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百年之后,她冲破了体内的那层封印,逃离了这座没有渐漓的「牢」。
熏池拦不住她,他站在被大火烧毁的结界前,能做的只有无力地叹息。
祸斗要去找夫诸,这世上,没人拦得住。
所有属于敖岸山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作万千尘埃。
下一秒,四周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依旧是山林,可所生植被皆与敖岸山大有不同。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天火焚山,浓烟滚滚,所有的生灵都在挣扎、奔逃、哀嚎,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却偏又无处可逃。
虽然这只是一段两千年前的记忆,可亦秋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灵涂炭。
亦秋:“是月灼?她为什么……”
幽砚皱了皱眉,忽而搂住亦秋向天上飞去。
亦秋下意识惊叫了一声,回神之时,竟发现从高处向下眺望,可见此山四面环海,是一座海中孤岛。
“这里是……”亦秋不禁茫然起来。
“若我没猜错,此处应是北海蛇山。”幽砚淡淡说道。
【《山海经中山经》中曾有记载:“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有五采之鸟,飞蔽一乡,名曰翳鸟。”】
系统忽然出来背书,听得亦秋不由一愣。
此处不是熏池的记忆,那便是夫诸的记忆。
可不管是谁的记忆,都与祸斗有关,祸斗一事,牵扯到了蛇山……
翳鸟郁溯,那个《枯枝瘦》中的恶毒女三,好巧不巧,便是这蛇山神女。
所有的一切,好像忽然都联系起来了。
“夫诸在那里!”亦秋一手紧紧抱着幽砚,一手指向了远方。
远方,四角的白鹿呼风唤雨地踏海而来,她耗损灵力引海水灌向孤岛,却终不及救下这火海之中消亡的生灵。
蛇山余烬之中,再不见一丝生机。
幽砚带着亦秋落于白鹿身旁,隔着两千年的时光,亦能感受那一片荒凉。
大雨倾盆落,白鹿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回身之时,见一神灵,鸟身人面,手捧一只被天火烧得羽翼残缺的五彩之鸟,目光悲悯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许久,她向白鹿轻声问道:“还要逃吗?”
语气之中没有责备,偏却如兵刃般,刺入白鹿心底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那一方柔软天地。
“不逃了。”白鹿说着,回身最后望了一眼被天火焚毁的蛇山。
她的眼中除却哀恸,多了几分坚定。
所有画面的消失的那一刻,亦秋抓紧了幽砚的手臂:“幽砚,渐漓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她……”
亦秋冷静下来,改口道:“她好眼熟,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熟就对了,你且想想,她与朝云像不像?”
“啊!”亦秋表面惊讶,心底却舒了一口长气。
还好还好,幽砚挺给她面子——虽然家底都快被套空了,但是还没真空掉,能捂住一点是一点吧。
“木神句芒……原来,她与翳鸟还有这般过往。”幽砚抬眼望向了那雨中愈渐模糊的天空,短暂沉默后,忽而浅笑一声,道,“我明白了。”
“啊?”亦秋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明白什么了?”
鸟女人这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啊,她怎么就还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想明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信息量巨大的一章,那么问题来了,有小天使能想明白吗?
补充:
有人说没理清名字,那就理一下。
句芒:朝云。
翳鸟:郁溯。
白鹿夫诸:渐漓。
黑犬祸斗:月灼。
一个身份,一个名字,真有那么难记么……这不和三年二班小张同学差不多概念么。
第81章
不得不说,老天爷对众生真是一点也不公平。
有的人天生强大,有的人天生聪慧,有的人天生美丽,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类很过分的人,生来便将什么好都占完了,恨不得全方位碾压世人。
无疑,幽砚就是这样的人。
就在刚才,亦秋看见蛇山焚毁,看见句芒救下翳鸟出现在夫诸面前,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就懵了。
她脑子里明明装了那么多《枯枝瘦》的信息,却都只是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点真相的边边角角,而且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去理清头绪。
幽砚倒好,只不过是看见了句芒,忽然就说自己明白了。
亦秋一时好奇得不行,连忙追在幽砚身旁问了半天,可最终也就问出了一句话。
幽砚:“芜州石穴那日,是谁救了我们。”
很显然,听这话的尾音便能知道,它并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答案——幽砚知道那一日是谁出手相救了,可她就是不说。
卖什么关子呢!
“幽砚,想到什么你就说啊,别让我猜,我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亦秋抓着幽砚的手腕用力晃了几下,眼里写满了「求知欲」三个大字。
如果没记错,《枯枝瘦》里从未提过蛇山曾经历一场毁灭性的大火。
非但如此,原文之中的蛇山可谓是生机盎然,哪像经历过一场天火?
被天火烧过的地方,应像芜州那样,几乎是草木不生吧?
所以,夫诸与祸斗的故事,在小鸟咕咕飞没能写到的原设定中,到底起着一种怎样的作用呢?
幽砚又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她明白的这些东西,又和原著有着怎样的联系?
这些问题,亦秋是越想越觉头疼。
所以她决定了,她不要面子了,她承认她笨了,她不怕被幽砚笑话了。
此时此刻,她半点也不想独立思考,只想跟着幽砚抄现成的答案。
可就在幽砚张了张嘴,似要说出心底猜测之时,熏池的画中境忽如浓墨遇水,似烟似雾,于她们二人眼前飘然散去。
一道强光闪过,亦秋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当她再次睁眼之时,自己与幽砚都回到了敖岸山的神鹿池边。
优雅而又洁净的白鹿自池边站起,一道柔白如月的灵光忽而将它重重萦绕裹挟,灵光渐散之时,一白衣女子自光中缓步走了出来,面容清隽,柔似水月,正是熏池的画中境里,那个赠予月灼温柔岁月之人。
“后来,她一直追寻着我的足迹,我不敢与她相见,只得四处躲藏。
可我没有想到,她为了逼我出现,先是为祸人间,后是火烧蛇山……”
渐漓话到此处,苦叹了一声,眼底不知压抑了多少愧疚,她说,“后来,是我们亲手封印了月灼……我与她于芜州大战许久,终于得以将她打败,这才在熏池的帮助下,取出了她的命魂,将她长久封印。”
果然啊,一切都如幽砚所料,两千年前,在芜州封印月灼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曾经将月灼放在掌心呵护的渐漓。
而自那以后,经过一场大战,从此封印着月灼的芜州,就这样荒芜了两千年,渐渐成为了传说中天火灼烧过的厄运之地。
亦秋不禁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将她带回来,你们也觉得她罪无可赦吗?”
她话未说完,便已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当年,熏池顶着来自天界诸神的压力,强硬地留下了祸斗的性命。
仙神并非不能收留凶兽,可他非但没有与之签订血契,加以管束,还在数百年后让它冲破了体内封印,碎傲岸结界,又一次重返了人间。
如此大罪,根本不是他能轻易承担的。
渐漓说:“若有别的选择,我们都不会这么做。”
这样对待月灼,熏池不忍,渐漓更是不忍。
可就算他们不这样做,天界也不会放过祸斗了。
当年一事,直接惊动了天界的四象神兽,熏池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知若想要保住月灼性命,只能由他与渐漓前去「戴罪立功」。
这些年,他瞒了太多,倒也不差这一次了。
“那时,我以半数修为作引,使得月灼命魂安然离体。我与熏池将那一缕命魂封在了芜州石穴之中,并设下结界遮掩灵息,若有人误入,也不会发现里面藏着什么……”
渐漓说着,眼底多了几分疲惫,“命魂虽被封印,月灼却还活着,命魂不灭,她便不会死去,只是……失去了记忆与大部分法力,并且无法远离封印之地。”
亦秋不由得想起了石穴中那只睡得十分安稳的小黑狗。
原来,那是失去了命魂的月灼,她忘了一切,她一直活着,偏又无法离开那里。
“你们这样囚着她,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幽砚冷冷问道。
“许是我自私吧,分明每一次都是我将她重创,却又每一次,都不忍取她性命。”
渐漓苦笑道,“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办法,一个能够破我与她之间永不相容的宿命,让我能和她永远在一起的办法……如果能找到,我便会带她回家……”
亦秋认真思虑了片刻,好奇问道:“你能为她牺牲半数修为,就不能放弃自己的所有力量吗?如果你们都没了自己的力量,不就不再……”
幽砚淡淡断道:“妖兽失去所有力量便会死去。”
亦秋:“抱歉,当我没说。”
渐漓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愿为她牺牲什么,如果她能好好的,能安安稳稳留在此处,别说让我离开,就是让我死了都好。可是,我到底还是错了,我不知道……”
她说着,双眼不由得泛了红。
她不知道,她也从未想过,那个好不容易才变得那么活泼可爱的月灼,一旦失去了她,竟会重新变回祸乱人间的凶兽祸斗。
她若早知如此,两千年前,便不会逃。
“如今的我,未必还是月灼的对手。”渐漓轻声说着,嘴角扯出了一抹惨淡的笑意,“不过,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我会负责到底……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日月灼败了,还望魔尊大人留她一条性命。”
幽砚一时陷入了沉默。
“幽砚……”亦秋轻轻拉扯着魔尊的衣袖,眼底满是祈求之意。
“留她一命又能怎样?你应知道,那小狗除了你,谁也制不住。”
幽砚不疾不徐,缓缓说道,“你无法留在她的身旁,那待她伤愈,依旧会祸乱人间。我倒是无所谓,凡人的死死生生与我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若她真惊动四象神兽,我倒也想远远看上一眼那传说中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渐漓一时失了言语,眸中神色黯淡了许多。亦秋不禁开始回思原著里的内容,似想从那为虐而虐的上百万字里寻到点什么,哪怕只是稍微帮一下渐漓也好。
可原著里,根本就没有关于夫诸和祸斗的任何信息,只怕是这两只凶兽的剧情线,早在开坑不久便被小鸟咕咕飞一声不吭地砍掉了。
想通过小说内容帮忙应该是没戏了,那要是通过化学知识,会不会有什么办法能让水火相容呢?
亦秋忽然懊恼了起来。
别人穿越都是靠着自己在未来的学识改变世界,她却只能在这里挠头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她怎么就能这么没用呢?!
“系统……”
【在呢。】
“水与火真的不能相容吗?”
【不一定哦。】
诶?!
亦秋不由得眼前一亮:“说来听听!”
【《枯枝瘦》是一个玄幻世界,玄幻世界里,违背自然定律的设定太多了,一切皆有可能的。】
对啊,修个仙就能反牛顿,水火为何不能相容?
“那有什么办法是……”
【重要剧情,还请宿主自行探索。】
“……”亦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警告你,气死我了,就没人帮你改变世界了。你,你多少再给我点提示,就一点,不碍事!”
【金乌为火,扶桑为木,金乌却从不曾灼伤过扶桑。】
“什么意思?”
【呜呜,真的不能再说了QAQ】
绝了,这宝才系统也太有原则了吧。
为什么忽然提到金乌和扶桑啊?他俩是主角,作者盖了章要他们是一对儿,当然不会彼此生克啊,这和夫诸祸斗有什么关系吗?
亦秋费解地挠了挠头。
幽砚见她将头发挠乱了几分,不由得伸手为她理了理。
亦秋:“……”
想不清的事太多了,回头慢慢想,现在还是先解决一下眼前的事吧。
亦秋轻咳了一声,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然而气氛已然变得尴尬起来。
许久,渐漓轻叹着笑了一声,抬眼道:“也好,魔尊不必留她性命,若有一日,她必须死去,只望魔尊能送我先行一步。”
幽砚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正要开口,便见亦秋抢在了前头。
“那不一定,我有办法!”亦秋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忽然之间,三种截然不同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她。
熏池问道:“什么办法?”
“呃……”亦秋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支吾道,“办法,办法是有的,就是,就是比较麻烦……先不说,先不说啊,反正,反正有办法的,别那么消极……有办法的,嗯!”
羊驼小妖这般说着,额头直冒冷汗。
照系统的提示,办法应该是有的,只是光靠她这天天被幽砚鄙视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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