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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玲珑公馆某包间内, 聚集着几位都南大学的学生，有桥雨贾欣，还有一位学长正在说着祝贺词, “今天我们大家齐聚在这里, 是为了我们的朋友甘井, 庆祝她的生日。”
他举起酒杯, “我出身于农村，父母都是黄土朝天的农民，我学的专业是金融，如果就这样平凡的学习下去, 毕业后只是给甲方搬砖的命。我不甘心, 我不想过上那种又穷又累、一眼就望得到头没有出路的日子。”
“大一大二的时候挣过很多快钱, 有pos机套现，也有注册皮包公司等等, 有幸认识了一些大佬。”
“看着他们短短几年就买房买车，随意出入我想都不敢想的高档场所，过着我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生活, 我羡慕，我也想要这样, 我能伸手向我的父母要这个钱吗, 我不能，我只能靠我自己去挣钱。”
“我承认，我之前干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勾当，但是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往往灰色这种不正当才是来钱最快的路子。”
“这个世界不是你赚别人钱，就是别人赚你的钱，我们年轻人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当我看到空气币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的机遇来了，这是我暴富的机会，也是大家暴富的机会！”
“这杯我敬寿星，也敬大家。”说罢，白术不待和其他人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白酒落肚，那股辛辣绵柔的味道暖洋洋的在胸膛炸开，也压下了他心中升起的最后一丝怜悯之心。
甘井以饮料代酒，白术刚才的发言让她心中无限感慨，她的家境也一般，不至于辍学，但有要还的助学贷款，对赚钱有着自己的焦虑，看到空气币官网煞有介事颇具高端的白皮书，再加上白术学长的信用背书，她上钩了，不仅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还发展了好几个下线，“这个还是要感谢学长你肯带着我们一起做项目赚外快。”
“是啊是啊，”桥雨应和着，“马上空气币就要登陆交易所，咱们这些抢占先机投资的人能赚一大笔呢。”
贾欣也凑着说，“那个什么青年说，还发文章说虚拟货币不好，我看它这是眼红别人赚钱！”
“这是什么，”白术的注意力被贾欣话里提到的事情吸引，“能讲讲吗？”
贾欣自是非常激动的给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青年说的文章，丝毫没有注意到白术的脸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嗯。”白术沉吟了一下，“这篇文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个世界还是有骗子的，多一点提防之心是好事。你们都是新手，上市后续的操作对你们来说有些复杂……”
“哈哈，这个不是还有白术学长你帮我们吗？”桥雨用甜腻的声音说道。
白术眼神一沉，会所为了保证骗局顺利进行，有一笔类似保证金性质的资金，用来维持空气币的正常回购，也是韭菜唯一能正常上岸的机会。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所做的一切是业障也好，这是出人头地的代价，人生中有无数个成为混蛋的机会，他只是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罢了。
Party开到最后，甘井也是喝了一点啤酒，有些醉了，倚在白术身上，喃喃自语，“学长，我为了赚更多的钱去借校园贷了。”
“场外配资很正常，地下钱庄贷款也正常，真正的投资市场除去募集资金，还会加上杠杆（用少数保证金翘起多倍本金，放大了收益，也放大了风险）”白术很是淡定，被天上掉下来的钱冲昏了头脑去借钱买空气币客户，他接待了没有七个也有八个了，很清楚如何打消对方的顾虑，“虽然新闻报道校园贷是个不光彩的事情，但是你都是自愿去借的，又不是别人骗你去借的校园贷。”
甘酒醒了一点，惊讶自己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但话已说出口，装傻向桥雨贾欣那边闹。
白术略微顿首，出包间到外面走廊抽烟透气，看着外面的景色，坠入深渊沾染黑暗的眼睛没有半点高光。
这次生日宴后，会所兑现了他们对投资者的承诺，旗下包装运转的空气币登上虚拟货币交易所。
因为没有涨停板机制，空气币一经上市，开盘之后疯涨，红色的直线无限向上抬升，达到了可怕的400%。
然而这还不算完，空气币的涨幅每天都在100%左右，最初的投资者们，每天资产都在翻倍！
都南大学
这几天，白诗怀觉得有些奇怪，桥雨和贾欣不知遇到了什么，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不仅逃课见不到人，连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白诗怀嘀嘀咕咕，“她俩干什么蠢事了。”
苏子芸正在看公众号后台留言，“你很关心吗？”
“我当然很关心，你是没感觉到，她俩无限嚣张，恨不得在说小样你再瞅老娘试试。”白诗怀这两天体验极差，“我想知道我哪里招她们惹她们了找我算账。”
苏子芸顺嘴一说，“可能是虽然你比她们好看太多，但她们现在有几个臭钱，自己能当富婆玩快乐球，有了优越感。”
白诗怀陷入怀疑人生，“可是也没很有钱啊，我昨天看她俩坐的车也就是一个sls……”
“那是什么？”苏子芸聊天工作两不误，迅速浏览后台。
白诗怀科普，“凯迪拉克sls，六年前的老车型，也就几十万吧。”
苏子芸：……？
“对学生来说也很厉害了，”苏子芸给出中肯的评价，又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网约车吧，现在滴滴和uber打补贴战，开出租车很赚钱，什么车都有，不过uber打不过滴滴，快被收购了。”
白诗怀捕捉到关键词，脑中把线索串联起来，“阿芸你说的对，网约车，她们这是网约车！”
苏子芸一心二用，不清楚白诗怀为什么这么激动，“什么网约车？”
“空气币的网约车服务，”白诗怀说，“一定是空气币上市，她们觉得自己套现成功赚钱了。”
白诗怀点开空气币的app，首页的截图是某虚拟货币媒体的头条，祝贺空气币登上虚拟货币交易所，还有极具仪式感的敲钟合照，空气币项目实现超高额回报，第一批投资者最高可拿到2000%的回报。
“啧啧啧，”白诗怀说，“很赚嘛。”她一点也不眼馋，她心知肚明的一点是，数额再好看，拿不到手里和冥币没什么区别。
“呃……”苏子芸看着看着后台，皱起眉头，“有点不妙……我有读者向我坦白买了空气币了。”
白诗怀没空当乐子人了，她很诧异，“还真有看了文章还买空气币的人？”
展现在两人面前的留言是这样的：
“很抱歉打扰到你，或许我要说的事情会对你产生一定的困扰，实际上，我早先已经看了你写的关于虚拟货币骗局的文章，文章对我很有用。”
“我当时已经购买了空气币，没有赎回是因为空气币带给我的收益对我的生活有很大的帮助，我知道你一再重申过大学生不要借网贷，但我不能放弃。”
“现在空气币成功上市，群里的人正吵着怎么花这笔钱，要涨到多少才卖，我没有，我卖了，交易正在进行中。”
“这段话压在我心底好久了，说出来果然舒服了很多，这也算是我开始新生活的第一天。”
“难搞哦，还借了网贷，”苏子芸毫无被分享的喜气，“我先找找黑客，能不能查一下她的身份，到时候报警捞人什么的也好早做准备。”
“嗯。”白诗怀点头。
空气币项目客户群里，群成员吵吵嚷嚷着说感谢白术带着他们赚了一笔大钱，打算攒个局请他吃饭。
白术游刃有余的推辞着，没有露面的打算，他已经买好了机票，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城市，甚至连这个手机号微信号也会作废弃用。
有人说买车，有人说买房，连去看的日子都订好了，在这片热闹气氛中，甘井说，“我怎么卖不了，交易被终止了。”
“这个是因为你们买的是‘原始股’，根据规定要上市一段时间才能够减持，不然会引起空气币价格波动，导致币值降低。”白术混淆着概念，对于这些对金融一窍不通的人来说，似是而非，网上还有据可查，似乎还有点道理的东西，最容易把他们蒙蔽了。
“要一年那么久吗？”甘井从网上百度完回来在群里问。
白术皱起眉头，搪塞道，“虚拟货币与股市交易不同，时间要短些，具体还要和交易所那边协商，我们公司也是在努力为各位投资人争取利益，现在已经涨了这么多，相信解禁的日子不会太慢。”
走到这一步还留在群里的投资人们都是被精准筛选出来的韭菜，他们不是不聪明，也不是看不到揭露骗局的文章，他们只是为了唾手可得的钱选择性无视。
白术这次的借口又成功的骗过群里的人，甘井很是失望的放下手机，有些煎熬，她在给青年说留完言之后，心灵也仿佛洗涤过一遍，只想着赶紧上岸，不要再在这边流连。
“现在空气币势头这么好，”桥雨在群里发言，“我看在减持之前我们的钱还能继续增值。”
“是啊。”贾欣说，“我现在都后悔了当初怎么就投了这么点。”
“哈哈！”群里的人发出善意的笑声，“当初我们砸锅卖铁的买空气币，你们还劝不要上头，现在知道错了吧。”
两人是真的后悔，中途各种意志不坚定，只肯用闲钱理财，取出又放进去，到现在她们各自就买了五千的空气币，利润率在1000%又如何，根本比不上群里买了100w的人，五千的十倍也只是五万而已。
桥雨&贾欣：“曾经有一个暴富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
第29章
美梦最终还是碎掉了, 六月的第一天，空气币发生了一些技术层面的短暂价格回调，暴跌10000%, 比第一期入场的投资者的价格还要低。
机场, 白术坐上离开的飞机, 银行卡打进一千万的合作尾款, 他问心无愧，项目上市了，前期回报也达标了，他承诺的都做到了, 只是他从来没说过, 账户里的空气币能卖出去, 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些血本无归的投资者，付出了全部的身价, 上了杠杆爆仓，财产被法院收缴，被高利贷逼到跑路乃至自杀, 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项目方收网的时候, 殊不知自己头顶上也有一张网正在收束,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苏子芸早前以匿名举报的形式递交了许多材料。
当飞机落地，白术从机场出来打上出租车，还未和司机说上一句话, 就被旁边等候许久的便衣拿下，按住塞进后座，目的地警察局。
技术人员迅速冻结项目方的资金往来, 可惜的是由于对方的终端架设在柬埔寨，涉及到跨国执法，执法人员并未能赶往犯罪窝点查处，只能选择海外逮捕令向当地警方寻求协助，此事牵扯极广，短时间不能立刻结案。
苏子芸还记着那个给她留言的读者，“她的校园贷怕是还不上了。”
“实在不行，让她和家里人坦白吧。”白诗怀说，“总之，不要做什么傻事。”
“嗯。”苏子芸点头，拿出手机，编辑给读者的回复，“别担心，警方已同步展开抓捕行动，你投进项目的钱总会回来的。”
“……谢谢你看到我的留言帮我报警，可是太迟了，我打了裸条，他们要来抓我去给别人□□，过了违约期的我已经没办法把这个钱还上。”甘井字打到这里，手指颤抖，一行清泪流下，“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是都南大学的，但我没办法像你那样耀眼，我的人生已经是一败涂地，与其□□，我宁愿去死。”
苏子芸看到这条留言心里一咯噔，白诗怀一直伸着脑袋看，此时两人对视，都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阿芸，你不是一直有委托黑客查她的现实信息吗，”白诗怀说，“现在把信息缩小到咱们学校，她不是在宿舍区就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但是我觉得她大概率在宿舍，可能是……跳楼。”
苏子芸赶紧去催那个黑客，直接一个网络电话打过去，“大哥，你快点，现在她可能在北城都南大学宿舍区，身份是在校大学生，网贷违约要跳楼了！”
黑客没有怎么上心过苏子芸的这单生意，一直做得不紧不慢的，但是他现在也知道事情的紧急性，迅速在脑中回忆了一边，说道，“我已经查到了她的登陆ip，因为是学校网一直都不好锁定，但是我的爬虫爬到了她的常用wifi和wifi密码，应该是宿舍号之类的……”
苏子芸看到黑客发来的账号与密码，一件记忆之中的久远之事浮现眼前。
前世，全媒体中心
“为什么男生就很少有跳楼自杀的，女生被//强//奸//都能保研一个宿舍的人。”胡松当时是这样说的，毫无对死者的同情，甚至还有点羡慕的样子。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确实是有一个女生跳楼自杀了，底层无人权杂兵苏子芸还兼职护校宝做网络小蛀虫，到处举报带了这件事的帖子，导致这件事仅局限于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因为未能传播，那名女生的死很快淡出人们的视线。
后来，那个宿舍剩下的女生搬去其他宿舍，空了的宿舍到下半年搬进了新生，这件事便尘封了。
苏子芸想起来那间涉事宿舍的位置，白诗怀还在试图思索会是哪栋楼的宿舍，抬头却发现苏子芸已经开始跑了，“阿芸你知道了？等等我！”
苏子芸的体质很奇怪，从小到大参加校运动会跑步项目能拿到前三，身上各种小毛病总是不断，尤其是经期免疫力低下的时候只要靠近一个身上带病毒的病原体就疯狂生病，医保卡每月必花光。
但换成游戏术语就很好理解了，她是个脆皮高敏，当她加足马力开始跑，身影眨眼就没，白诗怀目瞪口呆，觉得养尊处优的自己实在是追不上，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回宿舍等最终结果。
甘井给苏子芸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又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努力又失败，希望又破灭，她想活下去却又恐惧着日后的生活，她不恨这个世界，只恨自己，事情到这一步，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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