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两军交战的战场,还坐在一辆坦克里?而身边还有那位疯狂的A先生,看电影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的战况,还一边欣赏,一边点评?
除了那次战役,之后安比曼领导下的人民军,和拉斯艾本领导下的政府军,还发生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每次冲突都会死不少人,双方越打火气越大,局势逐渐失控。
而A先生,每一场战争都没有落下。
他虽然每场战争都在场,却像个局外人,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观两军厮杀。看得起兴,还要配上红酒,来点音乐。
眼前活生生肢体横飞的惨烈战场,对他来说仿佛只是屏幕上的画面。
如果他是想坐收渔人之利也就罢了,疯子之所以能成为疯子,便在于他们的脑回路跟普通正常人不一样。
A先生搅乱一国政局,不遗余力诱发战争,除了有利益诉求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喜欢。
是的,这两天庄笙也看出来了:A先生,喜欢看别人争斗,喜欢看战争爆发,战斗场面越激烈越血腥,他则会越兴奋。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这个不知姓名,以“A”为代号的男人,则是在拿整个世界做他的游戏场。
之前在国内时,几次案件背后都有A先生的影子,尤其是黎白之死,更是此人一手操控。所有被他设计拿来布局的人,并不是出于讨厌或仇恨之类的人类情绪。
相反,A先生对他们谈不上恶意,当然,也更谈不上善意。
——你会对棋盘上的棋子,投入感情吗?
这样的人,若最初导向的是好的方面,那很有可能会成为圣人,没有私心,会为了一个目标贡献所有。
而如果,最初导向的是坏的方面,那便会成为一个,大恶,极恶,纯恶之人。
A先生,属于后者。
带着庄笙在战场穿行时,A先生并不限制他的行动,甚至都没有专门找人看着他。A先生会根据情况选择不同的交通工具,有时是车子,有时是坦克,甚至有一次,他带着庄笙直接上了一架轰炸机。
除了司机,A先生没带其他人,有时他看的投入,完全不管庄笙在做什么。
“你不怕我逃走?”
有一次从战场归来,庄笙开口问了一句。此时车上只有他和A先生两人,A先生喝得半熏,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车里放着庄笙不知道的音乐。
“你不会。”A先生眼睛没睁开,声音似染上了一丝醉意,让他看着倒更像个正常人了些,“因为你想观察我,找出我的弱点,好帮助孟击败我,不是吗?”
庄笙语气毫无起伏,“我为什么要击败你,直接杀了你不好吗?你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A先生睁开眼,面上带着从容的笑,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首先第一,你没把握能杀的了我;第二——”他加了根手指,“我死了,不代表就没事了,说不定会导致更坏的结果呢。”
A先生笑了笑,透过后视镜对上庄笙的眼睛,“你不敢赌,也怕坏了孟的计划,所以只好选择跟在我身边。”
庄笙第一次被人这样彻底地猜透心中所想,他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开口。
就在双方快打出真火,局势彻底崩盘前,拉斯艾本大公忽然叫停,提出要跟安比曼将军当面对话。
不知两方是怎么交涉的,最终安比曼同意暂时停火,但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外人就不知道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A先生轻笑一声,面上并没有丝毫恼怒。
“呵,看来是孟出手了。”
庄笙心中一跳,赶紧垂下眼眸,A先生看过来,“不用掩饰,你跟孟的关系我还不清楚吗?怎么样,想不想去见孟?”他笑了下,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
“你人在国外,能根据有限的线索推测出宋明月是宋明日杀的,除了妹妹他还杀了其他人,很不错。我欣赏聪明人,作为奖励,允许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怎么样?”
庄笙抬眼看向A先生,盯着他看了片刻,平静地道:“我要见安比曼。”
A先生很随意地点点头,“好。”
说完当即安排人送庄笙走,见庄笙盯着他看,微笑着道:“我这人很讲信用的,既然说了答应你一个要求,当然会说到做到。”
庄笙神情不为所动,淡淡道:“这不是我的要求,而是你希望我这么做。”
“果然,还是跟聪明些的人沟通起来,更省事一点。”A先生耸耸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笑叹一声。
“这世上蠢人太多,清理一些,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庄笙握了握拳,克制着自己的怒意,“你把人命当什么?”
A先生对庄笙的这个问题颇为诧异,“人命是什么?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没思出结果,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随便是什么吧,我为什么非得要把它当成什么东西?”
庄笙浑身一震,脸上血色褪去,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A先生,周身再次被寒意笼罩——这样的人,他第一次见到,他见过不少漠视人命的杀人犯,A先生跟那些人都不一样。
漠视人命,说明心里还是有“人命”这个东西的,只是选择了不在意而已;而在A先生心里,他甚至没有“人命”这个概念。
一个人,一只鸟,一棵树,在他心里,没有区别。
看到庄笙的表情,A先生忽然起了一丝兴致,好玩地问道:“你心里大概在想,怎么会有我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我?”
庄笙瞳孔紧缩,双手不自觉捏得更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并没有什么悲惨的童年,就是过得有点平淡,不过在你们看来,那或许还算得上幸福。”
A先生说着走近庄笙,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地说道:“你想阻止战争的发生,对这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心里很过意不去。”
“别把自己当救世主,死的这些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若干年后,这个国家的历史书上,只会记载寥寥几行。安比曼和拉斯艾本,或许会有名字,而打了几次仗,死了多少人,死的是哪些人,会有记载吗?”
“别说千百年,几年之后,死去的这些人,又有谁会记的?”
“别想太多,安心看戏。”
直到A先生离去好一会儿,庄笙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他刚才心神差点出现动摇,竟有些想认可A先生说的话。
庄笙默然望着A先生离开的方向,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人,太可怕。
第139章 Ⅴ.白骨的自语19
庄笙再次见到安比曼时,安比曼对他这几天的失踪,似乎毫不感兴趣。庄笙没有在安比曼身边看到那天把他带走的士兵,而他不能肯定,除了那名士兵外,安比曼身边是否还有其他A先生的人。
当庄笙提出跟安比曼一起去见拉斯艾本时,安比曼冷淡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一个字没说,点头同意了。
庄笙皱了下眉,感觉这次见到的安比曼,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安比曼跟拉斯艾本见面的地方,是在两人势力的交界处。之前有人提议选一个无主之地,这样谁都占不了便宜,但这么做会对安比曼和拉斯艾本的安全造成威胁,毕竟X国不只是他们两方势力,只是他俩势力最大而已。
无主之地,代表安比曼和拉斯艾本都对那儿缺少管控,如果被人钻了空子,X国的局势瞬间会逆转,提这个建议的人不安好心,至少对安比曼和拉斯艾本两人没好心。
庄笙跟在安比曼身后,见到了掌控X国一半权势的男人。出乎庄笙意料,拉斯艾本并不是一个脑满肠肥的中老年男人,而是一位儒雅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他眼神一时有些古怪,X国民众选领袖,是看颜值的吗?怎么他见过的两位军政大佬,长相都相当出众,加上长久的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气势更是非一般人能比。
这两位,光凭长相站出去都能号召一众追随者。
如果经常在电视机前露面的,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位,那或许其他国家的普通民众,对X国的看法会发生一定变化。
一阵你来我往的官方试探,都是老调重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临近会面结束时,拉斯艾本大公才道出他真正的来意。
两位南北政权的领袖,站起来握手——虽然打的你死我活,有些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只是这两人的表情:一个冷若冰霜,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一个目光深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想法。
安比曼敷衍地握了下手,很快收回,转身就要走,拉斯艾本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出声道:“死的,真的菲易诺吗?”
安比曼猛地顿住。
“你既然亲自去接他,怎么会让人死在自己面前?”拉斯艾本嗓音低沉轻缓,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庄笙心头微跳,抬眼向拉斯艾本大公看了过去。
是故意这样说,想要给自己脱罪,还是说——
“现在说这样的话,拉斯艾本,你想假装无辜,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安比曼蓦然转头,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冰霜,含怒斥道。
拉斯艾本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缓缓道:“我虽然抓了你弟弟,但从来没想过要杀他。对我来说,活着的菲易诺更有价值。”
不知想到什么,安比曼的怒气忽然消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拉斯艾本,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你把‘菲易诺’抓走后,一直关着他,没有再见过?”
拉斯艾本顿了顿,“……见过几次,他并不想看到我。”他看向安比曼的眼睛,“他仇恨我,因为我是他姐姐的敌人。”
安比曼一顿,脸上笑意逐渐消失。
“如果你问的,是那个被关了五年后逃出来的‘菲易诺’,那我告诉你,是的,他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尸体都没留下。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安比曼顿了顿,看着拉斯艾本,脸上带着讽刺的笑。
“死的这个‘菲易诺’,可不是我弟弟。五年前你瞒天过海,想抓走我弟弟作为要挟我的资本,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偷龙转凤,拿一个假的‘菲易诺’应付你。如今这假的虽然死了,但你劫持我弟弟却是事实,等着我大军过境吧。”
说完这些话,安比曼冷笑了一声再不停留,扬长而去。
拉斯艾本怔在当场,丝毫没在意安比曼的离开,脸上表情变换不定,最后归于沉寂,垂下眼睛,低喃声几不可闻。
“死了……”
会面结束回去后,安比曼马不停蹄,继续调拨大军,准备开启全面战争。
这个时候,没人管庄笙。
庄笙看着一辆一辆卡军拉走的士兵和武器,心里的焦虑不安在扩大。他通过报纸和电视知道,安比曼一副要拉着人民军和政府军火拼的架势,有点不管不顾的趋势。
政府军那边有人站出来讲话,首先强烈谴责安比曼这种不顾民众,一意孤行将国家拖入战争泥淖的行为。骂完后表示,政府军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安比曼要战争,那就给她战争。
局势越发混乱,X国普通民众人心惶惶。
这次会面并没有让双方停火,反而刺激得安比曼更加不管不顾,渐有疯魔之相。
庄笙知道,是菲易诺的事刺激了安比曼。假的菲易诺死了,真的很有可能也死了,现在的安比曼处于绝望当中,如同一头失去幼崽,绝望之下一心想疯狂报复的母兽。
没有人能阻止现在的安比曼,庄笙自己没把握,但他知道,有一个人或许能行。
庄笙再次见到安比曼是在阅兵台上,他第一次见到穿军装的安比曼。
一身红白相配的军装,腰间插着配枪。这时的安比曼是掌握X国近一半军队,能轻易左右X国局势的铁血女将军——而不是那个,坐在藤椅上读信眉目温柔的姐姐。
安比曼原本是不见庄笙的,但庄笙让人给她看了一样东西,安比曼当下临时中断阅兵,让人将庄笙带了过来。
“这戒指你哪来的,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不等庄笙走近,安比曼劈头盖脸一个问题砸来,声音显而易见的急切。
她手上此刻正举着一个戒指,款式和她戴在右手拇指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镶嵌的宝石不同:一个是祖母绿,一个是红宝石。
“有人给我送来的,他一直在寻找真正的菲易诺的下落。”庄笙定了定神,语气平静地回答。
其实这个戒指是孟衍派人给他送来的,说有了真菲易诺的线索,他亲自过去调查了。孟衍虽然没跟庄笙在一起,但对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他可能劝不住安比曼,于是派人送来了菲易诺的戒指。
安比曼闭了闭眼,将戒指握在掌心,半晌后她睁开眼,眼神凌厉地看向庄笙,“你能找到菲易诺?”
她不在乎谁在找菲易诺,也不在乎这个戒指到底是怎么来到庄笙手上的——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弟弟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庄笙谨慎地回答,“目前找到了一些线索,正在查证,如果不出意外——”
安比曼直接打断他的话,“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不管菲易诺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他!”
安比曼没给庄笙拒绝的机会,给出三天时限后,她回到府邸等消息,暂缓了进攻——不过虽然没有下令马上发起进攻,安比曼的动员准备工作却没有停止,大批的部队依旧赶赴前线,还有更多的武器装备。
陈兵边界,战事看起来一触即发。
而拉斯艾本那边,既没有先发制敌率先挑衅,也没有退缩防守,而是紧跟安比曼的步调,也在大规模调集部队。大量政府军奔赴前线,在边界线与安比曼的人民军隔阵对峙。
这一次,安比曼没有限制庄笙的自由,让他可以自由进出自己的府邸——当然,是在有人带领的情况下。
庄笙不动声色观察着前面带路送自己出去的士兵——这是那天晚上带他去见A先生的士兵,不知道是这人演技好还是真的忘了,表现得像是没见过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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