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一眨一眨。”
“哈哈哈。”
夏思源的目光落在度桉宇的身上,在黑暗将自己包围之前,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
直至清晨的阳光将自己照醒,这层靠氨气进入的睡眠不过只维持了几个小时。
夏思源猛地起床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挺挺地倒了回去,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到连天花板都在转。
欧阳可告诉自己抽掉的血比规定的最大限度足足多了一倍。
“桉宇呢?”
发出的声音干枯沙哑,像是沉睡了几个世纪的样子。
“转到重症监护室了,这么多血下去,总算救回一命,吓死我了,几个小时前病危通知都下来了。”
觉得口干到冒火,夏思源手指着床位旁边的矿泉水,欧阳可给马上递了过来,他开了瓶盖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献血那会儿算怎么回事儿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可是要拨掉你手臂上输血管的时候你就突然像醒了一样,按着针死都不让护士碰你,差点针头都要碰偏,还好你后来你又睡了过去,太危险了,医生说要不然你准休克了,这不,给你挂上了生理盐水,哎……还有半瓶,快挂完了。”
欧阳可喋喋不休,夏思源却趁他转身时拨掉了自己身上的点滴,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
“喂,你怎么!”
这个人的牛脾气是拦不住的,欧阳可大呼小叫着却也不敢拦他,只好扶住他,陪着一起往外走。
重症室外有许多人,朴郁和朴允身边站着三、四个穿警服的人,边说话边在边记录些什么。
夏思源只是直直走进屋里,看见全部被窗帘遮住光线的昏暗地方,度桉宇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被纱布裹得一层又一层,连头上都是。
夏思源被扶坐到了床边的软椅上,他用双手撑住了自己额头。
他努力地去看清床上人的脸,如果不是身形和气息太过熟悉,让他去哪里认出,这个是昨天早上还依偎在自己怀里说着路上小心,晚饭会等他一起吃的人。
昨天他还握住自己的手往手心里呵气,叮嘱他出门要注意保暖。
天井里的梅树才刚刚开了花苞,他们说晚上回家一起浇水。
……
身后有轻轻的关门声,是朴郁,朴郁看着夏思源脸色极差,心里难受极了。
“伤情鉴定已经做好了,昨天晚上韩耀就被抓进警察局,他掐过桉宇的脖子,桉宇挣扎的时候指甲留了他的皮肤纤维,还有目击者指认的现场,里面的行凶机械里,到处都是韩耀的指纹。”朴郁在极力控制自己激动的声音,“光凭这几点,他是逃脱不了的。”
“那桉宇他,有没有……”
难以启齿般的,是昨天看到度桉宇下身的伤。
想讲这很难,朴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开始一直威胁和虐打,想让桉宇说出你在哪里,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你,他们轮流打他,说要把他的手砍下来,还有,他想过要……但是桉宇拼命保护自己,始终没有让他得逞,他恼羞成怒,将桉宇用棒球棍打晕后,就直接用……球棍的……往他的下身。”
“不要说了!”
朴郁哭了:“医生说,桉宇身上的骨头断了很多根,还有很严重的脑震荡,伤了大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尤其是下半身都伤得那么重,就算醒了,也会有瘫痪的危险。”
夏思源双手蒙住自己的头,却是笑了起来。
荒唐……
他居然糊涂到昨天接了韩耀的电话还独自放桉宇一个人在家,为什么不拉着他一起出门,为什么就算自己走都不把电话线给扯掉,为什么不多备一块手机电池,为什么偏偏一定要昨天去山上。
“桉宇……”
“我还打了你,我又打了你。”
夏思源由轻笑变为呜咽,桉宇手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他现在甚至没有办法牵起他的手,亲口告诉他,他希望现在床上躺着的是他自己。
☆、第 54 章
不眠不休地守在爱人身边照顾了整整一个星期,夏思源早上去医院厕所洗脸时神智有些恍惚,他听到了广播里的新闻,说今天的温度创了历年来的最低,路上冻死了许多的流浪猫狗,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一点化的意思都没有。
他听到隔壁床的病人在悄悄讨论桉宇的病情,说不知道谁从哪里请来了许多大名鼎鼎的医生,昨晚专门开了个会诊来讨论他的治疗方案,可惜那个孩子最后诊断说是不可能再醒来的,要么就终身植物人,要么就去国外再试试看有没有其它办法。
“这么白净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夏思源脑袋空空,只是就着刺骨的冷水一遍遍地往自己脸上泼。
那些医生是朴郁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请来的,结果和之前这里的医生说得一样,桉宇很难再醒来。
他听到走廊上的广播断断续续,说一个星期前因故意伤人案被起诉的某大型经济公司的艺人韩某,目前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昨天下午已有另一个人向公安机关自首,承认自己才是这件案件的主谋而非韩谋,以下是审讯内容。
“我和我们公司之前有个练习生有过节,那天我气不过就想约他出来聊聊,没想到那人没出来,他们家的这个傻子来了,我要见的人又不是他,所以心里火大,就往死里打啦,把他打到半死的时候他居然还求我,要我帮那个的练习生出道,这不是笑话么,于是我就说要砍他的手作为交换条件,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你在殴打的过程中有没有想过,自己已经触犯了法律。”
“他愿意被我打,也不躲也不逃,就说如果想让我消气,打他就行了。”
“伤者的下身受过很严重的伤,你是否对他实施过X侵犯?”
对话的声音停了,对方明显的难启齿,只剩面前水龙头哗哗的声音。
“有,但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反常,都快被打死了,但却知道紧紧护着自己,裤子脱不下来,等到硬脱下来我也没了兴致,就找了根铁管还有木棍什么的往他下面捅了几下。”
“是几下么?”
“记,记不清了,也许十几下,也许几十下,后来我看他下面血流得太多,怕出人命,就给了他一叠破纸,让他走了。”
“是什么样的纸?”
“几张宣传单,告诉他全发完这些就能帮那个练习生出道了,他当时都快死了,听到这个又跟吃了仙丹一样的,拿了就往外走,我当时只是想玩玩,也没想到闹那么厉害,可不关韩哥的事儿啊,那天他一直阻止我,是我犯混,没听他的。”
“以上便是部分审讯内容,经过一周的审讯过程,加上真正的嫌疑人投案自首,韩某因为证据不足,于今天早上被释放。”
夏思源手上的动作停了,与此同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刚接通朴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思源,你到哪儿去了?我在病房里找不到你,韩耀被放了,他们家势力大不知道买通了谁,有人替他认了罪!混蛋,我就知道会这样,他们家就这一个接班的,怎么可能就轻易让他断了前程,我估计顶罪那个是他的同伙,所以时间地点和手段他都认得清清楚楚,韩耀的证据不足,当下就被放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
有些吵,所以夏思源挂断了电话。
他抬起看到了镜子湿漉漉里的自己,胡子邋遢,眼窝深陷,几夜间仿佛老了十岁。
夏思源开始对着镜中的人笑,双目赤红,不论这表情越发的诡异与阴森,笑声却是越来越大,他的血液里仿佛都长满了刺,心脏每跳过一下浑身都在疼,一下一下的循环,快要痛到晕厥。
拖着比之前来时沉重了百倍的步伐,夏思源回到病房就像是走了几百年,见到了焦急等待的朴郁和朴允。
朴允上前想说话,夏思源抬手先阻止了。
“行了,我都知道了。”
有些有气无力,他也不想再听第二遍。
夏思源走到了度桉宇身边站定,看着床上小人已经瘦了一圈,牵起他全身纱布中仅露出来的小指尾,轻轻摩挲,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有些平静得过头了。
这样类似暴风雨前吓人的宁静让所有人都很不安。
“思源……恶人会有恶报的,韩耀逃得了这一时,逃了不一世,他以后会有报应的!”
是啊,报应,夏思源看着度桉宇露出了微笑。
这么善良的桉宇,视全世界都是美好事物的,像天使一样的桉宇,那么深爱着自己的桉宇。
“韩耀家里家大业大,要用钱去买通一个人去顶罪简直轻而易举,我真是忽略了他的招数!”
“朴郁姐。”夏思源轻声问,“桉宇去国外的话能不能治好?”
“啊?”夏思源的回答完全不在韩耀的这件事情上,这让朴郁很意外,“这……国外的技术也很难说,我还刚想和你说这事儿呢。”
“嗯,我听着。”
“我已经联系好温哥华的一家医院,他们医院是专门针对因为外伤而引起的永久性休克症,就是我们说的植物人,我将桉宇的病历传了过去,那里的院长是我大学同学,他说桉宇这样的情况,还是有希望的,就是时间要很长,那个医院是全封闭式的,全部都是医患间直接接触,治好了再通知家人给接回来,我们送到那儿就不能进去了,得等着信儿再去给接,没个头,也许几个月,也许十年八载的……。”
“也好。”
朴郁感觉异样:“思源,你没事吧?”
夏思源摇摇头:“还有么?”
“还有就是,我们得尽快过去,越早治愈的希望越大,医生说了,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能把桉宇丢失的记忆一并给收拾回来。”朴郁欲言又止,“思源,韩耀的事给了我们每个人当头一棒,但是目前最关键的还是先把桉宇给医回来,现在最好的就是我们的公司总部也在温哥华,我们可以移民过去,就在那里定居生活,边工作边等桉宇回来。”
“桉宇有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姐姐,你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分你我的啊。”
“那如果我没有办法在温哥华的话,你们是不是也会照顾好他?桉宇有哮喘,你们知不知道?他不能吃花生,也不能碰酒,一点都不行,这样他的气管会不舒服,甚至会喘不上气。”
“你放心思源,不要想太多,签证我一定帮你想办法弄出来,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出发,我可以先去订机票,只是先办个旅游签证的话应该很快。”
夏思源看了朴郁一眼:“那就尽快吧,你们先带桉宇去,等我签证出来了我再过去。”
“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发?”朴郁觉得越发的诧异。
“签证少说要办个十天半个月,别耽误了,你们今天能走吗?”
朴郁迟疑了一下:“能,航线申请批准下来的话,今天下午就能飞。”
其实东西早就收拾准备好了,她们家多少还有架私人飞机,要不是为了等夏思源的话,昨晚对桉宇的会诊结果出来的时候她们就计划好随时出发了。
要救爱人的心切是对的。
可是夏思源现在这样的急于分别,让她内心感觉有些不安和疑惑。
夏思源看着床上的度桉宇,眼睛一眨都不眨,好像这样就能把爱人的样子永远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医王说不要动他,可是夏思源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自私了,在桉宇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豆豆,我还是得吵你一下。”夏思源俯身在度桉宇的耳边轻声道,“我这两天总在想,为什么从来都是你在保护我,而我却总是伤你,想得头都疼了。我一直在说,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要想动你一指头,可是你现在这样,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老天没有眼,你的指甲里有韩耀的血,身上有他留下的伤,还有那么多人证……可他却被无罪释放了……没想到你那么勇敢,保护住了自己,可是听到铁棍吧……我以前把它掉地上弄出点声音我都怕吓到你,可我现在成了孬种了,都不敢想你当时得疼成什么样。豆豆,我现在要去犯一个你醒来后会很不开心的错,但是应该谁都没有办法阻止我。答应我好不好,等你记忆全部回来的时候,不要忘记开开哥哥。”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动静,夏思源却觉得自己有了感应,桉宇一定不会忘记,他俩是今生今世的牵绊。
站起身,夏思源穿上了外套,围巾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他对朴郁和朴允说自己要去准备一下签证材料,顺便再和欧阳可和几个朋友告个别,再三恳求她们一定要将桉宇照顾好,几天后就去温哥华和她们汇合,然后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床上的桉宇,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他与桉宇的相遇相识就像是一场梦,却从来没有想到会走成今天这样的地步。
是啊,人是有因果循环之说,好人得善因,恶人得报应。
可他夏思源偏偏只信自己。
不信报应。
朴郁和朴允在傍晚与医院护送的度桉宇的担架一起登上了飞机,与此同时候机大厅内的实时新闻滚动播出。
“于今早释放的某经济公司艺人韩某,在当天下午14:10分发现死于某酒吧后巷,犯罪嫌疑人夏某于案发后投案自首,现在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第 55 章
夏思源是十分厌恶冬天的,从小就这样。
虽说四季有常,春夏秋冬的年复一年,不管哪个季节都有不招人爱的地方,可是总也分配着有人喜欢着。
那起骇人听闻的杀人案轰动了全国,从案发到下判隔了整整一个年头。
当中的一波三折已经无从去说,在这件普通人眼里极其简单的杀人偿命的案子一直起起落落,局外人只知道,这件蹊跷到不行官司,在无数次快要落锤的时候,当中总会又会多出一些可以翻案的证据。
原来那个被杀的韩耀比之前所有人那片面了解到的还要恶名昭彰,他只凭着自己亲戚是国内小有名气的投资商,地产、慈善什么都揽着,一直都在A市兴风作浪,不止一年两年的事儿,是让市长都很头大的一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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