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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点害怕……”夏山白说着哭了起来。
“别哭，哥在呢，有哥在呢怕什么，咱不怕，明天就能看见爸妈了。”夏山青想挤出一点笑意，却没有做到，只好轻声哄着夏山白，夏山白却越哭越凶，根本哄不住。
夏山青将他带到房间里，搂着睡下，夏山白还是忍不住哽咽，眼泪糊了一脸。
“不哭了，哥哥在，不怕，不怕……”夏山青手在被子上，一下一下拍着哄人，心里想着万叔说的话，“出了点事”是什么？“在医院”到底严不严重？为什么万叔看起来那么不正常？
……
他都不知道。
……
秋天的夜还没有很凉，夏山青伸在外面的手却冰冷不已，他看着怀里抽泣的夏山白，告诉弟弟：“不哭了，不怕……”
……
夏山白在后半夜终于安静下来了，夏山青一夜没合眼。
万叔没有食言，第二天带着他们去了医院，可是爸妈身上盖着白布，再也不能说话，不能笑着夸山青懂事，不能佯装恼山白调皮捣蛋……
大货车跌下山崖的消息迅速在山镇中传遍，人们在惊吓唏嘘之后，可怜这个，可怜那个，不同的嘴说着同样的闲话，一家的伤心事成了别家的茶余饭后。
“夏家那两人走地太突然了！”
“谁说不是呢！可怜留下那俩小子，以后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哎，就他家那大儿子，都不是亲生的呢！”
“啊？还有这事？”
“哎呀，你前几年刚来这边不知道，因为这事儿啊老夏还发过大火呐，这些年咱也不说了……他家那大儿子啊，是十多年前夏家两口子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是死了爹妈，又没亲戚，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让老夏带回来了。”
听的人却起了怀疑的神色：“这不是……人贩子吧？”
“哎那不能，就那两口子啊，待那山青娃儿，亲儿子似的！”说的人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摆手，“再说了，人那时候，都有一儿子了，也犯不着那！”
“……那这大人都没了，这俩小的……”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相顾沉默良久，都长叹口气摇着头，“哎……”
“……”
从悲伤到麻木空洞，再到慌恐，不过是前后几天的事，秋夜凉风习习，夏山青低头看着好不容易哄睡下的弟弟，细细思索着未来。
☆、第 7 章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不在的人已然不在了，活着的人依然要生活。
前两天正好是星期一，夏山青起床之后像一个多月以前一般，做早饭，打扫卫生，叫夏山白起床，什么都照常，仿佛什么都没变。
夏山白睁眼一见他哥，瞬间眼睛就红起来，可是与往前几天不同的是，今天哥哥并没有哄他，只是神色淡淡地告诉他：“起床吃饭。”
夏山白愣了愣，即将涌出的眼泪瞬间被憋回去了，他乖乖下床，叠好被子，自己洗漱。
夏山青今天早上格外沉默，变得夏山白都不认识了一般。
“哥……”夏山白洗漱完毕，磨蹭到餐桌前，怯生生地叫了夏山青一声，而他哥只是低着眼皮，叫他吃饭。
夏山白从来不怕夏山青，甚至可以说在夏山青面前他是肆无忌惮的，可是今天不一样，夏山白看着这样的哥哥，却有点害怕，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吃完饭之后，他哥也是同样的，收好他的书包就要带他出门，今天要去上学了，夏山白是知道的，前几天夏山青就跟他就跟他说过了。
夏山白看着他哥锁好门，转身走了几步，感觉有点不对劲，又看了看，他叫住夏山青。
“哥！”
夏山青回头看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夏山白又有点慌了：“哥你书包没带……”
夏山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似的，将肩上的书包丢给夏山白，自己回屋拎了自己的出来。
“走吧。”
去上学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从前也是这样，不过那时是夏山白走在前面，今天是夏山青走在前面，他迈着略大的步子，只往前走，没有回头的意思，夏山白走两步，小跑两下，略显费力地跟在后面。
夏山青眼睛看着前面，耳朵却留神着身后，夏山白细细嗦嗦的声音一直跟在后面，夏山青听着，不由回想起从前夏山白走在前面，自己慢悠跟着的时候，他嘴角抬了一下，一早上终于多了点表情。
夏山白到学校后和夏山青分开，夏山青告诉他没事不要找他，于是夏山白一整天都没见他哥。
有从前和夏山白过不去的同学张望了一天，终于在快放学的时候贼笑着跑到他面前，“夏山白，你哥呢？”
“……”
“今天都没见你哥啊，你哥是不是不要你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他身边的人都起起哄来，夏山白心里猛然一吓，急道：“才没有！你胡说！”
“哎夏山白，我爸都跟我说过，你哥不是你亲哥，你爸妈都死了，那他还要你干嘛？”
“才不是……我哥就是我哥……”夏山白哭了起来。
“哟哟哟，你不是很牛气的吗？怎么还哭了呢？”旁边人又一阵起哄，“你不信？你哥今天都没来上学你不知道啊？”
“你胡说，今天就是我哥送我来的！”夏山白飞快装起书包出了教室，朝初中部跑去。
夏山青果然不在。
“哥……”
夏山白边哭边往家跑，路上还摔了个跟头。
“砰砰砰！”夏山白拍着门，边哭边喊他哥，“哥……呜呜呜……”
喊了半天都没人应，夏山白害怕不已，不知所措。
……
“山青啊，真的不再想想了？”万叔为难道，“可是……”
“不了，万叔，阿白还是我带着吧，我……不打算上学了。”夏山青试着扯出点笑容，嘴唇干裂起来，“我现在可以干活了，我赚钱……就是麻烦万叔帮我问问镇上有什么活儿我可以干的！”
“……那好吧，你真的……哎，算了……我帮你看着点！”
夏山青从万叔家出来。长舒了一口气，他今天送夏山白到学校后，自己却没去上课，出了学校，在镇上转了一天，都没有找到自己可以干的事儿。
已经五点半了，夏山青看了看时间，山白已经快到家了吧，他想着。
家里的菜不多了，夏山青在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点菜上去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门前哭得不成样子的夏山白。
“山白？”
夏山白抬起头来，一见是夏山青，立马扑过来哭得更大声了，“哥……”
“呜呜呜呜呜呜……”夏山白搂着他哥哭得停不下来，夏山青抬手想哄哄弟弟，犹豫了下却又没多说什么，只是拿出钥匙开门，拉着夏山白进了屋。
“山白，别哭了。”夏山青端着平静的神色说道，可夏山白却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哥……哥呜呜呜……”
“山白……”
“你，你别肘……”夏山白哽咽着终于说出一句话，夏山青皱了皱眉，语气软下来，哄道，“哥没走啊，哥不是在这里吗？”
夏山青试图扳开弟弟的手，却听见夏山白又说，“别，别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夏山青心里一疼，彻底心软了，自己的初衷只是想让弟弟独立一点，自己之后忙起来可能不太顾得上像以前一样照顾着，没想到却让夏山白这样想。
“瞎说什么呢？”夏山青回抱住弟弟，一只手捏到他的耳朵，温声哄着，“哥怎么会不要你了呢？”
“他们，他们说你不是，不是……呜呜呜呜你不要我了……哥……”夏山白说得断断续续，夏山青却没费力就听明白了，他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们瞎说，哥永远是你哥，哥这么喜欢阿白，怎么会不要阿白？”夏山青轻拍着夏山白的肩膀，好半天才把他哄得终于不掉眼泪。
“那我去做饭了，哭半天都饿得不行了吧。”夏山青擦掉夏山白脸上残余的眼泪，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哥……”
“好了，乖点儿！”
夏山青去厨房了，夏山白在后面盯着他哥看，夏山青又不像早上的夏山青了，是原来的夏山青，他哥哥还是他哥哥！
夏山青将家门的钥匙栓了一根深蓝色的毛线绳，挂在夏山白的脖子上，叮嘱弟弟：“以后要自己上学放学了，昨天是哥不好，忘记给你钥匙了。”
夏山白看着那天蓝色绳子心里难过地紧，“哥……你和我一起上学嘛好不好？”
“嗯……”夏山青揉了揉夏山白的耳朵，哄他说，“哥哥已经长大了呀，长大了就不用上学了，你见那个大人还去学校上学的？嗯？”
“那我也长大，我也不上学了……”
“那你也不能突然就长大呀，至少现在还要上学！”夏山青被他弟逗笑了，“好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现在啊，就好好上学就好了，懂了吗？”
“哦……”
“昨天……”夏山青顿了顿，继续对夏山白说，“哥错了，不该对你那么凶，哥太着急了，没想到让阿白害怕了。”
“哥……”夏山白扑倒他哥身上，头埋到夏山青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夏山青坐在椅子上，将抬手将弟弟揽住，“还有哥呢，哥一直在，阿白不用着急长大！”
路边的白桦树掉着叶子，窗外的风将他们吹得哗哗作响。
这一年的云翁山很早就进入了冬天。
☆、第 8 章
梧城大学的开学军训一直进行到九月的最后一天，九月末的天气依然阴着，汇演的时候甚至还下了小雨，但空气依旧闷热，结束之后，夏山白回到寝室，擦了擦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衣服紧贴在身上，黏湿难受，低下头费劲地解着腰带。
“哎，梧城这啥都挺好，就这天气，实在难受，闷热，家那边现在都秋高气爽了！”邻床的室友方程抱怨着，将训练服脱下来丢在一边椅子上。
一旁的卫钊附和道：“南边儿，湿热。”
“哎我说，明天就是国庆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啊？”方程刚冲了把脸，甩着手上没擦的水珠从卫生间出来，兴奋的神情铺满了整张脸。
“玩儿呗！”卫钊从床上跳下来，“大好的假期，还能做什么？！”
“我回家。”另一边的陆谦慢慢地推了推眼镜，放下手中的镜子，轻轻一笑，淡定地说道。
卫钊一听，激动的心情立马被浇灭了一半，“啊操！怎么忘了你这个本地人，还能回家，拉仇恨昂！”
“对啊啊啊，小谦子，你说的我一个七尺男儿突然想家！”方程干脆跑过去假意捏陆谦的脖子以泄仇恨。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陆谦笑着告饶，这边闹着，卫钊又问，“小白呢？”
夏山白正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停留在通话记录“夏山青”三个字上方，刚才拨过去他哥没接，闻言抬起头，“我没什么打算，就，寝室待着吧。”
“哎！无趣，还想找个同游梧城的伴儿呢！”卫钊面带失望地叹口气，方程那边停了手，看向兴致不怎么高的夏山白，思索片刻，露出疑问，“哎小白，我有一个问题。”
“嗯？”夏山白看向方程。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方程斟酌片刻，突然凑近，话一出口，其他两人也凑过来饶有兴致得看着夏山白，几双充满了好奇与八卦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啊？”夏山白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不顺畅，“没，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方程分析道：“你想想啊，你打电话的频率是不是比我们高？”
夏山白噎住：“这也算？”
“当然！”卫钊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更是一把好手，他接过话音“你知道吗，你每次接电话那表情，那神色，啧啧啧……那叫什么，什么什么，那怎么说……”
“撒娇。”陆谦嘴角也挂着笑，推了推他的眼镜轻飘飘接道。
“对对对！就是撒娇！”卫钊得到统一战线的队友后，更加确定了，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方程也点点头，接着指着夏山白说，“就我这些天的观察啊，兄弟们，咱们四个，只有小白你，有！对！象！”
夏山白一时竟有些无力反驳，无奈笑着：“真不是！”
“那你那么多电话打给谁？”
“对啊，打给谁！？“
方程和卫钊还是坚信自己自己的推理没错，陆谦也笑着看热闹。
“就……打给我哥。”夏山白小声辩解，不知怎么的，感觉这话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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