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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刻哈利向后倒去，魔咒擦着他的刘海落空了，他迅速指向他：“除你武器！”
德拉科的魔杖飞向空中，被他一把夺过来握在手里。对方两眼发红，蓦地扑上来掐他的脖子，被哈利用膝盖踹在了腹部，倒地不起。
哈利将腿从他身下抽出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肌肉，艰难地站起身，拨开垂发。他走到不远处将之前扔开的匕首拾起来塞进口袋里，扭头看向德拉科。他依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哈利吸了吸鼻子，慢慢走向他，在他身边蹲下。他伸出手，犹豫了几秒，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的身体翻过来。
“马尔福，”他说道，“你……”
男孩的手臂一抖，苏醒了似的朝他一拳打来，哈利手疾眼快地接住了，对上德拉科的目光。那双灰蓝的眼睛像在灰尘中熔化了似的，成了一滩模糊的影子。他们僵持了片刻，他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不能告诉别人，你不能告诉别人，如果你敢，如果你——如果——”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紧绷的那股狠劲也泻掉了，只有手指仍不依不饶地抠着他，脸颊灰扑扑的，狼狈又茫然。哈利的心脏抽了一下，一股又闷又胀的感觉翻上来，像沙滩上烤熟的潮湿海风，冲掉了内心细微的胜利感。他忍不住想说什么，德拉科低头看向他的手，身体前倾，仿佛在找寻一样东西：“还给我，把魔杖还给我……还给我，波特！”
他的尾音骤然变得又急又厉，似乎染上了一丝哭腔。哈利僵直着没有动，双手背在身后，任凭对方在他身上摸索着，又拍又打。德拉科着魔了似的将他的口袋翻出来，又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衣领，格外用力地在他的伤口摸了半天，直到沾得满手都是血才收回来，眼神格外阴郁，甚至有些癫狂。
哈利痛得几乎麻木，伸出一只手握住德拉科的手臂。后者抬起头，那一瞬间的眼神让他的后背冒起一层冷汗。
“马尔福，”他忍着痛说道，“我不告诉别人，好吗？我不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德拉科冷冷地反问道，脸角有一缕不小心沾上的血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懂波特，你他妈以为你知道什么？”
他像是忽然爆发了，难以控制身体的颤抖，朝他吼道：“跟踪我很有意思对不对？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他妈——我以为我不会更恨你了——你以为你了解多少？你——”
他不想这么做，一点都不想，酸楚感从胸腔冲上来，填满他的喉咙和鼻腔。他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哈利猩红的伤口在眼前晃动，晃得他想吐，什么也说不出来。面前的男孩靠了过来，他下意识躲避着他的手，呛鼻的血腥味令他更难受了。
“别碰我，”他将沾满血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了日记本，紧紧地握着，几乎崩溃，“你没长耳朵吗，波特！”
他尖利的吼叫和滚烫的眼泪令哈利心烦意乱，心底有一面钟不轻不重地敲着，和着他急促的喘息。他只知道用力地搂紧他，伸直的手指紧贴着他的腰部，不敢放松。他的眼泪太烫了，混合着灰尘渗进他们交缠的颈间，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我知道，我知道，”他胡乱安慰着，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他的内里被雨淋了一遍似的又冷又僵，“我不说……我不说，马尔福，我知道，我都知道——”
德拉科唏嘘着，扒着哈利的肩膀。他的脸已经丢尽了，他想，他在他的死对头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还哭了，他应该杀死他，或者杀死自己。
这个念头令他稍稍战栗，和里德尔曾讨论过的内容涌上心头。似乎有一个幽灵般的阴影贴在他耳边说话，告诉他谋杀是一项精密的工作，就像调制一剂复杂的魔药……永远也不要相信外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杀了哈利·波特……杀死他，不能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喉咙不自然地蠕动，手指越握越紧，整个人几乎紧绷成满月的弓。一只手伸过来擦掉了他脸颊上的泪水，他呆呆地看向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哈利将魔杖塞进他手里。
“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但你看起来真的……很奇怪，”他说道，“我不会说出去。如果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可以跟我说。”
这句话太奇怪了，哈利自己都觉得别扭，没有再说下去。德拉科仍愣愣地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抹掉他脸上的血。
“滚开，”德拉科似乎是回过神来了，猛地撞开他，拍了拍袍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他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朝巷口走去。
德拉科坐在书桌前，用力握着手中的羽毛笔，抿着嘴唇。他的手心沾满了汗，控制不住地发抖。面前的日记本平平地摊开，如同一块寂寞的墓园。
他有无数话想向他倾诉，他恨哈利·波特，他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要杀了他，他完蛋了，他该怎么办，他没能弄到他的血，他想见他……汤姆·里德尔，他用手盖住脸颊，低下头压在日记本上，眼泪无声地渗出来。
【怎么了？】
感觉到模糊的视野里跳出了一团字，德拉科慌忙抬起头，抹掉眼泪。他吸了吸鼻子，提笔在日记上写字。
波特知道我的秘密了。我想杀了他。
【不必着急。你慢慢说。】
好……谢谢你，汤姆。如果不是还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担心，德拉科。】
德拉科犹豫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写下：对不起，但我能见你吗？
这句话一写完他就感到了羞愧，将笔扔到一边，不敢看里德尔的回复。他会怎么想他？觉得他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小男孩，遇到了麻烦就只会依赖别人？他会厌烦他、鄙夷他、最后抛弃他，强大的汤姆·里德尔不需要他这样的朋友……
里德尔依然没有做出回应，德拉科的心渐渐沉下去。他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涩地在纸上写道：抱歉，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他的字迹水一般消失了。少顷，纸页上终于再次浮现出里德尔优美的字：
【我需要更多的血才能和你见面。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和你分享一段我的记忆。】
德拉科浑身一震，激动得几乎握不住笔。
太好了。我当然不介意。
他的笔尖刚离开纸页，日记本就翻过了一页，上面出现了一个小方框。小方框一开始是黑色的，不一会儿里面就出现了五彩斑斓的活动的影像。德拉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它渐渐放大，一下将他吞了进去。
耳边响起一串爆炸般的嬉笑声和脚步声，德拉科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处于霍格沃茨的宿舍里。四周深绿色的床帘告诉他这是一个斯莱特林宿舍，几个陌生的斯莱特林男孩正站在他面前说话，时不时爆出一阵大笑。
德拉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床边，跟着他们一起发笑。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外来的旁观者，而是他们中的一员——似乎一切本该如此，他的的确确曾经经历过这一切。但这怎么可能呢？
“太有趣了，老大，”一个黑头发的男生朝德拉科的方向看来，高声说道，“他们都没有发现！他们甚至不知道是谁做的！”
德拉科僵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回答，直到身后响起了一个丝绸般的声音：“你们把他们吓坏了。”
男生们又笑起来，这次德拉科觉得有点刺耳了。他回过头，险些惊得站起来——一个披着校服的黑发男孩正懒洋洋地靠在床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阴影中德拉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冷，但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斯拉格霍恩根本想不到是我们干的，只有邓布利多有点麻烦。”另一个黄头发的男孩说道，他的话让德拉科一惊。
邓布利多这时候也在霍格沃茨？不，这不奇怪，邓布利多在霍格沃茨教了几十年书，遇到里德尔也很正常……可不知为何，他内心仍有些惴惴不安。对了，里德尔在哪？他说过这是他的记忆，那么他恐怕无法在他的记忆中找到他自己，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沮丧起来。
蓦地，德拉科感觉到后背一阵刺痛，似乎有人一直盯着他。他回过头去，那个男孩已经坐直了身子，伸长腿挪过来，坐在他身边。
“我之前说过，我不建议你们去招惹那几个只会告状的格兰芬多。”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一开口所有人就安静了下来，一齐看向他，“他们是邓布利多的人。”
“可是，老大——”
“斯拉格霍恩为什么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有理会那个想要争辩的男生，站了起来，“如果你们经常给他惹麻烦，他就会放弃你们。让他明白你们是有价值的，值得保护……我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我明白，老大。”那个黄头发的男生抢先说道，挤了挤眼睛，“我明天就给他送一箱红酒。”
男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但笑意没有到眼睛里去。德拉科打量着他，他的眼睛很深，嘴唇单薄，五官非常英俊，身材高挑，显然是这一群人中的领袖。可他到底是谁？
“我手头上有几张能兑换高级蜜饯的券。”
“他会不会喜欢项链？”
男孩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那人站在一边没有表态。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时候到了，他才漫不经心地打断他们：“一两个人就够了，别表现得你们好像真做了亏心事。”
他们凑在一块儿谈论了几分钟，一个男生凑过来向他汇报他们的计划，后者心不在焉地听着，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不一会儿，他们纷纷离开了，寝室里只剩下了德拉科和那个男孩。不知为何，明知道这只是一段记忆，但德拉科无由来地紧张起来。
男孩站了一会儿，转身朝他走来。他下意识往另一边移去，男孩瞥了他一眼——这次他确定他看到了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在德拉科身边坐下，看向他，目光如同一把冰冷的刀，从上至下割开了他的身体。德拉科下意识屏住呼吸，又忍不住问道：“你能看得见我？”
男孩微扬起眉，似乎觉得他的话很有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是我让你进来的，德拉科。”他低声说道。
“什么？”德拉科的大脑当机了一秒，他觉得舌头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似的，“你是汤姆？”
男孩没有回答。德拉科想起刚才那群男生面对他时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有他说话时那种冰冷的、不紧不慢的语调，一切都和他之前在日记本里感受到的很不一样。他是不是也希望自己像那群男生一样对他言听计从？
“我以为你有话对我说，”里德尔说道，“你告诉我，波特知道了你的秘密。”
“嗯……是的，他偷偷跟踪我，”德拉科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他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去问一个和我有一点合作的巫师……但他没成功，他的谎言太蹩脚了。我本来是不会暴露的，但我想——你之前说需要他的血，所以我——我的计划不够谨慎，我知道。”
他说到这儿有些懊恼起来。很显然，这本来是一场能避免的失误。他没有做好准备，贸然出击，反而着了对方的道。这种认知让他更沮丧了。
“你是想说，你是为了我。”耳边传来里德尔低低的声音，德拉科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他让一切变得静谧起来，所有的感觉都融融地搅在一起，像一阵灰白的风。德拉科抬起头看向他，他在遗憾什么？他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汤姆，”他说道，又看向自己的手指，“波特知道了我一个不能被外人所知的秘密，而且——我是说，我讨厌他，我恨他，他愚蠢又鲁莽，根本不配——我——”
“看着我，德拉科。”里德尔忽然说道，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德拉科一下子咬住了舌头，后背发冷。他意识到自己害怕和他对视。
他踏入了一个危险的陷阱。人有时候是无意识间被引入黑洞的，当他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他。
“波特对你做了什么？”那人温柔地问道，又慢慢垂下手。指尖冰凉的温度仍残留在他的皮肤上。
“……他看见了我的黑魔标记，”德拉科的肩膀抖了抖，嗫嚅着，声音又低又颤，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会告诉所有人。如果——如果主人知道了，我就会死，我妈妈——还有我爸爸——你知道吗汤姆，我见过他折磨人，我真的不想——”
他的喉咙中发出哽咽的声音，下意识捂住了嘴。他已经在他的敌人面前哭过一次了，不能再让他新交的朋友瞧不起他。不，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的朋友，他只是像溺水者一般抓住什么都想呼救，包括手边的一支笔、一本日记本、一颗充满致命吸引力的冰冷的灵魂，他主动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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