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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山白的新手机里，除了他哥的电话号码，还多了上百张他哥的照片，喜不自胜。
夏山白闹着不停，吃过晚饭后，已经是晚上将近九点，白日里还艳阳高照的天，却刮起了风，没一会儿就落下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夏山白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翻着下午拍的照片，突然窗外光一闪，接着过了几秒一道响雷打下来，他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皱了皱眉头，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枕头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哥……”
夏山青的房门还开着，人坐在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夏山白抱着枕头的样子，又看了看窗外，露出颇为好笑的神色，“过来吧！”
“多大人了你？”夏山青一如既往地打趣着他弟，夏山白却少有地没顶嘴，躺到床的里侧。
小时候家里大人在的时候，夏山白就是和夏山青一起睡的，后来大人们都走了之后，头两年他还是和他哥挤在一起，再后来，他哥就搬到了空着的房间里，让夏山白一个人睡，一开始夏山白不乐意，但夏山青难得态度强硬，再加上他们年岁增长，睡在一起确实有点挤，夏山白便妥协了。
于是夏山白就开始了他的各种“害怕”，“怕打雷”，“怕下雨”，有时故意听个鬼故事然后开始“怕鬼”，隔段时间赖在他哥的房间里不走。夏山白胆子实在不小，但是演技之拙劣，被他哥一眼识破，不过夏山青对于弟弟是一贯娇惯的，偶尔的撒娇，也就由着夏山白了，并不戳破。
夏山白躺在床上还戳着手机屏幕，打开相机对着他哥起身关窗户的背影又是“咔嚓！”一声。夏山青听到声音，无奈回头：“又来？”
躺着的人一脸“你管我”的表情并不理人，夏山青走过去，躺在床的外侧，夏山白看他哥躺下之后，突然靠近，凑到夏山青跟前，紧挨着他，将手机摄像头调到前置，拍下一张合照。
夏山白戳开新拍的照片，看着屏幕上他哥一脸迷惑的样子，不满道：“你好呆啊夏山青。”又重新打开前置摄像头，抬手举着，用头碰了碰他哥的头，说，“笑！”夏山青看着手机里咧开嘴龇着牙的夏山白，“你不呆？”
“啪！”夏山白拍了他哥的胳膊一下，声音响亮，催促道：“快！笑！举着手都酸了！”夏山青配合一笑，“咔嚓！”
夏山白又看了看新拍的，满意地关了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拉过他哥的手抓起一根手指头向后扳，算起账来：“夏山青你刚才说谁呆？”
夏山青没防备地被他弟抓住了手指头，疼地嘶了口凉气，笑骂：“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先说你哥的？”
“你本来就呆么！”夏山白不讲道理习惯了，手上的劲儿又加大了点。
“哎！夏山白你反了天？”夏山青轻松挣脱出来，翻身一只手就摁住了夏山白的两只手，轻而易举拿回了主动权，另一只手掐到了夏山白的腰侧，威胁道：“再皮？”
比起夏山白那瘦瘦的小身板，夏山青在力量上是绝对碾压的，夏山白被掐住了腰，像是什么小动物被揪住了小尾巴，一时不敢动弹，显得可怜巴巴，看得夏山青也不忍心教训了，笑着放开了他，轻轻弹了下夏山白额头：“从小就这傻样儿！”
夏山白没有反驳，背对着他哥，没再回话，瞥了安分下来的弟弟一眼，重新躺倒在边上，刚松了口气，一旁的夏山白突然又翻身过来，不过这次却不是闹。夏山白凑近，靠在他哥半边身上，顺势搂住了他哥的脖子，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扒在夏山青一侧。
夏山青叹口气，一根手指戳了戳夏山白的胳膊：“起开，不热？黏黏糊糊的！”
窗外下着雨，屋子里白天积攒的余热还没有散出去，这时闷闷的。
“不……”夏山白将头埋在他哥颈窝里，声音也闷闷的，“我就要走了，走了就没人烦你了。”
夏山青一愣，随后笑出声来，打趣道：“还气呢小混蛋？小心眼！”
“……”夏山白不出声了，夏山青轻轻呼了口气，一边抬手顺着人的头发，一边接着说，“哥能真的不想你吗？哥也想让你一直待在身边，乐意让你烦，哥不嫌！”
片刻后，夏山白出声：“……别肉麻了，骗人的鬼！”嘴角在夏山青看不见的地方抿起一点弧度。
夏山青顺着毛的手停下来，轻轻拍拍夏山白的头，无奈道：“看，说了你又嫌肉麻……”
“……关灯睡觉！”
夏山青抬手关了灯，屋子里归于平静，窗外的雨声还在响，沉默半晌，黑暗中，轻声开口：“阿白，后天就要走了，明天，咱去看看爸妈。”
片刻后，夏山白回答：“嗯……”
☆、第 3 章
夏山青被夏山白缠了半宿，睡得很浅，天还完全黑着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窗外的雨听起来小了点，睡着的夏山白松开了手，由于热的缘故，滚到了贴墙的一侧。
雨天的原因，没有月光透进来，房间里较平时更为漆黑，也比入睡时，稍稍降了点温，夏山青躺在床沿上，听见身侧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屈起一条腿，缓缓地长舒了好几口气，异常感也没有一丝平静的迹象，只好伸手开了床头的小夜灯，就着暖黄色的光翻身下床，出了卧室门摸黑进了洗手间。
夏山白贴墙躺着的那一侧也被他睡热了，睡梦中迷迷糊糊翻着身，摸索到床中间一处较为凉快的地方，恍惚想起他哥该在旁边，便抬腿朝边上探了探，结果什么也没够着，于是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却被并不很亮的灯光弄得清醒了。
窗外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声，隔着墙传进来，使屋里昏暗的环境显得更加静谧。夏山白躺着睁了睁眼，又闭上，睡不着了。有点渴，于是他起身，摸到了床头夏山青的杯子，空的。
夏山白只好不情愿地下床，及拉着拖鞋去屋外倒杯水，他瞥了一眼漏出细小光线的卫生间门缝，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就借着卧室里的夜灯光，倒了一杯水，站在原地喝了好几大口才解渴。
正当他喝够了水，打算要回去接着睡的时候，夏山白听到一声压抑低沉的闷哼从透着细光的卫生间方向传来，登时头皮发麻，而他鬼使神差地，本该要回卧室的脚步，换了方向。
夏山白轻手轻脚地走到那门口，手里还捏着杯子，旧楼房间的隔音并不好，等他靠近时，已经可以听到里面人的呼吸声了。
沉重，又有点凌乱，这不是寻常的呼吸声，夏山白白皙的脸在昏暗中瞬间变得通红，他知道他哥在做什么了，他催促着自己赶快回去，可人依然捏着杯子站在原地，甚至侧了侧身子，将耳朵贴在墙面。
夏山白将头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睛，一下一下数着，不由自主地跟上他哥呼吸的频率，这种“身不由己”让他感到无语伦比的羞|耻，他捏着杯子的手指因紧张用力而微微发白，自己却浑然不知。
一下
两下
三下
……
气息的频率越来越高，夏山白心中默念的数字越来越快，又随着一声闷哼戛然而止，之后是放松般的长息……
夏山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血液在狂跳不止，卫生间里面传来抽水的声音，他吓了一跳，连忙从失魂中回过神来，逃也似地跑回卧室，钻到床上，又想起这是他哥的床，甩开被子再次跳下床，正好这时夏山青从外面进来了，夏山白一言不发梗着脖子从他哥身边挤过去，朝自己房间走去。
“醒了……哎！”夏山青被风一般呼过的夏山白吓了一跳，转头盯着那个略显僵硬的背影，疑惑道，“怎么了？”
“热！”夏山白丢给他哥一个字便毫不客气地拍上了门。
夏山青无奈摇摇头，弟弟向来如此，像只爱炸毛的猫一样，并未多想。
夏山白关上门，推开房间的窗户，面朝着漆黑的夜大口喘着气，窗外潮湿的风打在脸上，也丝毫解不了热意，【】的感觉从胸腔一路往下，传到小|腹|处，酥|痒|无比，却并没有停在这里，去处愈发难耐……
夏山白蹙着眉，在窗前兀自站了一会儿，终于认命一般，将自己缩到了被子里，闭上眼全是一个人的样子，随着手下的动作，无意识呢喃出声：
“夏山青……”
“……”
☆、第 4 章
夜雨在清晨破晓的时候及时停住了，潮湿的空气混着满满的泥土腥味儿，将盛夏的燥热稍稍压下去一点，夏山白在汗湿中昏沉，又在汗湿中清醒。
夏山青买了早餐回来，夏山白正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还湿着，神色恹恹。夏山青放下手里的东西，抬手碰了一下他弟的胳膊，眉心微皱，“刚下过雨，还冲凉水？”
夏山白不着痕迹地躲开他哥探过来的手，嘴里吐出一个字：“热。”
夏山青不再计较，将买回来的早餐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招呼夏山白：“来吃，吃完出门！”
这时的云翁山大有“空山新雨后”的感觉，假如不计较下过雨后泥泞山道的话。
云翁山这里多白桦树，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镇子外面一大片白桦林的另一边，夏山青手拎着一个袋子走在前面，夏山白跟在他哥身后不远处，心不在焉，他抬头看见夏山青清瘦却结实的身形，他觉得他哥的背影和这山间的白桦一般，挺直，漂亮。
这是他哥，夏山白想着。
林中的湿木香与入眼的苍翠突然让他欢欣无比，他停住脚步，摸出手机，冲不远处的夏山青喊道：“夏山青！”
夏山青转身的时候还微微低着头，抬起眼皮看向身后：“怎……”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弟又举着手机对着他，无奈道：“还来？上瘾了是吧？”
夏山白自顾自低头查看照片，往前走着。
夏山青等弟弟走上来和他同行，空着的那只手搭在夏山白肩膀上，将人揽住，侧头看着手机，出声打趣道：“好看吗？”
“嗯。”夏山白将新拍的照片设置成屏保，满意地收起来，“我拍的，当然好看！”
云翁山的山脚下，白桦林到了尽头，这里是一片墓地，夏山白跟着夏山青走到其中两个碑前，接过他哥递过来的旧报纸，放在地上跪下。
云翁山的早风带来了一点秋天的意思，掠过他额前的碎发，再经过夏山青在晨光中的斜影。
“爸，妈，阿白要去上大学了……”夏山青也跪着，便将带来的酒食撒在坟前边说着话，夏山白安静地听着他哥温声的絮叨，面对着两位逝去的人有些说不出的隐言。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沉默，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光透过白桦树的间隙，斑驳的树影包裹着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
……
夏山青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行李箱的时候，夏山白实在有些吃惊，他哥却是神秘一笑，扬了扬下巴，冲他说：“打开看看！”
“我又没什么东西要带，几件衣服就一个包，你搞这么大个……”夏山白一边嘴里咕咕哝哝着，一边弯下腰，打开了行李箱，看到里面的东西却突然噤声。
行李箱并不是空的，满满当当，装着衣服，夏山白在里面拨了拨，有衬衫，有短袖，有夏季穿的，还有冬季穿的，都是新的，还有一些备用药什么的……
“夏山青，你，你什么时候……”夏山白直起身，指了指他哥，又指了指行李箱，有点语无伦次。
“就前些天，我让万奇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夏山青笑着，低头挑起一件衣服在夏山白身上比划着说：“我看着应该都挺合适的，试试？”
“夏山青……我……”夏山白抬头看着只比他长两岁的夏山青，小声叫出他哥的名字，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他踌躇着，胸腔中有一丝冲动，差点就将自己心里那一点隐秘喊出来，却终究又收了回去。
夏山白哽咽着，说不出来话，也没什么说的，说什么呢？父母离开的时候夏山白十二岁，夏山青也不过是一个才十四岁的半大小子，六年的相依为命，夏山白的今天是用他哥的六年换来的，所有话在这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夏山白说不出来，而夏山青更是不屑听。
“哎哟怎么哭了？”夏山青抬手抹掉夏山白脸上的眼泪，轻声哄着，“这么大人了还哭？平时可只见你耍混发脾气啊！”
夏山青顿了下，继续说着：“知道你是心疼哥，哥都知道……”他说着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看，这么难为情的话哥也说不出口，可是阿白心里想的，哥都知道……从小到大，哥就揍过你一回，为什么你肯定还记着吧，那次哥下手狠了，你后来不也没怪哥吗？照顾你，供你上学，这些都是哥应该做的，哥愿意，哥不怨你……山白，你不用觉得内疚，不用觉得亏欠。”
夏山青揉揉夏山白的头发：“咱家出你一个大学生，哥别的也做不了什么，这些就算作是礼物了，知道了吗？嗯？”
夏山白抽噎着，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一声：“嗯……”
夏山青重新拿起那件衣服，帮夏山白比划试穿。
良久，夏山白才出声道：“哥，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夏山青一笑：“我是你哥，就你那臭脾气也就哥愿意惯着你，换别人看不打你？”夏山白没有出声反驳，藏在衣服底下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捏紧，任他哥扒拉着给他试衣服。
……
翌日清晨，天刚擦亮的时候，红色的城乡长途大巴停在了镇口的一排白桦树下，夏山青利落地将行李箱放进车侧边，拍拍手上的灰，推着站在一旁不愿挪动的夏山白上了车。
“明天走其实也来得及……”夏山白在他哥连推带搡之下，坐到了靠窗的座位上，嘴里还有些不情愿地说着。
夏山青一听这话，正想说什么，前面的司机倒先开口了：“小伙子，明天可没这出去的车！”司机眼睛盯着前面的路，手里转着方向盘，嘿嘿笑着继续说，“这是，出去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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