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肮脏的,窝在角落里,浑身或许是被打的,也或许是饿的,疼的他蜷缩着。
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上街游玩,小孩儿路过他时还会同情的撇过来一眼:“阿姆,他好可怜啊。”
小孩儿爹拽了小孩儿到一边去:“这小乞丐都是贼,专掏人东西,离远点。”
小孩儿阿姆温柔着笑着:“你快来阿姆这,小乞丐身上都是虱子,乖,我们去买糖吃。”
而他,缩在墙角,自卑的往里缩着,生怕碍了别人的脚和眼,只是那天好像很冷,天慢慢黑了,路上人也都没了,就剩了无处可归的他自己,抱着脚。
冷,好冷,偏偏还下了雨,可大概是冷的麻了,雨水打到他身上也没有感觉,他庆幸着想着,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他双眼越来越模煳,好像看见了梦中的阿姆,阿姆撑着伞,嗔怪着看着他:“又淘气,快把衣服穿上,阿姆给你做了甜汤。”
说着抱起来了他,阿姆的怀抱香香的,软软的,他好困,想睡了,可又馋甜汤,就这么睡了醒,醒了睡——他忽然想起来,阿姆怎么会在这里?他阿姆在那夜,明明被贼人,一刀封了喉。
卫子清担忧着看着床上不停说梦话的小四——一会儿说“我不是乞丐”,一会儿又喊着“阿姆”,一会儿又说着冷,他被子加了一床又一床,这孩子还是一直发抖,可摸他额头又不烫,小手也热乎乎的,弄不清他是真冷还是梦里有什么吓着他了。
他去时,这孩子在地上躺着,吓了他一跳,幸好过去看看只是睡着了,冬日的冷风唿啸着,再加上怕下雨,他给孩子穿上披风裹严实了,抱起来就往家走,这孩子看着小小一个,也是压手的很,累的他不轻。
“小四,小四?醒醒吃点东西。”
小四勐然睁了眼,眼里是未褪去的惊恐。
“老师?”
卫子清心疼的用手抚摸着他惊出一头汗的小脑袋:“做噩梦了?”
小四睁着眼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这孩子本身就长的秀气,此刻肿着眼,又刚刚睡在了冷风里,他心里自责,所以对小四用了万分小心和温柔。
“怎么了?是因为老师说了你吗?吓成了这样,以后——”
“老师我错了。”
小四看着他,一改以往的内敛,他眼神里都是坚定:“我觉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应该为了别的事,就把自己去“变坏”。我本来做坏事惩罚在坏人身上,那就不叫坏了,可我错了。做坏事就是做坏事,即使没做,动了那个心思,这个人就变了,慢慢就开始改了。”
卫子清其实有些没听懂,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不烧啊?
“老师,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你才七岁大,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他还想说,其实他十岁了,可看了看自个瘦弱的身板,丧气的垂了头。
卫子清看他莫名的伤心起来,没过一会儿,又瞬间斗志昂扬了,他眼睛亮晶晶的:“老师,你知道我的理想是做什么吗?”
卫子清知道他一心读书,而且路子是往做文章和写见解上去的,十分好猜:“做状元?做大官?”
小四摇摇头:“不,我要开收容所,还要开学堂,让街上没家的孩子免费来上学,我就教他们识字打算盘。”
卫子清笑了,是惊喜的笑:“没想到你还有颗做大善人的心?不过你现在,又没钱,书还读的没我好,拿什么去养小孩,教学生?”
小四迟疑了:“要不,我还是去做官?做官也许能挣到钱。”
“做官挣钱的都是什么官,你心里不清楚?好家伙,贪了钱去做善事?”卫子清几乎是大笑,摇着头否了他的想法。
小四也不恼,虚心求教着:“那您说怎么办?”
毕竟孩子的志向一天一变,想到哪说哪,当不得真,但今天小四明显情绪不太好,他得付一半责任,自然得哄着这小孩儿走。
还真认真思考了片刻:“收容所吗,且可以在里面学习很多技术,孩子们长大了就可以出去挣钱,跟他们约定好,挣的头一年钱要全部上交,不就够养活下一个孩子了?至于初期的启动资金,可以去相办法找乡绅富人捐些。”
说到这,他笑了笑:“等我挣了大钱后,说不准还能给你捐点钱呢。”
小四眼睛亮晶晶的:“好!到时候老师做大院长,我给你打工,做义工,不要工钱。”
卫子清很想摇头说他才没这个闲工夫,做这种吃力不赚钱的事,赚名声?名声值几个钱?可他看见小四崇拜的目光,生生把这话咽下去了。
说大话展蓝图谁还不会?
他豪气一笑:“行,等我这作坊的事稳定了,我们就开一个。”
小四用力的点点头,笑的如同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灿烂。
卫子清模煳的感受到,有些什么东西似乎被这个孩子藏在了心里最深处,而有些发光发亮的东西,正从他心里、眼里,往外散发着,感染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自然,他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什么样的坑,有些大话说不得,有些牛逼,不能乱吹。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厨房饭摆的纹丝不动,怎么,不用吃饭?”
阿秀插着腰,一进来就打破了师徒间温馨的气氛。
卫子清伸手去抱床上的小四下来,惹得他害羞的不知所措。
“阿秀,你这有进步啊,都会用成语了。”
“你前几日晚上在村里的时候,都是小四教我的,我学了可多呢,比跟着你还强。”
卫子清摇摇头,看他丝毫没觉得跟小孩子学读书是一件羞耻的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拉了小四手就往外走。
“走,吃饭去。”
阿秀眯着眼,打量着师徒二人亲昵的背影,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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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我怀孕了?
宋家村今日一早就热闹了起来,因为村里发生了大事。
四五个官兵骑着马来了村里,村里人胆子小,见了一身官服都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八卦的心,于是都远远地躲在自个家门口,巴着头望着几个官差和一辆马车停在了卫家门口。
就看见官差下了马,直接冲进去,抓了卫大伯出来。
卫大伯似乎没睡醒,衣服都没穿好,头发花白凌乱,腿吓的软成了面。
“我没犯事,抓我做什么!”
领头的官差背着手,沉声说道:“有人举报你吸毒,上街闹事,打砸店铺且故意伤人,跟我们回衙里一趟吧。”
“谁举报的,他胡说!我不去,我是良民!”
卫大伯哭闹着滚在地上,一副泼皮无赖样子,因为他年龄大,几个官差有些不敢下硬手,一时让他甩了开来。
这时村长接了信匆匆跑过来了,到时还喘着粗气。
“几位官爷,怎么劳烦你们来我们这小村里了?去家喝碗水吧?”
领头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见是个体面人,脸色也就缓了缓。
“你是这个村的村长?”
“是,官爷可有公务交代?”
领头的一拱手:“这倒没有,宋家村最近发展迅速,县爷还点名夸了,说择日要亲自来看看。”
村长喜笑颜开,忙弓腰点头:“县爷能来使我们村的大幸,不过这卫老大可是犯了什么事?”
并不是村长护着他,只不过是自己村的人,被人这么带走了,也确实得给他个交代。
领头的那处一块腰牌,让村长确认了身份后才开口:“是该跟村长你先说声的,这人抽大烟你可知道?”
村长大骇:“这确实不知。”
又转头看向卫大伯:“可真有此事?”
卫老大似乎看见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嚎哭着抱了村长大腿。
“村长,我是什么人您心里最清楚了,我一向本分,怎么会去做那种事啊!”
村长也犹豫了,若是真以吸大烟的罪名被捕了,进去可就是五十板子起步,还是收押看管至断了毒瘾。这卫老大现在这样子,进去挨了板子不得去了半条命?
“官爷,这卫老大他人也不错,应该是不会做这样事出来的,况且家里还有个瘸了腿的儿子等着他看管——”
有一官差不似领土的给村长留面子,直言斥道:“怎么,你要给他做证?”
村长果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闭了嘴,毕竟作证这种事是要负连带责任,他才不去白白担着。
当着附近竖着耳朵的众村民,村长也不好直接说人你带走这种话,还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那官爷带走人后还望快些查清楚,这卫老大也是个可怜人啊。”
卫大伯见村长放弃他了,也不管不顾起来,死命去巴着门:“你们没证据,凭什么抓我,我是良民,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话说这卫老大也是胆子不小,官差为什么人人都怕?自然是有迹象可循的,官府拿人问事你还敢反抗不成?
刚刚质问村长的那个小官差明显年轻气盛,上来就要拔刀吓唬:“抓你还要什么证据,到了县衙上自然有证据等你。”
卫老大心里害怕,更是不肯去了,先不说抽大烟的事,那天砸那个小屁孩子,街上不少人都看见了,说不准还真有人去作证。
“你拿不出证据,我就不去,有本事杀了我。”
杜县爷上任三年,连街边要饭的乞丐都知道,他勒令官兵不许暴力执法,更不能仗势欺人,所以卫老大料定官差不敢动刀,死猪不怕开水烫,他顶多挨顿打,定是死不了的。
领头的皱眉,正要让人去拿绳子,就看见马车上的人下来了。
卫老大,村长,包括周边的村民,都看见了下来的人是谁,竟然是卫子清!
卫老大眼前一亮,站起来就往卫子清那冲:“清哥儿,你可得救救大伯!你不是有钱吗?你快使几个钱通融融融!”
卫子清巧妙一躲,站在了领头官差一侧,官差也顺势举刀鞘挡住了卫大伯。
只见他悄然一笑:“你说什么呢?报官的人是我,我怎么会去救你呢?”
卫大伯愤怒的想要扑打过去,被几个官兵死死按在了地上。
“卫子清!你是什么丧天良的东西,污蔑我——且告长辈也是要挨板子的!你不怕?”
卫子清轻蔑一笑:“可还有律法,凡是举报吸大烟者,可将功抵过,我想抵我这几板子应该是可以吧?刘大人?”
刘官差就是领头那个,点了点头:“这个没有死规定,县爷对吸大烟者深恶痛觉,应该是不会为难你的。”
卫大伯红着眼,像极了发了疯的野兽:“我没吸大烟,他是怕我跟他要钱才这么说的!”
卫子清也不与他多费口舌:“官爷去家里搜搜,这会儿兴许还有物证在。”
以卫老大现在的贪婪性子和烟瘾程度,绝不会等烟没了才过去找他们,果然,进去的两个官差搜出了仅剩的一小包的烟草。
人证物证俱在,周边村民哗然,村长也摇头叹息,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板上钉钉了,卫老大突然高喊了一句。
“这东西不是我的!”
有个官差推了他一把:“不是你的,难不成还是我们陷害你?”
卫老大一咬牙:“是,是我那儿子的,对,是他抽的。”
几个官差对视一眼,又看向领头的刘大人。
刘官差沉思片刻:“走,带他进去对峙。”
因为事情又复杂了起来,犯人又攀咬了别人,还是亲生儿子,所以把好奇的村民拦在了外边,只有卫大伯,村长,卫子清一同进了。
卫子清还是在卫大哥伤了后头回见他,此时他住的地方格外让他熟悉,是那间柴屋。
卫大哥叫卫顺儿,卫顺儿此时躺在床上,脸色灰白,瞧着是不太好的样子。
大冬天的,这屋里竟然还有苍蝇,嗡嗡的围在腿上缠着的布条处,显然是溃烂了,布条又黑又黄又红,令人恶心。
几个官差明显是见过风浪的,也只是皱了眉,并未出去,倒是卫子清有些受不了,闻着味觉得有些恶心,站在了门口处。
卫大伯跪着挪向床头,去推他那闭着眼的儿子:“儿啊,你快醒醒,你告诉他们,大烟是你抽的。”
卫顺儿勉强睁了眼,听见他爹的话,不敢置信:“爹,你说什么!”
卫大伯乞求着:“儿啊,反正你也快活不成了,就认了吧,救救爹。”
卫顺儿咬咬牙,却什么都没说,转头闭了眼不去看他。
官差也看不下去了,这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只是没想到虎毒还不食子,竟然有这种拿儿子顶罪的人,也不多说,上去把人绑了,看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成样子,刘官差随手拿了桌子上的抹布塞了他嘴里。
这场闹剧持续的时间并不久,等官差一走,整个村里跟沸腾了似的。
侄子告大伯,大伯赖到儿子身上,啧啧,一家子都是奇葩。
人都走了,卫子清却停了停,卫顺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对外界的事毫不关心。
他让马夫把马车驾进院子里,车上下来一人,正是阿秀。
阿秀本来也要下来举证的,被卫子清拦了,这种社会,名声最大,一个未出嫁的郎君去告自己的亲生父亲,传出去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卫顺儿的处理,卫子清选择交给阿秀,毕竟那是他大哥。阿秀沉默着进了柴屋,卫子清没去听里面的交谈声,不一会儿阿秀出来了,脸色倒是正常。
“走吧。”
路上阿秀主动说了他的处理:“我雇个人去照顾他,等他病好了就不管了。”
卫子清只点头不言语。
卫大伯不出意外的进了牢房,紧接着黄四儿和他们背后的人也被供了出来,顺势揪出了一串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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