稿,终于放心地舒了口气。
许寉心里一暖,过去把人抱住了。
“你以为只有你看重这些画吗。”符钟舟被他从后面抱着,两人隔着又冷又湿的衣服感受对方的体温。他们蹲在门口,门外还在下倾盆暴雨。
现在出不去,闲着也是闲着。两人把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检查一遍,除了颜料盒和几张画纸泡了水以外,损失并不大。画包被保护的很好,相比之下,被暴雨浇头了的只有两个人的身体。
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裤子衣服都能拧出水。许寉鞋子里还泡着水,实在不太舒服,小茶铺的水泥地也被他们弄湿好一块。
电闪雷鸣还在继续,门外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们不敢出去,只好硬扛着不适感在这儿等。
符钟舟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许寉,他今天还是穿一身黑,外面套着浅色防晒外套。
“……要不脱了吧,”他吞吞吐吐地开口,对上许寉疑惑的眼神,“穿着是不是不舒服。”
许寉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到胸前。符钟舟的衣服有些透,白色布料下隐约能看见泛起的肉色。比起把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了,许寉更想脱符钟舟的。
于是他就踱过去拽符钟舟的衣角。
“干什么,”符钟舟感觉他神情有些不对劲,感觉抓住他的手,“我说你脱了,你扯我衣服干什么。”
许寉有些强硬地把人逼到半开的木门之后,符钟舟的后背靠上干燥的墙壁。
“符钟舟同学,”他反握符钟舟的手,低头用牙齿咬他的衣领,“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穿这么薄?”
符钟舟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顿时明白了。“啊,见色起意啊。”他笑嘻嘻地揉了一把许寉湿得能滴出水的头发。“那你要在这儿对我做什么吗?”
“……在哪儿学的这种话。”许寉在他锁骨上亲了一口,抬眼问。
“小说。”
“……”
许寉最终还是没有见色起意,他们只是抵着墙亲了一会儿,两人就相互连打好几个喷嚏。
在这么下去肯定得感冒。许寉最近本就疏于锻炼精神不好,此刻已经冷得脸都白了。山区气候本就多变,他根本没做好降温的准备。
两人就像取暖的小动物,相互挨着坐在角落的地上。符钟舟立刻在手机上订了附近的一个小旅馆,打算等雨停了去旅馆好好洗个热水澡。
班级群里早炸锅了,不少人损失惨重,画板泡了水、作业报废的比比皆是。升哥通知大家去村南的咖啡厅集合,那里场地比较大,可以在室内继续画画。
符钟舟打了个喷嚏。为了自己和男朋友的健康,还是打算暂时脱离队伍。
他们又在昏暗的小铺子里等了半个小时,许寉冷的快睡着的时候,雨势才渐渐小了。阳光又渐渐从密云中透出一点儿,把水洼都映得闪亮。
符钟舟订的旅馆就在附近。他们顶着小雨往东走,穿过主街便找到了。
旅馆老板是个打扮比较乡土的年轻女性,见两人浑身湿透地搬着东西进来,哭笑不得地说:“旁边就有服饰店,东西不贵。”
许寉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了。他把东西寄存在狭小的前台后,拿着钥匙上了楼。符钟舟跟在后面,上一节楼梯就要留下一个湿鞋印。都这样了他还不忘打趣:“你说,我们像不像去开房的?”
美术生独特的想象力又开始作祟,符钟舟轻轻拽着许寉湿透的衣角,“你看,那种电影里经常这么拍,就是在这种又小又不起眼的旅馆里,那些男孩带着自己的客人……阿嚏!”
“省省吧,快冻死了。”许寉反手牵着他,上楼开门。
电影桥段是不可能出现的。一进门,许寉就匆匆忙忙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打开浴室的门开始拧衣服里的水。
旅馆的房间实在不能算大,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浴室,再没有其他。四周的墙壁因为潮湿而带着水痕,看上去非常陈旧,不太干净。许寉站在浴室门口,背对符钟舟,只能看到他结实挺拔的后背。
他的后背肌肉因为手里的动作而变化,那一刻,符钟舟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人体结构、肌肉群知识点。
——配合着啪嗒啪嗒的水声,他只觉得很色情。
于是他悄悄在床边把衣服脱了,又弯腰去脱同样浸透了的长裤。
许寉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就看到符钟舟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弓着腰背对着他。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紧紧扼住,血液在身体里乱窜,一股热流冲向下身。
“冷吗,”他强压着冲到走过去,手指在符钟舟腰间的皮肤上碰了一下,“要不你先洗。”
“嗯?”符钟舟的身子也一样冷,他转身和许寉相对,同样赤裸的胸膛间只隔着几厘米距离。他取了眼镜,一双眼睛也是湿漉漉的,眼睫毛上的水滴不声不响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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