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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卡尔艾尔和克拉克肯特始终是一个人。
前些年他给自己的规划就是活过他的父亲的年纪，现在他已经快要完成这个目标了，虽然阿福一直希望他能不用孤独终老，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像父母那样拥有一个家庭，如果他想要，他就不必去当蝙蝠侠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克拉克得意地皱了皱鼻子，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更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在糖果罐里长大的年轻人：“你看，你也喜欢我。”
他自顾自地把不讨厌和喜欢划了等号。
对于其他人，他不会这样做，克拉克从小就能敏锐地察觉到旁人的情绪，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如果布鲁斯真的对他产生了反感，他自然会识趣地悄悄离开，不给对方增添烦扰。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
他相当肯定、并且确定自己能得到同等的回应，他提着一堆汉堡可乐去滴水兽上找人，正义大厅属于蝙蝠侠的房间被强行安上的黄太阳灯，装模作样采访哥谭甜心好去上班摸鱼……
每一处细节。
他都能感觉喜爱从黑暗骑士建筑得严严实实的壁垒里流露出来，就像黑漆漆的制服上突然绽开一朵柔软的小花，他什么都用不着做，不需要打破那堵高墙，也不需要把他拽出来，那张很多人都无法拿到的通行证他这里堆了厚厚一大沓。
他只需要敲一敲门，然后自己走进去就行了。
就连现在，拦着他的也不是什么铜铁汁浇筑的城堡大门，只是一圈由玫瑰和荆棘缠绕成的篱笆，他离走进去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些障碍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扯碎——
但他宁可等在门口，等着那道篱笆墙枝蔓繁盛。
“我不明白。”布鲁斯将目光投在戴安娜脸上，他近乎荒谬地喃喃着：“为什么是我？”
克拉克眼睛一亮。
他深深吸了口气，准备扯出无数条理由去阐述为什么是他，但布鲁斯不耐烦地在他下巴上啄吻了一下：“别说话。”
克拉克闭上嘴。
戴安娜用深海似的蓝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她微笑着伸手握住布鲁斯的后颈，用手指轻轻摩挲，平和地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布鲁斯先用这句狡猾的话作为开场白，然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知道的比我们都多，戴安娜，我现在更不想知道你的年龄了——可是你见过卡尔艾尔，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轻描淡写地看着这一切在你眼前发生？”
这是他最费解的事。
“我只是在猜测未来的景象。”布鲁斯控诉地说：“可对你来说，那是你亲自经历过的。”
戴安娜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你不明白。”
这个平时冷硬强大的男人，现在却像一个被抢走玩偶小熊而不知所措的男孩。
她宽容地允许布鲁斯重新枕回自己的大腿。
戴安娜短暂思考了一瞬，慢吞吞地开口：“以我的经验，那时候我们只会后悔为什么彼此间没有多相处一会，让记忆更充实一点。”
“没有人会后悔认识你。”
她捏了捏布鲁斯的脸，语气平静：“当你活得足够长，你就会知道后悔这种情绪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更何况我们都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选择，无论是好是坏——对我来说，离开天堂岛和统治世界没有区别。”
“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让我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组成部分，离开任何一个选择我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不同于你，布鲁斯，我必须接受自己。”
布鲁斯陷入沉默。
他沉闷了好一会，小声嘟哝着：“你们应该得到更好的。”
“当然。”戴安娜说：“我们当然值得更好的，可是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只有一个布鲁斯韦恩，如果错过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属于我们第二个蝙蝠侠——那身制服谁都可以穿，但都不是你了，而我爱你。”
“如果你不想，自然是另一回事。”戴安娜又拽了拽布鲁斯的头发：“可是如果你被卡尔艾尔吓坏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克拉克向戴安娜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布鲁斯不情不愿地舔着自己的嘴唇，毫无气势地说：“这不能怪我，你们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就在克拉克等着他的下文时，布鲁斯却不再说话了，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刚蓝色的眼珠透露出空虚来。
事实上，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很想再见卡尔一次。
不是为了什么该死的最高元首统治之类的破玩意，那些事已经不可能存在了，他永远不会再让它们发生，他只是想问一次……
你后悔了吗？
你后悔成为超人、后悔停留在这颗不太美好的星球、后悔你执着一生的正义事业——后悔信任那个布鲁斯韦恩，把一颗能置自己于死地的氪石摆在孤独堡垒最显眼的地方？
只有卡尔能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他很难想象卡尔是出于什么心态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又为什么让自己的最后一秒浪费到他身上。
明明在那份记忆的最后，被关在红太阳监狱的最高元首，厌倦得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任何一个人看到那副模样都会产生浓重的抗拒和忧虑，他愤愤不平地闭了下眼睛，除了他身边这两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奇怪家伙。
他不明白克拉克为什么不害怕。
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热情？还是钢铁之躯真的不知道受伤的滋味？别扯了，几个小时前他还眼巴巴地想从他这里获得点安慰和答案，就差把我很难过挂在脸上。
他侧过脸。
克拉克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只是爱你而已。”他说：“拜托，布鲁斯，别想得那么复杂，我和你记忆里的卡尔艾尔已经不一样了。”
“你很茫然，因为你有太多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它们的根源在于一个已经不在这里的人，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无关，如果你的迷茫关乎于我，那你更不应该用卡尔艾尔来评价我。”
“我不是他，我再也不会是他了。”克拉克明明白白地说。
“……这么提自己的名字可真怪。”克拉克撇了撇嘴：“但我知道我和他的区别。”
“我知道我要什么。”他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陈述：“我并不害怕我的命运。”
他可能会面临一个比卡尔艾尔更糟糕的未来，但他永远都不会把地球装进瓶子里，当他们选择承担这份责任时，就应该想好自己的结局。
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糟糕透了。”布鲁斯木着脸说：“我比你想象得还要糟糕，我确定你很快就会为今天的不理智后悔。”
“我一定会后悔的。”布鲁斯自言自语着。
“我不会。”克拉克握住他的手。
他的鼻梁上蓦地一重，是一副黑框眼镜被架在他脸上，克拉克眨了眨眼睛，又任由布鲁斯把他额前的小卷毛撸上去。
克拉克歪了歪脑袋，毫无阴霾地微笑，正如每个大都会早晨他拎着包把自己挤进格子间时一样。
“你的确不是他。”布鲁斯说。
第98章 番外一
巴里焦虑地舔了舔嘴唇。
当瞭望塔的信号以一种半死不活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通讯器时, 刚刚拯救完中心城的美好一天的闪电侠，痛苦而又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汉堡。
“嗨。”他侧着脑袋，用肩膀夹住那个韦恩科技出品的小黑块：“克拉克？瞭望塔又观测到西斯君主要来毁灭世界？”
他的不义联盟PTSD已经治疗得差不多，为了避免那种未来可能性他必须比以前加倍努力, 于是就免不得和正联主席多打交道。
克拉克本身就是亲和力满级的大天使, 他刚开始是容易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联想起卡尔艾尔, 可是次数一多，也就渐渐习惯了。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见证了克拉克有多么小心, 他恨不得把一个个稍微失控就是人形核/弹的超英当大都会市政厅门口的消防栓对待, 生怕一不小心碰瘪了。
当人间之神对世界的保护欲蔓延到特定人身上——巴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超人很好, 可他实在好过头了, 这也是种甜蜜的苦恼。
巴里一边咀嚼, 一边含含糊糊地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克拉克长长呼了一口气。
高科技产品能把克拉克焦虑而又绝望的呼气清清楚楚地传入他的耳朵，这让巴里不知不觉地挺直了脊背，他吞咽下去, 重新提问：“出什么事了？”
克拉克的声音飞快。
“我本来给大家都发了一条短信，地点在瞭望塔，我觉得你们应该愿意知道我……或者说我们一起喝喝咖啡什么的，你明白的，就像老友记——中央公园附近的咖啡现在20美元一杯，而瞭望塔上的咖啡是免费的。”
巴里：“然后？”
克拉克：“……我和布鲁斯在一起了。”
巴里赶紧吸溜了一口可乐, 好让声音显得无比真诚：“挺好的。”
有些事第二次听就没有那么激动, 加上很早之前正义联盟就打赌过他们三个该怎么排列组合，不过这对克拉克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他们当然值得喝一杯咖啡，再搞搞电影之夜类似的活动。
不过一想起蝙蝠侠也会坐在那张圆沙发上，端着一只五颜六色的马克杯, 就感觉怎么想都很奇怪。
换成韦恩阔佬也没让他好过一点。
巴里一边分心去胡思乱想，一边问：“布鲁斯也在吗？”
“不，他不在。”克拉克声线上扬了一点：“我原本打算直接去韦恩庄园找他，幸好我还没去，现在的问题是——”
戛然而止。
巴里晃了晃通讯器：“克拉克？”
“我有了一个孩子。”克拉克绝望地说。
巴里呼吸陡然一窒。
*
巴里一脚跨出传送门，他手里通讯器的屏幕还没有熄灭，但人已经转移到瞭望塔，在他对面，穿着制服的同事们或站或坐，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奇怪。
他从舷窗的倒影中瞅到了自己的神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激动和亢奋，又带着一丝渴望吃瓜的快乐，嘴角拼命上扬，但眼神又要克制，而克拉克在控制台上戳了两下，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不明白。”他忽然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明白。”
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绿灯侠咳嗽一声：“蓝大个，你早应该知道。”
他竖起两根指头指着天花板，用庄重的声音宣布：“蝙蝠侠无所不能。”
克拉克脸色一僵，他停顿了好几秒，仔细思考了一下蝙蝠侠和孩子之间的联系，困惑而又缓慢地盯着他：“和布鲁斯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和蝙蝠侠在一起了。”沙赞飞快插话，他激情四射地表示：“谁都不知道你们氪星人到底是怎么繁衍的，但这实在是有点快，几天功夫，你的孩子是蝙蝠侠用郁金香种出来的吗？”
被一双双放光的眼睛盯着，克拉克头顶的小卷毛打了个抖，他不懂这么一个严肃的事情为什么在这群人眼里就好像他上树抱了只猫。
没人在意一下他要当爸爸了吗？克拉克愤怒地想。
地球竟然被这么一群人保护着，然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是这群人名义上的领袖。
“是卢瑟。”克拉克干巴巴地讲：“和布鲁斯没有关系。”
巴里：“……噢。”
哈尔：“……害。”
*
“你们好像都很失望的样子。”
克拉克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一堆画着他们符号的马克杯，他仔细挑了挑，然后把有金灿灿“W”的那个杯子拿过来，再把有蝙蝠耳朵的马克杯递给戴安娜。
众人纷纷取走自己想要的马克杯。
一群平日里总是在拯救世界超级英雄，无比懒散地窝在沙发上，双目无神，根本没人想听克拉克初为人父的小烦恼，包括戴安娜。
如果是蝙蝠侠成为英雄母亲，他们今天能嗑爆——
可是卢瑟？
索然无味。
“我只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但我不知道孩子的性别，他也会有我的能力吗？我是不是应该带他回斯莫维尔，小镇的环境对于一个特殊的婴儿会友好许多，我能教他怎么飞，陪他打橄榄球……”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
克拉克手指都在打哆嗦，他简直被冲击得握不紧马克杯，他求助似地看向哈尔，想获得一些安慰：“我会是一个好父亲吗？”
哈尔哽咽了几秒，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蝙蝠侠的告知全部未来显然还是具有一些水分，又或者是他没给克拉克科普人物来历，只是提了一下人名。
不然没理由克拉克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康纳。
没人想打破克拉克的幻想，他偷偷怜悯地扫了人间之神一眼，用胳膊肘怼了怼巴里。
巴里怼了怼维克多。
维克多又怼了怼比利。
*
最后还是拥有绝对纯洁心灵的沙赞站了出来，他艰难地从手指上打出几个火花吸引克拉克的注意力：“你紧张过头了。”
“拥有一个孩子让你这么紧张。”比利尴尬地抿了抿唇：“你连一颗星星都能推动，现在只是一个……婴儿。”
他昧着良心说。
克拉克喃喃道：“前一天我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现在我突然多了一个孩子。”
那张古希腊雕像式英俊的脸隐隐透出铁青，他仿佛在安慰自己，又仿佛精疲力竭：“孩子，我有了孩子，我只有一个孩子——对，往好处想，我只有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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